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韋烨在陽臺抽了一個小時的煙，最終驅車前往機場。
他能明白婁進安的糾纏，和對他的舍不得，只是小看了霍安的影響。
應該說，他過去太看重了霍安這個人的份量。
在愛情中的時候，他稱不上智者，和婁進安的這些年裏，如婁進安所說的一樣，他也稱不上犧牲了什麽，他向婁進安索取了很多婁進安不想給的東西，例如信任，還有……婁進安對他的依賴。
他得到了很多，只是沒得到婁進安的心，這種撤退，婁進安要覺得不公平，韋烨也沒什麽好說的。
他接到婁進安，開車回程，途中兩人一言不發。
快進市區時，坐在副駕一直閉着眼睛的婁進安開了口：“去保定路。”
那是婁進安在上海的買的房子，前兩年買的二手房，買來就沒管過。
婁進安和韋烨在一起一共買了三套房子，最初三四年買的韋烨都經了手，後兩年的，韋烨沒管。
韋烨是什麽時候起的心思，在分手後真相才從婁進安面前浮現，兩個人的關系裏，韋烨從來都是最主動的那個，說yes說no的都是他。
他積極對你的時候，你就是國王；他不要你了，你在他眼裏連乞丐都不如。
車子平穩行駛，韋烨沒說話。
進了市區，車流堵了又堵，耗了至少一個小時。
從頭至尾，韋烨都沒說話。
快到保定路，等信號燈的時候，婁進安偏頭，看向了一路沉默不語的人，問他：“是買下之前，還是之後？”
他算不出具體到底哪個時間，韋烨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韋烨看着前方，依舊沒有說話。
“是之前，還是之後？”婁進安再問。
韋烨置若罔聞一樣，臉色冷淡看着前面的車流。
“是你要買的房子，從你要買到落戶，花了一年不到，”婁進安直述，“那是之後了。”
車流動了，韋烨發動了車。
“你要的，我都給了。”婁進安說着，眼睛盯着韋烨，滿臉譏嘲，“就差把我財産和我的命放到你手上了。”
就這樣，韋烨還不滿意。
“我能給的都給了，你還想要什麽，錢，我的命？”婁進安看着韋烨越來越緊繃的臉色，笑了起來，“我把所有都交給你，像狗一樣朝你搖尾乞憐，你就滿意了是不是？你就覺得這就是我愛你了是不是？韋烨，這就是你對我的愛，你看這多廉價啊，你說是不是？”
他的話說得很輕，但韋烨的臉色越來越白。
這一刻，婁進安感覺到了韋烨強烈的痛苦，他忍着他那滿腔撕心裂肺的痛苦，痛快滿意地笑了。
看，這個人在為他痛苦，居然說不愛他，真是不自量力。
韋烨已眼含淚，他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婁進安，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咬着牙，憋着氣，胸膛無聲劇烈起伏的男人。
他的眼滿是赤紅的血絲。
韋烨痛苦地別過了臉，把那句會刺痛婁進安的話生生地咽下了。
他緊繃着身體，集中精力把車開進了小區。
到了後，他坐在車裏開了後備箱的鎖，沒有下車。
他沒下，婁進安也沒下。
時間靜悄悄地過去，十幾分鐘後，韋烨伸手撫住額頭開了口，聲音沙啞：“好了，下車。”
“你跟他上床了？”半晌，婁進安問出了這句。
回應他的，是韋烨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手躍過他，把他這邊的車門推開，讓他下車。
婁進安熟視無睹，他安靜地看着韋烨坐回了身，坐着不動，強忍着那股撕裂韋烨、撕裂自己的沖動……
等那股沖動平靜後，他開了口，聲音嘶啞得不成形，近乎于哭泣：“你跟他上床了？”
韋烨還是沒有回答他。
婁進安已無法再忍，他掉過頭，看着車外。
兩人同居後，韋烨要求他的很多事，例如忠誠，例如坦誠，他都做到了。
“下車吧，”這一路太煎熬了，韋烨累了，他放空腦子，雙眼無神地看着車窗外，“別計較這些沒用的了。”
“你跟他上床了？”
婁進安又在問。
“上床了又如何？”韋烨所有的耐心在這一刻已全部告竭，他轉過頭，擰着眉頭，不明白地看着婁進安：“在我們分手一年後，你問這個，有什麽意義？”
婁進安雙手緊握，雙眼赤紅，神情兇狠，那樣子，就像是他打算要活活掐死韋烨似的。
韋烨知道他對忠誠的看法，因為他母親的原因，婁進安很看重肉體上的關系。
是，在交往當中，這個男人是對他很忠誠，但那不是只對韋烨，任何一個人成為婁進安的同居者，婁進安都會給予這種忠誠。
他為的是自己。
但這種真相，在此刻揭穿了沒有意義，只會讓他們吵得更厲害。
韋烨以前會心疼婁進安的這種鑽牛角尖，但現在……韋烨只覺得累。
原來不想愛了，愛意沒了，連包容都沒有了。
“回吧，有什麽事，等明天再說。”韋烨現在只想等他冷靜點，後面的事後面再說。
婁進安閉眼，近一分鐘後，他睜開眼，跟韋烨道：“你跟我上去。”
