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的禮物早就交由人交給禮官,由他們計入禮冊,等宴席散了後由皇帝自己去看。某些電視劇裏,一群皇族世家當着衆人的面,拼誰的禮物更高大上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最多不過是幾個皇族近支向皇帝敬酒,并且說上幾句吉祥話而已。

太子作為這輩人中身份最高的一個,親自向皇帝念了賀文,然後當着衆皇室人上演了一場父慈子孝的好戲,旁邊的人也紛紛跟着誇贊皇上仁厚,太子孝順,仿佛這對父子是世間所有父子的楷模似的。

華夕菀覺得在場每個皇室人都是影帝影後,瞧那滿臉的感動,瞧那嘴角精準無誤差的笑容,簡直是要逼死專業演員的節奏。

好在她對演戲有幾分心得,不然這種場合下,恐怕還真做不出這麽自然的感動表情。

等這場父慈子孝的好戲結束後,衆人終于可以盡情的吃喝,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如流水般端上來,又如流水般撤下他們已經嘗過的菜。吃到最後,華夕菀已經記不清究竟吃了多少道菜,只是即使每樣菜只吃一筷子,她也已經有五六分飽了。

不時有人過來與晏晉丘喝酒,華夕菀對這些人的相貌都不熟悉,不過對他們的名字與身份背景已經有所了解,所以來往交談間,沒有漏半點怯意。

皇族衆人原本只覺得華夕菀容貌過人,誰知幾番試探下來,發現此女雖不愛多言,但是進退有度,雍容大氣,倒不像是從未參加過社交場合的內門女子。

太子話雖說的糙了些,不過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顯郡王娶了這麽一個郡王妃,确實很有福氣。

出生世家,身份貴重,言談大氣,容貌傾城,這麽多優點能合在一個人身上,若不是有天大的福氣,能讓他晏晉丘得了去?

更何況不少人都知道皇上原本的打算,特意賜婚做媒給人找了一個無鹽女,哪知道傳言不實,那義安候府嫡女确實是因為身體弱才不出府門,而不是因為相貌問題。

似乎這些年也有人說過義安候府的嫡女相貌不俗,只是因為身體不适才不出現在社交場合。可他們偏偏沒有多少人相信,只覺得這些話是義安候府傳出來維護他們家姑娘臉面的。

到了今天,他們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少數服從多數也不一定是真理。

暗流

壽宴進行到一半後,華夕菀吃得已經差不多,趁機打量了一下皇室衆人,就發現這些人不管是男是女,容貌都反很不錯,那些親王伯爵之類娶的嫡妻即便不是絕世美人,也是端莊大氣挑不出半點弊病。

就像是坐在那裏,就讓人感覺到一副屬于貴族特有的氣勢。這就像前世她演戲時,演不同階層的人要有不同的言談舉止,就連內在的氣質也要跟着環境的變化而變化。這些東西歸結在一塊就叫演技,叫氣場。

當朝歷經幾代,就算初代的皇帝相貌一般,但是經過幾代美貌的妃嫔基友改良,相貌水平高出平均值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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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郡王妃第一次參見宮裏的家宴,可否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皇後坐在鳳座上,見華夕菀停下筷子,便笑問道,“在場諸人都是我們一家人,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你盡管說,大家都會體諒你的。”

皇後這話說得有些微妙,華夕菀見有些皇室臉色不對,便起身一福道:“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宴席很好,侄媳沒有不習慣的。”皇帝的萬壽宴,她一個郡王妃如果要是這也不舒服,那也不習慣,那可真是叫作死。

聞言皇後欣慰的點了點頭,“你習慣就好,本宮見你喜歡用仙女散花那道菜,所以讓宮侍去給你再上了一道,喜歡吃就多嘗嘗。”

“侄媳謝過皇後娘娘,”華夕菀感覺到四周有些女眷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笑容中帶着些受寵若驚,又有點受皇後娘娘重視的無措。

部分聰明的女眷見狀收回視線,這位顯郡王妃還是太年輕了些,真把皇後現在的行為當成好意了,這般單純的性子,若顯郡王不好好護着,還真不适合皇家這個地方。

皇後視線掃過座下衆人,又溫言對華夕菀說了幾句後,才讓她坐下,心裏卻是對華夕菀低看了兩分,相貌出生雖不錯,只是心計不足,若是其他女眷,肯定知道怎麽回答不得罪她,又不會引來別人嫉恨,華夕菀竟然就這麽幹巴巴的受了這份特別,義安候府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

