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驚魂消息
離得近了,看得很清楚,黎俊柏一眼掃過,差點憋不住笑了起來。
女人的眉毛剃得精光,只有一圈青暗的陰影,下睑的眼睫毛修剪過,高高低低像一個s。
真不知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樣毀自己的容貌。
這樣的女孩就是混跡于市井的小太妹,不可能是出生豪門嬌生慣養的徐鳳英的女兒,黎俊柏大踏步越過謝莫憂的小攤朝前繼續逛。
從夜市這頭逛到那頭,天色也暗了下來,盡頭是一個個小吃攤,輕煙在冬天裏別有一縷溫暖氣息,黎俊柏停了腳步,怔看着裏面一對對情侶許久,小跑着回了富通大廈停車場,開了車出來,一路狂飙着朝中心醫院而去。
她撒謊編造不是徐鳳英女兒的身世只是想和自己親近,因為她愛自己,不要再斤斤計較了。
也許她根本沒懷孕,她和肖爾卓衛旒只是正常的社交,自己不就親眼看到,她連衛旒攬她肩膀都不願意麽?
急診室不是那天那個醫生,治療室倒是沒換人。
黎俊柏那樣風華無雙的人一年見不了幾個,小護士還認得他。
“你女朋友那天打完針就走了,怎麽?現在才來找她?”
“不找她,我只是打聽一下,她那打完針又去檢查身體了嗎?”黎俊柏微微笑,溫雅有禮。
“沒檢查,她說,她還是……怎麽可能懷孕。”小護士有些臉紅,不好意思說兩個字。
看來自己真的誤會了。
其實是在拼命找借口有臺階下,不然,怎麽可能小護士一句話就打消了懷疑,黎俊柏卻不察,只是很喜悅,出了醫院上車,以最快的車速朝敦陽大道的阮宅而去。
阮卿卿回家後沒有上樓,坐在車裏出了會兒神後,想起小時和養父堆雪人的情景,下車,拿了鏟子,把雪鏟到一起,在別墅花園裏堆起雪景。
小屋,湖泊,柳樹,還有兩張椅,上面坐了養父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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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在天上看着我的,你沒有離開我一直陪着我,對吧?”跪在養父模樣的雪人面前,阮卿卿喃喃自語,淚水滑出,從眼眶淌過臉頰。
一陣風吹過,身側樹枝上細碎的冰雪撲簌簌落了下來,有一塊鑽進領口,涼滲肌膚,阮卿卿抖了抖,伸手要抓,那雪團滑溜溜往下跑,泥鳅似的。
“過來,我給你掏出來。”低沉清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阮卿卿一呆,幾疑是在做夢。
樓頂夜燈照下明亮的光,到處是雪色,通透清朗,鐵藝雕花栅欄外面,朝她伸手的男人修長挺拔,俊眉朗目,臉上的笑容如水中搖曳的花顏,溫柔得像幻覺。
阮卿卿怔怔看他,定定站着不動。
想他,想得發瘋,卻不願意将尊嚴送上被他踐踏在腳下。
“對不起,我那天誤會了,醫生說你懷孕了。”黎俊柏急促地說,惶惑惶恐,聲音在北風裏抖索。
你對我的信任只有這麽一點點嗎?阮卿卿澀澀地笑,不想過去,心底卻有個聲音在歡呼雀躍,在敦促她快點走過去。
“他那麽驕傲的人都向你道歉了,你還拿喬什麽,別耍小脾氣了。”
阮卿卿神思恍惚,迷迷糊糊就走了過去。
黎俊柏溫暖幹淨的手伸進她的後衣領。
雪粒已經在裏面化了,他的手什麽也沒掏到,卻沒退出,逶迤着,輕撫冰涼的雪水痕跡。
冰冷的肌膚瞬間被燙熱,他的臉明暗裏忽遠忽近,遙遠的深刻進腦海裏的氣味在鼻端環繞蔓延,阮卿卿呆呆地靠了過去,黎俊柏靜靜望着她,他的額發有些微零亂,額頭發絲下垂貼在臉龐上,散亂頹廢,鋒芒不再。
兩人越靠越近,就着雕花鐵栅欄的空隙,兩張臉親密地抵到一起。
周圍安靜得出奇,阮卿卿緩緩閉上眼,不期然想起才剛買的那瓶愛馬仕地中海花園香水。
苦盡甘來,那一款香水給她的感覺,開始澀澀的,檸檬和佛手柑、柑橘皮的酸和苦,接着清冽空靈,夾竹桃的清香與橙花的純澈纏繞,最後,味道又變了,無花果和紅杉、西洋柏混合在一起的海風吹起的味道,狂野熱烈的古巴比倫異國風情。
“黎俊柏,晚了,亡羊補牢也沒用。”突兀的腳步聲伴着說話,徐鳳英腳步輕快走過來,傲然冷哼,“黎俊柏,我女兒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她的聲音很大,鄙薄形于色,拉阮卿卿,道:“天下好男兒有的是,放心,媽一定給你找個強勝他的男人。”
要把黎俊柏塞給自己的是她,想拆散他們的還是她,阮卿卿又羞又惱跺足抗議。
“別傻了,你知道他為什麽來找你嗎。因為,騰飛已經成功收購現代,他功虧一篑,想利用你做垂死掙紮。”
“騰飛收購現代了?”黎俊柏松開阮卿卿,腳下微有趔趄。
“是的,明天新聞公告就出來了。”徐鳳英傲然冷笑。
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原來在為人作嫁,黎俊柏漠淡地朝阮卿卿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月光清冷,修長的身影在地上拖曳出長長的暗影,夜風吹過,掀動風衣衣角,獵獵作響。