“明天吧，明天我有時間，到時候約你。”韋烨淡淡道。
“韋烨！”婁進安被韋烨的口氣徹底激怒，他哈哈笑着朝韋烨嘶吼，“你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韋烨再三忍耐，換來的還是婁進安這副樣子，他憋着氣忍着怒火，拉過後視鏡對着婁進婁，咬牙道：“看看你這副鬼樣子，婁進安，你什麽時候談個戀愛都談不起了？”
婁進安反而捏住了他的衣服，逼近韋烨的臉，滿臉猙獰，“你不就仗着我不會對你不擇手段，你他媽捏着我身上所有的軟肋，你還覺得你委屈？啊？你委屈什麽？我還有什麽沒給你的？霍安是吧，你這麽聰明，還不知道霍安對我的是什麽意義？我是暗戀過他，他是我生命中最初的那束光，我靠他熬過了一些時間，我給他點錢怎麽了？他陪過我走過一段才有了後來的我，那個把人交待在你手上的我，你他媽到底是怎麽想的？你要多少才覺得夠？啊！”
“夠了！”韋烨拉開他的手，他被氣笑了，氣息不穩似笑非笑地道：“我覺得夠了，所以我他媽的不要你了，像丢垃圾一樣地丢掉了你，你還像個傻瓜一樣，你說夠不夠？”
“你！”說了一個字，婁進安也笑了起來，說着，他迅速拔出了車鑰匙，甩掉韋烨的衣領，下車鎖了車門。
下了車，他走出去找了個超市買了煙和打火機，點煙的時候，他連點了數下才把火點燃。
車裏，韋烨在躺了十幾分鐘後，才有力氣拿起一直在響的手機。
有公司的人打的電話，還有他哥的。
他回了韋柏的。
“在哪？”韋柏問他，“怎麽聽你那邊的人說你請假了？”
韋烨喉嚨是疼的，他沒有回韋柏的話。
“韋烨？”
“在外面有點事。”韋烨開了口，聲音較平常有一些輕，有一些飄，還有一些沙啞。
韋柏當下覺察出了不對來，身子都坐直了，“怎麽回事？”
“哥，”韋烨轉頭，看着剛才婁進安坐的位置，問韋柏：“你說，一個人如果能激起你身上所有最不好的情緒，你看着他就覺得痛苦，覺得心裏沒有一刻平靜的時候，你說這是恨，還是愛情？”
韋柏頓了兩秒，冷靜地回道：“婁進安來找你了？你請假出去見他了？”
韋烨坐起了身，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傻？”韋柏在那邊不解地道，“你見他幹什麽？”
韋烨無聲地笑了一下。
“我早跟你說過，你跟他過不了什麽好日子，他的心不在你身上！”
韋烨又笑了笑。
“小弟啊，你是不是想讓咱爸媽為你操碎心啊？”韋柏現在恨不得把弟弟拖回來打一頓，最好打斷他的腿。
“你在哪？”韋柏說着站了起來，“我來接你。”
“哥，”韋烨看着車外面朝車這邊走過來的婁進安，跟他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你放心吧，你別忙了，我等會就回，一個小時後。”
韋烨眼睛定定看着外面朝他走過來的人，眼睛偶爾瞥下手機，找出了霍安的手機號碼。
他給霍安打了過去。
那邊很快接起，但沒有說話。
“霍安？”韋烨問了句。
“有事嗎？”霍安淡淡地道。
韋烨笑了笑，道：“我給你指一條路，找個辦法跟婁進安上一次床，他人就是你的了。”
霍安在電話那邊笑了出來，“你以為我是你？”
“嗯？”韋烨本來要挂電話，聽霍安這口氣頓了一下。
“你當初套牢他的方式，我不會用，不過，謝謝你了，韋公子，祝你生活愉快。”霍安哼笑了一聲，先韋烨挂斷了電話。
車門在這時候拉開了，看着冷淡，平靜下來了的婁進安坐了進來，韋烨抽出他手中的煙盒和打火機，在車內點了根煙，然後道：“去拿行李。”
說着，他先下了車。
他先婁進安一步去了電梯口。
給岑游鋒打電話的時候，婁進安已經跟上來了，電梯裏，韋烨當着婁進安的面跟岑游鋒道：“游鋒哥，晚上有空嗎？”
“有，我過來接你？”
“不用，我過來找你，我有點事跟你說。”電梯到了，韋烨率先出門，走到了門口，讓出半邊讓婁進安過來開門，跟岑游鋒道：“你大概什麽時間下班？”
婁進安看着他，沒動。
韋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腦袋轉到另一邊聽岑游鋒說時間，聽完，回道：“好，那我八點過來找你。”
“今天想吃什麽？”岑游鋒問。
已有了決斷的韋烨回道：“等我過來定。”
岑游鋒當然尊重他的決定，笑着回道：“好。”
如沐春風一般的聲音沒了，韋烨收回手機轉頭，聽婁進安硬繃繃地道：“我沒這邊的密碼。”
韋烨看着等他開門的婁進安，很長一段時間後，他看着人突然笑了，他靠近婁進安的耳朵，笑容迷人深遂，在婁進安的耳邊輕輕地說：“你就這點為難我的能耐了，不過，你放心好了，會有那一天的，我會看着你死在我眼前我都會無動于衷。”
（謝謝壕壕，真的，給的太多了，受之有愧，別再打那麽多了，謝謝你，愛你，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