皇帝似乎沒有發現皇後的算計般,反而勉勵了晏晉丘幾句,讓在場衆人看出他對晏晉丘的重視後,才心滿意足的去聽其他人對他的奉承。

聽聞皇帝剛登基那幾年是個很有魄力與野心的帝王,可現如今在華夕菀眼裏看來,不過是一個有些衰老,戒備心重,喜歡聽好話,重奢華的平庸皇帝而已。

無上的權勢容易讓人迷失方向,啓隆帝早就失去了當年奪得帝位時的魄力與手腕,更像是一個抱着金子的老頭,誰經過他身邊,在他眼裏就是要偷金子的人。

高高在上過久,本性又不堅定的人,就容易犯上自大的毛病,總認為自己是最終的勝利者,看待其他人時,會帶着連他自己都不易察覺的自滿。

啓隆帝若是不那麽自滿,多花些心思查一查義安候府的事情,也許就不會把她跟顯郡王湊在一堆。皇後剛才看自己的眼神也同樣如此,大概在太多人想象中,漂亮的女人大多無腦,所以皇後潛意識中,便看低了她一眼。

她從來不擔心別人小看她,就怕有人高看她。

“郡王爺?”侯氏發現晏伯益剛才朝華夕菀看了兩眼,面上笑意不變,給他倒了一杯酒,遞到他嘴邊,“聽說這個酒每桌只有這麽一小壺,你是好酒之人,不要錯過了。要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啦。”

拿過酒杯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晏伯益語氣淡漠道:“好酒雖難得,但也不是遍尋不得,不過是嘗個新鮮而已。”

“郡王爺說得有理,”侯氏把空酒杯接過,再也沒給他倒這種酒。

“我看哀家這幾個孫媳婦都好,模樣标志性情又好,”太後在這個時候開口,她說了這話後,就望向皇帝,“皇上,你說是不是?”

“母後所言極是,”皇帝放下酒杯,應和着太後的話。

“嗯,”太後滿意的點頭,然後把幾個孫輩的媳婦都誇了一遍,倒是提起太子妃時,只說一句“端莊穩重”,別的就再沒有了。

太子與太子妃成婚近一年了,但一直沒有喜信,為此皇後還坐不住的給太子安排了兩個太子良娣,可惜這三個有名分的女人肚子都沒有什麽音訊。至于其他被太子玩過的女人,更是沒有半點喜信傳出,讓皇後與皇帝都有些着急。

太子無能昏聩,皇上膝下沒有其他孩子,自然就盼着太子膝下多幾個子嗣,誰知道太子耕耘得很努力,誰知道竟是光灑水不播種。

太子妃面色顯得有些尴尬,別的女眷都是與夫君一同出現,偏偏她因為太子先走,只好獨自趕過來,現在太後言談中對她并沒有多少滿意之處,更是讓她覺得面上難堪。

看了眼身邊無知無覺大的太子,她苦笑着低下頭,成了太子妃又如何,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這輩子還有什麽盼頭?

三代中最尊貴的三個女人之間不那麽融洽的關系,在場大多數女眷雖然觀察不出來,但是一些人精還是看出了有些地方不對勁。比如說太後今年格外不給皇後面子,時時以皇後馬首是瞻的晴和公主因病沒有出現,整個公主府唯一出現在宴席上的只有與端和公主走得很近的敏惠郡主。

華夕菀雖然對皇室有些事情不那麽了解,但她覺得皇室真是亂得像一鍋粥。有句話說得好,那就是天底下最不規矩的地方不是田間鄉頭,而是皇室。

“吃好了嗎?”晏晉丘見華夕菀一直沉默不言,低聲道,“等宴席散了我們回府再用些東西。”

華夕菀笑道:“我已經飽了,你這是把我當豬養嗎?”

“豬可沒這麽好的待遇,”晏晉丘玩笑道,“世界上也找不到這麽好看的豬。”

“沒準在豬的眼中,我們這些身上沒有長毛,用兩條腿走路的人,才是醜八怪,”華夕菀用手絹掩着嘴角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道:“很多毛多的動物,都比較讨人喜歡。”

“比如說老鼠?”

