第11章

小斌拒絕了未連,這份拒絕讓小斌既愧疚又難過,還有一點點害怕。他不知道未連會不會因此再次疏遠他,所以整個晚上,他都沒敢再和未連說話。

未連的反應并不大,只有一點點的訝異罷了,而後似乎迅速理解了小斌的苦衷,默默地點點頭。

可這并不能讓小斌好過。

他在這樣的情緒中煎熬了三天,每天晚上等未連回來時也沒有那麽興奮了。未連看出了他情緒的異樣,但好幾次張張嘴,又什麽都沒說。

等到第四天晚上時,小斌忍不住了。

未連吃完飯後進卧室自帶的浴室洗澡,小斌則收拾完了餐具,在客廳杵了一會後,鬥膽敲響了未連的房門。

未連剛剛洗完,他披着睡袍起來開門。一股濃烈的沐浴露味道朝小斌撲來,還帶着深深的潮氣。

小斌稍微後退了一點,一瞬間想好的道歉又忘得一幹二淨。他真擔心未連會讨厭他,如果連一個對自己那麽好的人都讨厭他,那他确實做了很大的錯事。

他是有多不懂得珍惜才會如此忤逆,可如果讓他再考慮一次,他仍然是要拒絕的。未連提的建議是要小斌的命,就算再給他吃三個膽子,他也不敢從主家的身邊跑開。

他很為難,攪着手指醞釀半天,仍是一個字都道不出口。

未連大概也明白對方要說什麽,他讓小斌進來,小斌不動,未連又只好自己動手,将小斌拉進卧室,關上了房門。

小斌仍然很無措,其實很多時候未連都在想,或許正是因為小斌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才讓未謙燃起了施暴的欲望。

畢竟一個好看又羸弱的人擺在自己面前,讓人一點獸性都不萌生實在很難。尤其對未連這種對男人能産生欲望的人來說,哪怕他再克制,也是會産生幻想的。

小斌說——“未先生,你會不會不理我?”

“什麽不理你?”

“就是……就是不理我,”小斌愁苦地皺起眉頭,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表達清楚,“就是不和我講話了,像上次一樣……不、不跟我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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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不和你講話,你現在不是和我講話嗎?”未連感到好笑。

但小斌沒笑,未連的話并不能安慰他。他覺得他正在失去未連,這幾天未連雖然還是一樣會和他一起吃飯,但不再問他一天過得怎麽樣,這就是很嚴重的改變。

每天發生在小斌身上的事情很少,從早上到晚上他都在忙忙碌碌。穢種不可以有朋友,即便路上碰到熟人,也沒有多少自主權能讓他和熟人一起吃個餅或者聚一聚。

他所有的期待都在晚上未連回來之後,未連會問他今天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還會問他以前發生在福利院的事,問他學過什麽功課,導師又是什麽模樣。

雖然未連是外國人,可小斌卻覺得他比蛇國的任何人都要親切。至少在他只和未謙住在一個屋子裏時,未謙除了命令他做家務之外,彼此幾乎沒有多餘的交流。

小斌沒法表達,他擔心這樣的表達也是一種忤逆。畢竟他是穢種,他連與自由民對視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談什麽交流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對未連發問的行為很可笑,萬幸未連的脾氣好,大概不會嘲諷或奚落他一番。

他決定睡覺了,他吸了吸鼻子,把未連身上好聞的沐浴露味道再吸進去一點後,給未連鞠了個躬,走出了房間。

他回到自己的狗窩裏蜷縮起來,用力地閉上眼睛。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在他的胸腔裏翻騰,讓他從左邊又轉到右邊,最終再面對牆面,卻怎麽也睡不着。

當然,未連也一樣。

他看着房間的門關上,從門縫透進來的橘黃色光線慢慢暗淡,他聽着小斌輕手輕腳地将廚房門拉好的聲音,又聽着他翻身将狗窩弄出一點點吱呀的聲響。

他坐在床邊,心情有些煩亂。他給自己點了一根煙,但抽完之後并不能纾解那些令人頭大的想法。

所以直到他擰開房門再走出去時,他也不确定自己在幹什麽。他的思維沒有跟上行動,而手腳則搶先一步,來到了小斌的狗窩旁。

小斌一骨碌地坐起來,可他還沒開口,未連就附下身子,一口咬住了小斌的嘴。

這一下幾乎讓小斌的腦袋炸開。

沐浴露的香味更放肆地湧入鼻腔,将小斌僅剩的一點點理智沖散。

他根本沒有多餘的腦細胞去思考如何推開未連,如何告訴未連他不可以抱自己,如何跟未連講清楚穢種污染人的可能性,他只是怔怔地讓未連抱着,因對方收緊的手臂而微微發抖。

未連松開手臂的剎那,小斌甚至不願意就此結束,而是依然抱着未連。

未連注意到了,于是把手放在小斌的肩膀,又順勢而上,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會不理你,不要多想。”未連說。

小斌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點頭,他的腦子到現在還是一片空白,他怔怔地望着未連的表情,以及對方起身,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

