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是小斌受到的最用力的一巴掌。

他的耳朵幾乎被打聾了,所有的想法也被打散。他咬破了嘴角,血液濺在地毯上。他好痛,痛得他渾身更加脫力。所以他又一次蜷在一起,他感受着那些力量施加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每一分自由民對穢種的仇恨與偏見。

他是低劣的,但他又不是。他是懦弱的,但他又不是。他是奴隸,是沒有自我的,沒有尊嚴的,沒有選擇的,沒有自己的想法和情感的。

可他又不是。

他不是。

他恨未謙,他恨自己是個穢種,他恨蒼鶴,他恨他明明想追着未連而去,卻要看着對方遠離而無能為力。

他見過太多的同伴,見過那些在酒吧裏被丢出來的殘缺不全屍體,見過那些被摁在健身房的牆壁上被操出血來的奴隸,見過當街脫盡了衣物,被主家羞辱和亵玩至極的牲口,見過被割掉舌頭的小樹,見過被鐵鈎拖出內髒的夥伴,見過抱着主家褲腿求着主家開恩,卻被主家斬斷了胳膊或腿腳的同類。

哪怕是他自己也一樣,他的下體被酒瓶撐裂,他的嘴裏含着未謙要他吃下的碎玻璃。他被虐待到失禁,整個人命懸一線。

可他還要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對未謙叩拜,說謝謝主家,謝謝主家。

我很喜歡,我願意,主要主家開心,您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他在被窩裏高燒不退,迷糊中他甚至不記得有沒有為小未先生留一桌菜和一盞燈。恍恍惚惚中他似乎看到橙色的光斑,他相信自己是留了的,他害怕自己再犯一次錯。

可他終究沒有留,他在醫院醒來,看到的只是青色的牆面和慘白的光線。他翻身起來從床上掉下,跌跌撞撞就要往家趕。他要給大未先生做飯的,他忘了做今天的飯,他不知道還會遭到怎樣的懲戒。

他趴在地上,擡頭便見着和他一樣的同伴。到處都是他的同伴,那些同伴散發着和他一樣的惡臭,眼裏如死水一般充滿絕望。

小未先生想扶他,他卻起不來。小未先生要抱他,他只能拼命掙紮。

于是小未先生抓着他的頭發,讓他直視那些茍延殘喘的軀殼。

你是這樣嗎?你要變成這樣了,你願意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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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斌哭了,他的頭皮好痛。可他還有更痛的東西,那東西把他的身體拿走了半條命,而他即便想說話,被割裂的口腔卻痛得他再次淚水滿盈。

他不想這樣,他一點都不想這樣。所以他要叩拜那個雕像,親吻雕像腳邊的大理石。他要往天堂去,哪怕那天堂讓他付出所有的代價。

小未先生問他,你想活嗎,你想好好活,還是想活成那個樣。

小斌說我想活,我想完完整整地活着,我求求你讓我跟着你,你走了我就不能好好活。

小未先生問他,那你要站起來,你不要朝我們跪下。你跪下就是把命交到別人手上,讓尊嚴任人肆意踐踏。

小斌說不行,我站起來就要被殺死。我會死得更快,死得更慘烈。

小未先生說那就走,一個人好好地站直了走,沒有人一出生就該被定義成這樣,你不該,我也不該。

小斌說,什麽叫您不該,您生而是人,您當然該站在高處。

小未先生說,可我父親是穢種,穢種的後代不是穢種嗎?你看看我,你看看未謙,你看看你自己。我不會離開你,但我不可能時時保護你。你自己想活成什麽樣,你就要做好準備以什麽方式死去。

那些話不停地在小斌的腦海裏沖撞着,他不能明白得徹底,可他又似乎并非什麽都不懂。他瑟縮在未連的懷裏,卻又感覺有另外的力量在他體內膨脹。

那是一種叫做尊嚴的東西,小未先生告訴他——“你以為你是人,你才能活得像個人,才配得到人的一切,才能和人在一起。”