華夕菀:“……”

“我以為正常人都會想到貓狗,”華夕菀用手托着下巴外頭看着晏晉丘,“至少貓狗尾巴上有很多毛,老鼠尾巴上能有多少毛?”

兩人的交談漸漸偏離正題,晏晉丘見華夕菀提到貓狗,“不如讓人給你尋一只溫順聽話的小貓?”

“罷了,貓狗這種生物,飼養是要付出感情的,我擔心自己做不到從一而終或者無法接受它們先離開,不如不養,”華夕菀直言拒絕,“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給了對方兩分感情又冷漠的收回來,才是最無情的做法。”

晏晉丘聽完後,看了她兩眼,沒有再提貓狗的事情。就在這時,一位身穿水色長裙的皇室女眷突然問道“顯郡王妃可曾聽過外面有關你的傳言?”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安靜了不少。

太子妃

居然有人在宮宴場合下問出這種問題,這是讓顯郡王妃難堪還是讓促成二人婚事的皇上難堪?不管外面傳言是什麽樣子,皇上是“不知道”的,他賜婚是以長輩的身份為無父無母的顯郡王考慮,若是皇室中人都知道外面的那些傳言,豈不是明着指責皇上胡亂指婚?

華夕菀擡頭看向說話之人,是個皮膚白皙微胖的華服婦人,鬓邊的金釵閃耀着耀眼的光芒,把這個婦人襯托得貴氣逼人。

“麗瑤夫人是說外面那些傳郡王爺待妾很好的那些話?”說到這裏,華夕菀面帶羞澀,“郡王爺待妾确實極好。”

婦人的丈夫靜平伯祖父乃是一位郡王,三代下來,也不過是勉強保住了一個伯爵位,這還是因為其子頗受皇帝重用,皇帝才把他由三等伯提為一等伯,這一家子只能算得上是沒落皇族,比起顯郡王府的顯赫,這位靜平伯夫人鬓邊的金釵就顯得有些庸俗,就連那式樣也是幾年前的,若是放在一般世家,也是要把金釵融了做新花樣,賞給有臉面丫鬟把玩的。

靜平伯夫人沒有料到華夕菀竟然應的是這個傳言,她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不是這件事,可是見四周諸人臉色都有些怪異,就連與府上走得近那些人都頻頻向自己使眼色,她即便心裏有不甘心,但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

這個世界上,哪裏都不缺少無腦的人,就算皇家也一樣。華夕菀見靜平伯夫人偃旗息鼓,也懶得在這種場合下跟她計較,反而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般,朝看着她的衆人笑了笑,便低下了頭。

這一笑讓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氣,一些對女色頗為看重的男人甚至想,若是華夕菀是單獨對着自己這麽一笑,只怕不管讓他們做什麽,他們都願意。

“喝杯消食茶養養胃,”晏晉丘撩起寬大的袖袍,伸手給華夕菀倒茶,也遮掩住了一大半朝這邊看的視線。這番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茶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精準的倒在杯子裏,沒有一滴水濺出。

華夕菀端起茶杯,盡管茶還冒着熱氣,可是杯子握在手中,卻滲着一股淡淡的涼意,她輕啜一口後便放下茶杯,朝殿外看去:“時辰不早了。”現在已經是她睡眠時間。

晏晉丘恍然,知道華夕菀想的是什麽,便在她耳邊低聲道:“很快就要結束了。”

華夕菀笑了笑,不着痕跡的讓自己偏了偏頭,讓自己的耳朵離晏晉丘的嘴唇遠了些。

晏晉丘看着華夕菀耳朵上挂着的镂空嵌珠耳環,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果然不出晏晉丘所料,兩柱香後,皇宮裏最有身份的三人很快先後離開。既然正主都走了,他們這些陪客沒坐一會兒,紛紛起身告辭。

就在華夕菀與晏晉丘即将上馬車時,一個捧着檀木盒子的內侍匆匆走來跪在兩人面前:“見過顯郡王,顯郡王妃,奴婢乃太子宮近侍楊能,太子妃對您一見如故,所以特命奴給顯郡王妃您帶來一件小玩意兒。”

整個宴席上,除了最開始她們之間相互見禮外,哪來的一見如故?