等到卧室的門發出輕微的聲響時,小斌才回過神來。

他忽然不能肯定,剛才的一切是真的發生了,還是僅僅是自己罪惡的幻想。

人的感情真的非常奇妙,有時明明知道是錯的,仍然不由自主,不可自控。

其實即便不說出來,未連也明白兩個階層根本不可能共融。可那份興奮與期待卻違背着他的意願,越演越烈。

那段日子他開始早歸了,未謙打小斌的情況随着警局工作的加重變得越來越少,好幾天未謙回來就是喝酒,喝完就睡覺,飯都不吃兩口。

未連問是不是因為又出了什麽案子。

未謙說不是,只是進來了兩個新人,他和兩個新人不對付,那兩人也曾經在狼國服過兵役,在狼國待過的人都不怎麽服管。

狼國雖然與蛇國相接,但兩個國家人的脾性卻完全不同。

狼國人性子烈,勇猛且好鬥,有戰争的時候是首當其沖的猛将,沒有戰争時自己卻也要搞點流血的活動,來釋放體內過剩的精力。

所以狼國的地下拳場很發達,也是周圍唯一一個槍支合法化的國家。犯罪率很高,槍擊案時有發生,但政府并不上心,畢竟連他們的政府也認為這是不可避免的傷亡,要強行打壓,過不了多久內部就會掀起更大的動亂。

這些年來蛇國的士兵都放到狼國訓練,蛇國沒有多少經驗豐富的戰将,所以東兵西調,蛇國入伍,狼國熔煉。

那兩個年輕人經過狼國部隊的三年兵役,也一樣染上了狼國人好鬥的脾性。

未謙在狼國部隊裏待過,他知道如果沒點血性,被欺負的就是自己。可這份好鬥放回蛇國,就實在太烈了。

兩名職員剛進來不到半年,已經造成了四次警民沖突。和市民說不到兩句話,就把槍拔出來。這在蒼鶴城是很嚴重的,更不用說其中一個人還是在下班後去酒吧和人起的沖突,酒勁上頭,說不過了就拔槍出來,還朝天放了幾枚子彈。

如果他們欺負的是穢種還好說,可偏偏與他們産生矛盾的是自由民。

自由民一投訴,直接管理這兩人的未謙就要受牽連。

本來他還能往上走半級,幾次領導找他談話下來,不給他降半級就不錯了。

未謙也采取了措施,對付這些剛從狼國回來的人不用客氣,關起辦公室的門就幹,打了兩回,自己拳頭都打腫了,那倆小年輕卻還不收斂。

這一次也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蛇國的治安太好,讓他們覺着沒意思,偷偷地湊在更衣室裏喝了酒。那天正好接到報案,去了現場一說話,一股濃濃的酒味撲面而來,市民想不投訴都不行。

未連問,你從狼國回來時也這樣吧,為什麽去狼國服了兵役,回來一定會酗酒?

未連是真的好奇,他也以為自己并沒有問什麽出格的問題,可未謙的表情卻僵了一下,最終搖搖頭,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事情比未連想象的嚴重,因為這樣的忙碌沒有持續多久,然姐就來了。

她來了很多次,和未連的交流不多,基本都是直接找上未謙。

她和未謙關在房間裏說話,有時候甚至不出來吃晚餐。

等到開了卧室的門,濃烈的煙味便從裏面傳出來,證明兩人吞雲吐霧得厲害。

未連幾次想向然姐問個究竟,但然姐也沒怎麽解釋,就說那倆小年輕估計是勾起了你哥在狼國的回憶,“這段日子你多看着點你哥,我怕他晚上又發噩夢。”

也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再次讓未連斷定然姐和未謙的關系不一般。不過對此他也不好多言,畢竟兩人似乎都一副三緘其口的模樣。

而反觀未連和小斌這一邊,反而進展得很好。

那天晚上的初吻奠定了某種基礎,有時候趁着未謙還沒回來,小斌也會在做完家務後跑到未連的身邊,他會主動說話,主動抓抓未連的手,或碰碰未連的胳膊。

他在用一種笨拙的方式展示着親昵。

未連說,我教你識字好不好。

小斌很高興,可他又怕違反規定。

未連說沒事,我偷偷教你,而且這又不是一時半會能掌握的,你假裝還是不認字就好了。

小斌到底還在好奇心旺盛的年紀,最終也受不了誘惑,答應了下來。

未連給了他一本字帖,收在自己衣櫃的最上層。

他告訴小斌,平日裏疊衣服放過來,也有正當的理由從裏面翻出來看,“識字不簡單,每天認識的字要多看幾遍,白天我們都不在,你就把我教你的溫習了,要有不懂,晚上我回來了再問我。”

小斌其實一點也不笨,不到幾周,就能識得一些簡單的字符。

等過了一個月,未連給了他一本幼兒書,他竟也能磕磕絆絆地把上面的字念得八九不離十。

未連說,你看你們腦子挺好的啊,說不定比我們還聰明,你們就是被愚化了,洗腦洗得太徹底。

小斌問,什麽是愚化,什麽是洗腦?