未謙不打了,他開始脫小斌的衣服。他将小斌摁在沙發上,胡亂地将之薄薄的灰布衣服扯爛。他的手在小斌的身上捏擰,留下一塊又一塊青紫的痕跡。

他這一次要把什麽塞進來,小斌不知道。但他不需要知道,因為無論是什麽,他都不願意。

他反抗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反抗。

他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他猛地轉過身子,用盡全力地推了一把未謙。

未謙撞在了茶幾上,而小斌則連滾帶爬的往門口跑去。

他要走。

不是明天,不是後天,不是未來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某一天。

而是現在。

他擰開了門把,見着在屋外劇烈地和另一個自由民争吵的未連。

他一下子撲到未連的身上,怒吼着——“你要帶我走的,那你現在就帶我走,現在就帶我走!”

後來的事情,小斌就記不清楚了。他聽到了自由民之間的争吵,劇烈的,歇斯底裏的。未連在罵,未謙在罵,還有那個女性的自由民攔在中間,她攔住未謙,最終硬是把未謙拖進了房裏。

等到他終于回過神來時,他随着未連待在一家小旅社。這和商蓮的旅社完全不一樣,畢竟商蓮的旅社可以讓穢種進入,可蒼鶴的不行。

未連在打着電話,他打給各種各樣的人,語氣時而亢奮急切,時而沮喪低沉。最終他捏着手機從小露臺走進來,低頭看着小斌。小斌擡頭與他對望,卧室的燈光将他們的表情照不真切。

未連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他欲言又止,幾次張開嘴又幾次合上。最終他摸出香煙丢給小斌,問小斌要不要抽一根。

小斌搖搖頭。

未連自己點上,屋內又一次煙霧缭繞。

未連應該高興的,他應該為小斌的覺醒而高興。可他也迷茫,當他看着未謙兇神惡煞地沖出來,抓不住小斌的衣領便要連着自己一起打時,那份恐懼和憤怒放大到了無限。

未謙說,媽了個逼的,你果然沒救了,你他媽就是穢種的種,你他媽不配做人!

未連說,我是穢種,你也是!

未謙說,你等着,我看你能護他到幾時!既然你想擄走我的奴隸,那我們就沒什麽好談的了,你現在松手,你松手了我就讓你滾出去!

未連說,我不會的,你說我是穢種,那我豈能不保護自己的同胞。

未謙怒不可遏,眼神似乎能把未連殺死。他還想說什麽,然姐便喝止住了他。然姐讓未連快走,現在走,別刺激你哥,你在這裏就是刺激你哥!

她一邊手推着未連和小斌,一邊手攔在未謙面前。

未連走了,他惶恐地望着依然和失控的未謙抗衡的然姐,最終抱着小斌,從安全通道離開。

争吵聲伴随了一路,直到下到樓底,那聲音才漸漸聽不見了。

他把小斌放下,又拉着小斌到處走。蒼鶴那麽大,他卻不知道可以去哪裏。

路人對他牽着一個穢種而頻頻側目,可他卻什麽都顧及不了。他什麽都不想看,卻又什麽都看得到。蒼鶴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出生在裏面的人不自知,可外面的人進來,卻萬劫不複。

當他終于在一條偏僻的巷子裏找到願意讓穢種進入的小旅店後,他久久回不過神。

他打了個電話給父親,父親說,你會遇到很多困難。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打算,我也不想指責你,可你無法想象和一個穢種相處要經歷的磨難。

未連說,我現在看到了冰山一角,我會做好心理準備。

父親又說,你回不來了,你帶着穢種沒法直接走到佳蘭,去狼國吧,去那邊待一陣子。

是的,又是狼國。看來所有的路都已經标定好了,每一個知情者都明白未連下一步該踩在什麽位置。可他們卻又因路途的艱辛而對未連守口如瓶,那不是一條适合未連的路,那不是一條任何人都願意涉足的路。