華夕菀看着跟前鑲着珠玉的檀香木盒子,颔首笑道:“太子妃殿下實在太客氣了,臣婦惶恐。”

楊能見華夕菀并沒有因為太子妃另眼相待而露出特別驚喜的表情,就猜出這位顯郡王妃就算不是極聰明的女人,也算得上穩重。他把盒子交到華夕菀貼身婢女白夏手上,躬身行一禮:“太子妃吩咐奴辦事前就已經說了,千金難得一知己,能與郡王妃您一見如故便是最大的幸事,這些小玩意兒不過是送與人把玩的死物,不值得一提。”

既然對方打定主意要把東西送過來,華夕菀也不堅持,與這個叫楊能的內侍客氣幾句後,才踩着腳凳上了馬車。

馬車離開宮門口,華夕菀看也不看檀木盒子裏的東西,語帶厭惡道:“回去就把東西給我鎖起來,別在我跟前提起。”雖然楊能一句一個太子妃,但是她可以肯定送東西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

當着晏晉丘的面給她送東西,這是瞧不起晏晉丘還是在惡心她?

華夕菀扶着手腕上的玉镯,讓自己的心氣兒順了一點,低聲恨恨道:“狗東西。”

晏晉丘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輕笑道:“可不就是個狗東西。”還是個斷子絕孫的狗東西。

他掀起窗簾子朝外看了看,馬車已經進入喧鬧的京城主道,街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給人一種天下繁榮的景象。

“外面好看嗎?”

晏晉丘回頭,就見華夕菀懶洋洋的靠着軟墊,雖然問着外面,但是臉上沒有半點好奇之意。

“喜怒哀樂,人生百态全都在,”晏晉丘放下簾子,突然開口道,“夕菀有沒有想過認認真真看清這些人的思想?”

華夕菀仰躺在靠墊上,對于晏晉丘這個問題有些不以為然:“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晉丘對這首詩怎麽看?”

晏晉丘眼神微變,随即笑着道:“夕菀這話是何意?”

華夕菀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懶洋洋道:“就是詩中的意思,我不過是這衆多人中的一個,連自己都看不清,又何曾去想過看別人?”

“夕菀倒是簡單直白,”晏晉丘盯着她的雙眼,“那麽夕菀有沒有想過,站在最高處看風景格外不同?”

“是不同,山高風大嘛,”華夕菀打了一個哈欠,半眯着眼道,“如果你下次去觀景的時候,給我準備好厚實的衣服,不讓我冷着,不讓我餓着,我陪你去看看也無妨。”

晏晉丘神情複雜的看着已經閉眼養神的華夕菀,半晌後笑了笑:“你是我這輩子最親近的女人,我又怎麽舍得讓你受苦受累??”

華夕菀眼皮子動了動,但是卻沒有睜開。

馬車繼續前行,搖搖晃晃中,華夕菀漸漸睡了過去。

太子宮內,太子有些不耐的看着給自己把脈的老禦醫:“每日請脈用藥,孤看也沒有什麽用處。”

禦醫聞言後退兩步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肝弱脾虛,實在不宜飲酒,今日……”

“行了,孤自己的身體如何,孤心裏清楚,”太子站起身,面色陰沉的看着跪在地上有些顫顫巍巍的老禦醫,“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老禦醫欲再勸,擡頭見太子面色難看,便又忍了下來,太子如今正身強力壯的年齡,對某方面要求卻是比較高,可若為子嗣計,就應該修身養性,少飲酒,忌過量的房事。可是太子剛愎自用,他又有何等本事勸服這樣一個人?

出了內室,老禦醫就見太子妃帶着幾個宮侍朝這邊走來,禮還未行完,便被太子妃身邊的近侍扶住了。

“何禦醫不必如此多禮,太子的身子如何了?”相較于太子的無禮,太子妃顯得平易近人又溫和,“可有好轉?”

何禦醫聞言道:“回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現在不過二十餘雖,乃是時光正好,若能少酒養性,于子嗣上更為有利。”

太子妃聽完這些話,笑着讓人把何禦醫送出去,卻在心底嘆了口氣,太子已是如此,她這個太子妃因為太子好幾次無視她的行為下,早就在太子宮其他女人面前失去了威嚴,又如何能勸服太子改變态度?

無奇不有

啓隆帝萬壽過後,京中很快就有關于華夕菀的傳言流出。

據說顯郡王妃未出閣前從不出門見外客,真的是因為身體不好,而不是別的原因。實際上這位顯郡王妃長得傾國傾城,出現在聖上萬壽禮上時,甚至讓不少人看傻了眼。

這些經過貴族口中傳出的流言一出,便有不少人表示自己早就覺得顯郡王妃不可能是無鹽女,不然義安候府為什麽不急着掩飾?