未連啞然,小斌大概還不能掌握那麽複雜的含義,搜腸刮肚片刻,也只好說——“以後告訴你,等你識字更多了,我才能和你解釋。”

有時候未連回來晚了,也讓小斌到自己房間裏問問題。看着小斌認真地盯着圖畫書的模樣,未連更是對他愈發喜歡。

他偶爾也想借着這個機會抓一下小斌的手或者摟一下他的肩膀,但每次動這念頭之前,又覺着自己有揩油占便宜的嫌疑,腦補一下還有點猥瑣,想想又作罷。

也就是這段日子,未連終于得了機會把健身卡派上用途,真正去了健身房。

未謙周末加班,未連就會帶着小斌一起去。雖然小斌不可以碰任何健身器材,只能在旁邊拿衣服或蹲在門口等,抑或是進浴室服侍主家洗澡,但他卻非常開心。

每次未連問他要不要一起,他的臉上都瞬間洋溢出光彩,屁颠屁颠地跟在未連後面。

不過未連從來沒讓他進過洗澡房。

未連曾經自己進去過,洗澡房是有隔間的,隔音效果卻不太好。有些自由民會在鍛煉完後讓自家穢種進來,于澡房內發洩多餘的精力。

那些聲音透過薄薄的門板傳來,清晰得不得了。

何況自由民對穢種是毫不客氣的,即便看不到畫面,未連也能從那些哭叫和求饒中知道對方折騰得有多狠。

但蛇國到處都是自由民對穢種的壓迫,哪怕杜絕了洗澡房這一處,小斌杵在門口也會見到過往的行人中,有對穢種施暴的情況。

這時他的表情就會黯淡下來,低着頭默默地跟在未連的屁股後面,一語不發,或者縮成一團,時不時朝健身房門口看一眼,焦慮地等着未連從裏頭出來。

未連決定把小斌帶進去,是又一次親眼目睹人形犬之際。

那人形犬被踹在地上,被扯着頭發,被撞到坑坑窪窪的牆面,再被唾罵着,被項圈鎖鏈拖着往前走。

小斌很惶恐,甚至追了幾步,抓住未連的袖子。

未連回身摟了小斌一下,小斌便再往未連身邊縮一點。

第二天,未連就把小斌帶到健身房裏了。他讓小斌坐在衛生間門口的空位上,直到洗澡時才把他帶進去。

小斌自然聽到了那些聲音,他的頭一直不敢擡起來。未連不讓他服侍自己洗澡,叫小斌轉過背,面對牆壁就好。

小斌的脖子和耳根全紅了,握着衣服和毛巾的胳膊也在打顫。

水霧蒸騰,花灑的聲音讓他耳畔嗡嗡直響。隔壁的求饒和慘叫确實讓他産生了不好的聯想,但更多的慌張則來自于他意識到未連正赤身裸體地在他身後沖涼。

當未連被熱水提高溫度的手碰了一下他肩膀,讓他把毛巾遞過來時,他的大腦又一次嗡地炸開,正如那夜未連吻住他時一樣。

未連叫了他幾聲都沒有反應,以為他受了刺激,趕緊安慰說以後要是不願意,就在家好了,不用再跟他過來。

但小斌卻搖頭,他用力地捏着毛巾和衣服,什麽都聽不進,自然也沒意識到未連已經好幾次向他要毛巾和衣服。

他為自己感到羞愧,羞愧得無地自容,可他卻也年輕,盡管一味地壓制着,卻無法改變他正處于欲望最旺盛的年齡的事實。

所以他還是說了,那話還沒來得及剎車,就從嘴角漏了出來。

他說,“我想抱一抱您,我……我想……”

他發狠地攪動着浴巾,牙關咬得咯咯直響,“我……我錯了,我……”

他用力地吞咽着唾沫,可不知為何他就是沒法阻止自己發聲。

未連沒讓他說完,當明白小斌的意圖後,直接揚手,将他圈進懷裏。

他将小斌壓在浴室的牆壁上,用力地摁住對方的頭,讓小斌的下巴抵上自己的頸窩。

未連什麽都沒有穿,或許小斌已經感覺得到他身體的反應。可是那一刻他和小斌一樣無法忽視自己的欲求,他貪婪地撫摸着小斌的腦袋,深深地呼吸着。

直到小斌也擡起手,緊張地把手放在未連的後背上。

未連很克制,小斌要求抱一抱,他就只是抱一抱而已。抱了幾十秒,便将小斌松開,抽過被小斌擰得皺巴巴的衣服和浴巾。再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恢複了正常的表情與神态。

他們是相互喜歡的,只不過這一份喜歡因階位的差異而不可逾越。未連知道自己随時都可以使用小斌,可他卻不願意彼此的關系只是上對下的掠奪和征服。

他需要小斌有更多的表現,只要這樣的征兆和意圖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他便會再一次大膽地向小斌提出去商蓮的要求。

但很可惜,未連和小斌的關系才進展沒多久,未謙就出事了。

正如然姐預料的那樣,未謙再一次失控了。

那天晚上未連和小斌都被吵醒了,而唯一沒醒的是未謙。他被困在自己的噩夢裏,哪怕兩人一前一後地沖進房內,他也沒法從中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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