未連又打了個電話給阿力,他說不清楚來龍去脈,最終只能道了句——“我帶着個穢種,你要不來看看我吧,告訴我下一步該怎麽辦。”

阿力來了,他是在傍晚時分找到這家小旅店的。一進門,小斌就驚慌地往角落縮。阿力也見怪不怪,直接摟過未連,讓他和自己出到露臺去談。

阿力說,你走到這一步了,就做好走特殊貢獻的準備了。

未連說,是。

阿力說,那有方向嗎,特殊貢獻要有材料,材料多了才好通過。

未連沉默,他現在也不能确定,當小斌和他将事情弄到如此境地後,然姐是否還願意遵循當初的承諾。

阿力陪着未連一直到然姐的電話打來。

期間他多次看向小斌,隔着露臺和房間一扇玻璃門。他嘆氣,也忍不住規勸未連。他說這小家夥好看是好看,你要好看的,我也能給你介紹,你真沒必要為一個穢種走到這一步。

未連說,你現在勸我沒用的,好看是接近的初衷,可現在初衷都不一樣了。

未連說,“你們說得對,我就是一個外國人,我改變不了你們的制度,也無權指責你們的功與罪,可我也有着自己的願望和執着。”

那是一個眼中的生機從未死去,此刻又燃起更大期許的靈魂。

小斌已經覺醒了,這一份覺醒是在未連的帶領下萌發的。如果他真正地把小斌救贖了,那這就是他種下的福田。而如果讓他看到燈光卻又将之掐滅,那未連所作的就是滔天的罪惡。

阿力不能理解,但他表示尊重。

“如果你可以順利申請到特殊貢獻的名頭,我可以先幫你墊付去狼國的保證金,”阿力說,他能做的不多,但正如未連所言,做得多少算多少,做到哪步算哪步——“等你到了狼國安定下來,再慢慢還我不遲。”

未連一聽,既驚又喜,他說這真的可以嗎,這……這怎麽好,“我甚至都不知道去到狼國會經歷什麽,你又如何敢為我提供這份資金保障,你确定我還得起嗎?”

“你肯定還得起,狼國那個基地我還是了解一點的,你會領到不少的錢,但卻沒有地方花,”阿力笑了,“而且你以為我會什麽保證都不要就借給你?欠條還是要的,你要跑路了不肯還,我找上你哥的單位,他也得替你還。”

雖然話說得狠,但未連還是聽出其中并無惡意。這一筆錢對未連來說是至關重要的,至少能讓他解決燃眉之急後,鋪平往後的道路。

當然,阿力在臨走前還是再一次告誡未連——“特殊貢獻這條路一旦走了就不能回頭,我問過我二叔了,以你的資歷是比較難通過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經有了計劃,但若非為蛇國作出巨大的貢獻,你就要為某些有特定需求的蛇國人作出巨大的犧牲。”

“有錢人。”阿力說,“或者有權人。”

阿力猜得到很多事情,或者說這是蛇國高層人都明白的萬物運行的規律。阿力不會追問未連到底做了哪些打算,所以在然姐來過電話後,便起身作別。

未連想要解釋,但阿力制止了他。

“讓我知道更多并不是對我的信任,而是把我牽連進去。”阿力拍拍未連的肩膀,“一旦你接受了某些任務,就不要再來聯系我了,直到你完成任務的那一天再打給我,我會過來找你打借條的。”

未連來蛇國一年多了,而他至今也不明白,阿力到底對整件事是個什麽态度。說支持,他又時時想着規勸自己,說反對,可他又願意出一己之力。

或許蛇國人真的就像他們的城市看上去那樣,幹幹淨淨,整整齊齊。讓人贊嘆它的規整,卻又永遠都有一種不可逾越的疏離。

然姐是在天黑之後才找到未連。她指責未連不該不聽她的規勸,現在鬧成這樣,她也沒法保證未謙會不會率先動作。

“你勸勸吧,然姐,他聽你的。”未連愧疚地道。

“他是聽我的,但那是在他情緒沒有失控的時候,”然姐也很為難,“一旦他失控,他連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更不用說聽得進別人的建議。”