有親戚在義安候府當差的人頓時揚眉吐氣,以往他們說華府小姐相貌姣好,偏偏沒有人相信,反而說他們是在拍侯府馬屁。現在貴人們說顯郡王妃是大美人,以往那些傳謠言的人頓時消失不見,一夜間便冒出不少“早就知道”的人。

曾經打算向義安候府提親,但又礙于外面留言猶豫的世家們早就後悔了,華家數代列侯,華夕菀的兩個兄長又都是争氣的,若是修到這麽一門親家,那是再好不過。結果他們生生浪費這個好機會,讓顯郡王得了這個大便宜。

到了這個時候,說酸話的有,羨慕嫉妒的有,甚至還有人在盧氏娘家兩個嫂子面前挑撥離間的,話裏話外暗指盧氏不把兩個嫂子當自己人,又說兩個嫂子竟然舍得這樣的侄女嫁到皇家雲雲。

盧家人雖個性耿直,但不代表他們沒腦子。若是盧氏一族人沒腦子,當年祖上又怎麽能調兵遣将,跟着元帝打天下?擅長兵法者,自然有聰明的腦袋與長遠的眼光,又豈能因為這麽點挑撥的手段就與自家親戚産生嫌隙?

盧家兩位女眷也是開朗護短的性子,聽到別人明裏暗裏挑撥是非後,直接沉臉表示他們盧家的侄女嫁給顯郡王乃是天作之合。

關于別的什麽都不提,只是漸漸與這些人家減少了來往。

顯郡王府。

華夕菀看完盧氏給她寫的信函,把信疊起讓白夏收起來。她走到窗戶邊,看着窗外有些耀陽的太陽,皺眉道:“這天是越來越熱了。”

紫衫正在金獸爐中點熏蚊蟲的香球,聽到後便道:“郡王妃若是覺得熱,就讓紅纓姐姐給你做果肉碎冰來,她做這個最是拿手。”

華夕菀柔若無骨的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覺得坐着的姿勢仍舊不舒服,幹脆趴在了軟榻上,臉貼在冰涼的錦緞上,總算讓她覺得舒服了些:“倒也好。”

紅纓聞言便停下手裏的事,笑着朝華夕菀福了福身,就準備帶人去冰窖裏去冰。

“多做幾碗,等會你們也嘗嘗,”華夕菀又懶懶補充了一句,然後接過白夏遞過來的軟枕放在自己身下,左手托着下巴側躺着,右手食指輕點着腿不緊不慢道:“綠珠,我陪嫁帶過來的那些鋪子賬冊,你清算出來了嗎?”

“都已經核算過,這一個月盈利不少。”綠珠從木箱中翻出幾沓賬冊,見華夕菀并沒有去看賬冊的心思,便把大致情況向華夕菀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這些鋪子都是臨街旺鋪,盈利多倒也正常,”華夕菀随手翻了下首飾鋪賬冊,“這些老手藝人還是要好好養着。你們記得告訴下面的管事,凡是在我鋪子裏做工超過十五年至半百之年,沒有犯錯并做事認真者,每月除工錢外可以多領半吊錢。屆時若是不願意再做工,準備歸家休養,每季也可以到鋪子裏領半吊錢當生活補貼。但若是有誰把鋪子內部的事情講給外人聽,到時候可別嫌東家做事不留情。”

當下的人因為醫療條件的限制,人均壽命并不高,能活到五十歲的人,已經算得上是身強體壯,長壽之相,華夕菀不怕自己許出的這個大膽諾言。

綠珠聞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郡王妃這是要留住有用的手藝人,便道:“奴婢會讓管事做好這件事的。”這事看起來簡單,不過操作的過程中極容易讓人鑽空子,好在有郡王妃的身份在,一些章程也要實施,那些工人也會相信鋪子裏做下的承諾。

畢竟有幾個員工在半百之年後,能憑着在老東家做工的情分,每季白領半吊錢?