他不是趨炎赴勢的人,過來找自己,絕不是徐鳳英所想的那樣。
你又了解他多少呢?阮卿卿靜靜看着黎俊柏遠去的身影,一只手伸手想抓住,嘴唇張開,想喊他,心底矛盾的情緒湧動,喉頭悶堵,末了,終究什麽話都沒做,直直地看着黎俊柏上了車,轟隆一聲引擎發動,眨眼間離開了她的視線。
“別看了,媽讓人物色了一些青年才俊,你來看看照片,挑一挑。”徐鳳英笑道,拉阮卿卿進屋。
還給自己看照片挑人的機會,比最開始的包辦婚姻強了不少,阮卿卿意興闌珊,不想看,徐鳳英已打開手裏文件袋,嘩啦一聲将照片一古腦倒到桌面上。
一張照片飄下桌面,在地上滑了一圈,落到阮卿卿腳下。
照片上是一個肩膀上架着攝相機的男人,好像是鏡頭外有人說了什麽,男人側頭,棱角分明果敢堅毅的國字臉,陽光燦爛地落在他眼眸裏,男人的眼神溫和得像冬天裏暖烘烘的太陽。
穩如磐石,山岳一般沉穩的男人。
是那天在高爾夫球場幫自己解圍擺脫陳玘糾纏的那個男人,阮卿卿彎腰撿了起來。
“眼光不錯,這是肖氏集團肖強生的兒子肖爾卓。”徐鳳英掃了一眼說。
“這人也是出身豪門?”阮卿卿很意外,肖爾卓的穿着真不怎麽樣,一眼看去就知是地攤貨。
轉念一想,阮卿卿笑自己有眼無珠,能和陳玘認識,且能三言兩語打消陳玘歪心思的人,來頭哪會小。
“論品性,這個人非常不錯,不亞于黎俊柏,從沒傳出緋聞,也沒出入過風月場所,不過,他不是最好的人選。”徐鳳英顯然把所有候選人都了解過,頭頭是道,“他在一次野外拍攝活動中摔下山崖受了傷,做過心髒手術,據說痊愈了,但是,這種事神仙都不能肯定,還有,他的家庭太複雜,肖強生在外面有個私生子,只比他小三歲,現在已經在肖氏集團上班,他的母親董瑩據說有個青梅竹馬戀人,一筆算不清的爛帳。”
“黎俊柏的家庭就不複雜了?”阮卿卿撇嘴忍不住頂撞。
“不一樣。”徐鳳英伸出摸了摸阮卿卿頭發,嘆道:“黎俊柏親生母親去世了,你嫁給他不會有婆媳矛盾,這一點,肖爾卓就輸給他了,而且,黎成祥雖然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他跟沈佳雯确實是在黎俊柏的母親死後才在一起的,這樣的男人,說不上好,但起碼對得起原配,買豬看圈,父輩的人品不容忽視,黎成祥也非常看重黎俊柏這個長子,公開且明确表示過,富通會由黎俊柏繼承。”
黎成祥有那麽好,怎麽還害得黎俊柏曾生活那麽辛苦!阮卿卿很是不平,反問:“他只是比肖強生會粉飾太平會裝好人,他要是沒有婚內出軌,黎俊柏的母親會死?”
“這個……我告訴你,你別說出去。”徐鳳英遲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沒傭人在附近,拉了阮卿卿在自己身邊坐下,小聲說:“這種肮髒事在圈子裏屢見不鮮,你以後也要留神別落陷阱……”
黎俊柏的母親得精神病,明面上的說法,包括黎俊柏知道的,都是黎成祥出軌造成,其實,真實的原因是——他母親在一次商務宴會中被男人在主辦方的花園一角強-暴,其後承受不住打擊精神失常。
“怎麽可能?”阮卿卿驚得跳起來,面色青白,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前衣服,幾乎站立不穩。
“媽是第一個發現現場的。”徐鳳英捂住臉,有水滴從指縫洩出,凝咽低語,“他媽媽何歡……那時的情景,媽一輩子不會忘記,那個畜牲,殺千刀都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行。”
原來如此,所謂的因為同是白手起家惺惺相惜都是假的,富通和騰飛作為同行關系卻很好,原來是徐鳳英手裏有黎成祥的把柄。
“那是二十年前發生的事,那時候,騰飛只是一個草臺班子,剛接過零星幾樁建築單子,富通也一樣,我們手裏有幾個錢,勉強算得上富豪,但是遠遠沒有呼風喚雨的實力,也無法大把大把花錢找兇手……”徐鳳英咬牙切齒眉眼猙獰,恨恨說:“何歡事發後精神失常,什麽也沒說,不然,我們把兇手找出來,定将之碎屍萬段。”
為了面子,也因為怕事情傳開後妻子在人前擡不起頭,黎成祥不敢說出去,連報警都不敢,只讓徐鳳英幫着把人送到醫院悄悄求醫診治。
那時的社會風氣遠沒有現在寬容,人們對失貞女人的态度很刻薄,在那之前,有個大學女生被混混痞子強-暴後到派出所報案,強-奸犯落網了,那女孩也被人言逼得走投無路,憤憤地寫了一篇文章投給報社會跳樓自殺。
明明是受害者,為了不遭受譏諷白眼,只能強忍,任作惡之人逍遙。
何歡身體上的傷治好了,精神病卻越來越嚴重,整天喃喃說:“髒啊!髒啊!”洗澡,洗衣服,被單床褥全換了白色,還嫌髒。
她的舉動已不能用普通借口掩飾,黎成祥逼于無奈,自導自演了和沈佳雯的偷情醜聞,以此将何歡的反常舉動合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