然姐似乎也意識到再指責未連也沒有意義,畢竟無論是讓未連妥協還是未謙妥協,看似都不可能。兩兄弟的性格什麽都不像,倒是固執這一點一模一樣。

也就是這天晚上,然姐終于把自己的要求說出口。她知道再拖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也借着把矛盾鬧大的空當,讓未連盡早動身。

“我需要你去見一個人,替我把沙影的剩餘資料拿回來。”然姐說。

未連一聽,趕緊追問——“你是說你找到那個孤兒了?”

然姐點點頭,“找到了,所以我需要你替我出境。”

然姐是在一周前收到消息的,和她猜測的一樣,當年姑姑收養的孤兒雖然檔案上寫着是死了,但事實上卻仍然活着。

那個人加入了狼國的特殊部隊,以至于就算活着,也已經改頭換面,遠遠地離開了狼蛇兩國,他隐姓埋名地想把前半生葬入地下,也确實金盆洗手,已經很多年不再參與蛇狼兩國的軍事鬥争。

但很遺憾,只要人活在世,就總有蛛絲馬跡。蛇國的線人遍布周邊幾個國家,要打聽到這個人或許需要三五年的時間,但終歸能有所收獲。

然姐花費了将近十年的時間搜尋,而今命運回饋了她,總算給了她啓示,把所有線索的苗頭指向象國內一座偏僻的果園。

當年叱咤沙場的士兵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不僅如此,聽聞他還務農了很多年,這麽久以來竟無人懷疑他的身份。

所以重頭再來真的是一個令人心悸的詞,它象征着新生的希望,也象征着真相的毀滅。

然姐無法想象如果她比別人遲一步找到線索會怎麽樣,無法想象姑姑傾盡一生研究的秘密就這樣被人徹底竊取,無法想象一旦讓它落入狼國甚至邊牙人手中,它将變成怎樣的利器來塗炭生靈。

但似乎連上蒼也不樂意讓這樣的災難發生,所以它給了然姐一個機會。

“你需要我做什麽?”未連問。

“我需要你去找那個人,讓他把資料交給我。”然姐回答。

可這話未連就聽不明白了,“如果連你都在追查這個資料,那或許還有很多人也在一并追查它。對方一定會有所防範,又怎麽可能把它交給我。”

“我也不确定,”然姐無奈地道,“但總得試一試不是嗎,就像你一樣。”

未連聽明白了,可他仍有不安——“你去,你就是那名科學家的侄女,或許對方說真話的可能性還大一些,可若是我去,我……”

“我沒有辦法去,蛇國有人知道我一直在追查這個資料,他們給我那麽大的自由,就是希望我能作為他們順藤摸瓜的棋子。若是我去面見對方,指不定我還沒開口,那人就已經被蛇國的人一舉拿下。”然姐笑了,補充——“但我會給你帶上證明,對方看到了,或許會相信你是受姑姑的侄女所托而來。”

未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可是這又怎麽幫我為我的履歷貼金?如果你根本不希望蛇國控制全部的材料,那……”

“如果事情辦成了,我便會遞交一部分上去,但不是全部,”然姐解釋,“那一部分資料足夠讓你具有特殊貢獻的身份了,而我也正好以這不完整的資料為由,繼續留在蛇國進行研究。”

未連接受,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聽出其危險所在。不過是讓他出一次國,見一個人,問幾個問題,再原路折返罷了。

而然姐的下一句話卻解答了他的疑問,同時也讓他明白為何阿力能斷定,他一定會作出巨大的犧牲。

“我必須事先告訴你,那個人曾是特種士兵,根據我收到的材料顯示,與他一同藏匿在果園的還有一個雇傭兵,”然姐的表情冷下來,鄭重地道——“你這一次去一旦被懷疑,為了防止身份暴露,很有可能被他倆殺了滅口。”

未連怔住了,他定定地望着然姐一會,才不确定地反問——“雇傭兵?”