把賬冊扔到一邊,華夕菀繼續趴回軟榻上:“我睡會兒,等下再叫我。”

白夏見狀,便坐在軟榻的腳墩上拿着團扇輕輕搖着。綠珠與紫衫收好手邊的東西,輕手輕腳的退出內室,并且讓在外室伺候的爾等丫鬟們放輕腳步後,才出了卧室。

“經過郡王妃的管理,鋪子裏這兩個月收益好了很多,”跟了華夕菀好些年,綠珠至今都覺得自己還摸不清郡王妃的脾性。明明是很聰慧的人,偏偏時時都是一副懶散的模樣。明明是侯府嫡女出身,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偏偏在看過賬冊後就能發現管事從中牟利,在財物上,頗為精通。

想到此處,她又想起郡王妃說起女人萬萬不能沒有銀錢在手時懶散卻又清明的神态,“若是郡王妃這些年願意去參加那些詩社、貴女馬球社,京中第一貴女的名頭……”

察覺到自己話說得太過,綠珠忙閉上嘴,見走廊上沒有人路過,才松下一口氣。

見她這個樣子,紫衫笑斥道:“叫你胡說,郡王妃是有主意的人,我們只管好好照着郡王妃吩咐做事便是,你又何必說那些沒用的東西。”

“你說的對,是我想得太多了,”綠珠朝紫衫一個福身,謝過她提醒之意,她看了眼雕梁畫棟的院子,淡笑:“一時忘形,竟忘記這是哪了。”

紫衫站着任由她給自己行了這個禮後,才回了半個禮道:“幸而你清楚,不然就算我提醒你,也是沒用的。”郡王妃的為人雖然懶散,性子也好,但是一旦發起怒來,便是誰也攔不住,誰求情也沒用。

晏晉丘進正院時,見華夕菀睡得正香,屋內只餘一個打扇的白夏,其他伺候的丫鬟都在外面,擡起的步子輕輕放下,連帶着身後跟着的兩個太監也留在了外間。

白夏見他進來,起身無聲朝他福了福身。

晏晉丘點了點頭,脫下身上軟綢外袍,從她手裏拿過團扇,坐在榻沿給華夕菀搖着扇子,壓低聲音道:“最近天開始熱起來,所以你們伺候的時候一定要細心。”

“請郡王爺放心,奴婢們一定盡心伺候,”白夏朝軟榻方向望了兩眼,确定他們的交談不會影響華夕菀休息,才放心的繼續開口,“郡王妃苦夏,屋子裏時時放着冰對身子又不好,所以郡王妃未出閣前喜歡待在陰涼通風處。

晏晉丘看着華夕菀那雙纖細的手臂,笑了笑,這麽苗條的人居然也苦夏。

白夏看了兩人一眼,無聲的退了出去,見紅纓端着冰碗進來,便伸手攔住她,把人帶出了屋子。

“郡王妃休息了,”白夏笑指着她手裏的冰碗,“這個好東西,咱們姐妹幾個自己分了吧。”

紅纓莫名的看了白夏一眼,白夏姐好像心情不錯?她疑惑的回頭看了眼卧室,連白夏都從內室出來了,難道是郡王爺回來了?想到這,她把冰碗塞到白夏手裏,“白夏姐姐辛苦了,這碗好東西就由你來嘗。”

“噗嗤,”白夏端着冰碗輕笑一聲,正欲開口說話,擡頭卻見木通匆匆朝這邊走來,見她們兩人守在門口,也猜到郡王妃正在休息,當下又是着急,又擔心打擾到郡王爺與郡王妃休息,只好不停的在白夏與紅纓兩人面前打轉。

“木總管,您這是做什麽呢?”紅纓笑眯眯的看着木通這幅模樣,“可是有什麽要事?”

木通看着眼前兩位郡王妃重用的丫鬟,嘆口氣道:“兩位姑娘,剛才下人來報,臨平郡主現在已經進京,二位若是有空,可否替我通傳一聲。”

“木公公客氣了,您稍等。”紅纓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臨平郡主不就是郡王爺的嫡親姐姐嗎?她正準備轉身進屋通報,回頭就看到郡王爺面無表情的走了回來。

“慌裏慌張像什麽樣子?”聽到木通提到自己的胞姐,晏晉丘面上沒有半分喜色,淡淡道,“郡王妃正在內屋休息,莫吵醒了她。”

木通聞言,面上焦急的神情頓時消失不見,跪倒在晏晉丘面前,“小的失了分寸,請郡王爺責罰。”

“起來回話,”晏晉丘眉頭微皺道,“臨平郡主這幾年一直在江城,怎麽突然回京了?”