“對,就算不馬上殺了你,也會因你的來路而把你抓起來拷問一番,”然姐答,“如果你接受我的安排,那你就要做好對所有人保密的準備。”

“你知道,一旦你出事,我絕對不會來救你,我會撇清關系,甚至自辯我毫不知情。”

“你很有可能死在異鄉的土地上,而且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替你收屍。”

“你也可能被嚴刑拷打一番,缺胳膊斷腿地回來,卻一無所獲。”

“你自己想清楚,”然姐最後說道,瞥了縮在角落的小斌一眼——“為這樣一個小家夥,到底值不值得。”

這些話不是當着小斌的面說的,但小斌能看出來。當未連與然姐從露臺進屋後,小斌一下子從地上爬起,攔在了兩人的面前。

他很想和未連說算了,他後悔了,如果帶他走必須讓小未先生承受不必要的風險,那他是無論怎樣也不會說出剛剛那些話。他越界太遠了,此刻的他踩在一塊本應一輩子不涉足的位置上。

可當他與小未先生對視,小未先生的眉心輕輕皺起,又安撫一般摁了摁他的肩膀時,他又洩氣地低下頭來。

他現在正抓着如蛛絲一般的希望啊,或許他堅定一點,他真的能實現成為小未先生穢種的夢想,那他又如何能說服自己就此打住。

小斌或許可以憑借與未連的熟悉而與他對視,或許也可以因憤怒而突然之間爆發出反抗的力量,可當他冷靜下來,他仍然被困在屬于穢種的城牆之內。

牆在外界,也在心上。

那天晚上小斌怎麽也睡不着,他聽着未連告訴他過段日子他得去辦事情,他會找人照顧好小斌——“不用多久,一個星期,最多不超過兩周。”

未連把小斌抱在懷裏,一下一下地親吻他毛茸茸的腦袋,一下一下捋着小斌的後背,又說,我是不會逃跑的,我這次走就是為了換一個我和你一起走的機會。你不要以為我又丢下你,我可以對你保證。

其實小斌不是不相信未連,只要未連說出口的話,哪怕是騙他,小斌也會相信。可他又覺得深深地難過,穢種應該讓自由民開心才對,可現在小斌卻讓未連不開心了。

他的眉頭皺得那麽緊,和開心相距那麽遠。

所以他告訴未連——“我要一起去。”

這是多麽荒謬的請求,可未連卻從那雙堅定又泛紅的眼睛裏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那東西像嚓地一聲劃亮的火柴,一下子讓手掌和心底暖起來。

“我可以陪着小未先生,如果、如果小未先生遇到危險,也、也不怕。”小斌咬緊牙關,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

“我可以給您買吃的,我可以跑腿,我……我還可以幫您拿行李,您可以專心辦事,不用管我……不、不用管我。”小斌的額頭溢出一點點的汗水,額上青筋暴起。

“若是您還是覺得我麻煩,那……那我可以在近的地方等,我不會亂跑,不會惹麻煩,我……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不想。”小斌的眉心皺得死緊,就像用一根繩子緩緩地攪動,攪到窒息,攪到崩斷。

那簇火苗的光線在小斌眼裏躍動着,噼噼啪啪,在未連的耳畔炸響。他的眼睛裏有對死亡的驚恐和對未來的惶惑,他的目光仿若一個乳臭未幹的男孩,可又有一個掙紮着要從繭裏跑出來的男人的靈魂。

但很遺憾,未連沒有辦法答應他。因為蛇國不同意,小斌就出不了境。

所以未連需要一個人的幫助,而那個人就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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