“小的聽聞乃是皇上密诏郡馬進京入職,所以郡主才跟着郡馬一起回了京,”木通站起身,躬身道,“小的聽到消息時,郡主與郡馬已經進京了。”

晏晉丘面無表情的聽木通說完,微微垂下眼眸:“既然如此,便随她去。”

白夏與紅纓早便低頭退到角落裏,聽到這段談話,兩人心裏有奇怪,兩個月前郡王爺與郡王妃成婚,臨平郡主沒有趕回來。這個時候無聲無息來了京城,竟也不告訴郡王府一聲,這對同胞姐弟之間,感情似乎并沒有那麽親密。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把心裏的想法按了下來,只當自己是個不會停不會想的透明人。

皇家連親生父子之間都有相殘的,更別提姐弟。

天下雖大,但也只有皇家才是無奇不有。

說與做

“臨平郡主?”華夕菀把玩着一盒成色上好的珍珠,聽完紅纓的話,慢悠悠的把手裏的珍珠扔進盒子裏,“她不是在四年前就嫁到江城去了?”聽聞這位郡主嫁的這位不是什麽世家,只是個家産頗豐進京趕考的學子。殿試過後,這個學子拿了個二甲第第十名,在普通人眼裏已經算是光宗耀祖,可是在世家衆多的京城,這樣的人每三年都有,實在沒什麽特別的,能讓他們多看兩眼的也就一甲前幾名。

不過盡管這位江城出生的學子成績不算特別顯眼,但是人家憑着一副好皮囊和幾首好詩,被顯王府的臨平郡主看上,死活要嫁給他,這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好運氣。

個中曲折局外人不清楚,但是華夕菀記得很清楚,當年這事在京城裏也熱鬧過一段時間,直到臨平郡主嫁到江城幾個月後才漸漸沒有人再提起來。不過現在臨平郡主帶着郡馬孩子回京,只怕當年的事情又要被好事者重提。華夕菀低下頭,看着滿盒漂亮的珍珠,漫不經心道,“既然郡王爺說過不必管這事,你們也不用多打聽。”

四年前老顯王尚在病中,臨平郡主都能堅持嫁到離京城不算近的江城,可見有多看重那位郡馬,只怕顯郡王這個弟弟份量比不上她的丈夫。

“奴婢省的,”紅纓收起珍珠盒子,把熱茶端到華夕菀面前,“奴婢就是擔心臨平郡主此次回京,會刁難您。”出嫁的女人,最怕遇到刁鑽的婆婆,難纏的姑子,這若是遇上其中一樣,就是糟心事。

“她拿什麽刁難我?”華夕菀端起茶杯,輕輕吹着水面的熱氣,慢慢喝一口後才道,“比娘家,我的家人和我感情深厚,會疼愛我,護着我;比出嫁的門第,顯郡王府比江城何家顯耀得多,你們說,我怕她做什麽?”

別說晏晉丘與臨平郡主感情不好,就算他們姐弟感情深厚,如果對方刻意刁難她,她也不會委曲求全。她的父母親養她十幾年,不是為了讓她到顯郡王府過窩囊日子的,就算她受得了這個窩囊氣,她也不能受,若是讓其他人覺得華家女兒都是這個窩囊性子軟弱好欺,就是她的罪過了。

紅纓見自家主人胸有成竹,心中的擔憂放下來了,當下又覺得自己不夠冷靜,連這一層都沒有想到。

“知道你們幾個人擔心我,”華夕菀放下茶杯,對紅纓白夏幾人笑了笑,“身邊有你們在,我就安心多了。”

紅纓白夏幾人連稱不敢,但是卻放心了,至少郡王妃不會覺得他們多事,反而記下了她們這份忠心。

“郡王妃,郡王爺回府了,正往正院這邊過來,”紫衫從外面走了進來,見白夏與紅纓神情有些不對,垂下眼眸福了福身,“郡王妃,奴婢聽說郡王爺回府時臉色不太好。”

聽到這話,華夕菀眉梢微挑,“他臉色不好又不會拿我們出氣,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們該怎麽伺候就伺候吧。”

紫衫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明明郡王妃的話很正确,但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晏晉丘剛進正院大門,就見院子裏圍了不少的丫頭,他家郡王妃穿着一身寬松的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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