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喜歡
亥時初, 張鶴和李清實才看見清河村的村口。此時四周漆黑一片, 連月色都被淡淡雲煙所遮掩, 讓張鶴生出一絲涼意。
路經村口一戶人家的門前, 突然一聲急促的狗吠,吓了張鶴一跳。李清實被張鶴的反應逗笑了, 道:“二郎的膽子似乎小了點。”
張鶴清了清嗓子:“我正想事情,它吠得突然, 就緊張了些。”
“二郎該不會還怕狗吧?”李清實又道。
“這倒沒有。”
“我倒是忽然想起, 表妹怕狗。”
張鶴詫異:“水蛭她都不懼怕, 為何會懼怕狗?”
在她的認知裏,夏紀娘文武雙全無所不能也無所畏懼, 哪裏會存在害怕的東西?!
“這水蛭與狗之間并無甚關聯吧?”李清實哭笑不得。
正說着, 張鶴的家便到了,李清實從車上跳下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二郎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
張鶴推開宅門,發現前堂亮着兩盞油燈, 卻不見張顯的蹤影, 她心知這是張顯擔心她回來會摸不着地方才留的, 不過無人看着容易走水,她下次要好好提醒張顯才行。
大抵是聽見了動靜,張顯從正屋奔了出來,喜道:“二哥!我以為二哥今夜不回來了。”
“我若不回來,你能安心一個人在家睡覺嗎?”張鶴笑問。
張顯兩手插腰, 一臉神氣:“我如今敢一個人在家睡覺了!”
“不用李大娘過來幫你點燈,不用高江高河兄弟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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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那以後我夜晚不回來,也放心了。”
張顯聞言小臉的神情便緊張了起來,拉着張鶴的手臂道:“二哥你做什麽去夜晚不回來?”
“不過是事先與你說明白了,免得你擔心。”張鶴摸了摸他的腦袋,話鋒一轉,“不過,你沐浴了嗎?”
張顯轉身就跑:“沐浴了,二哥晚了我去睡了!”
張鶴知道他撒謊,但天色已晚也由得他去了,不過自己還是到廚房去燒水,順便給自己煮碗粥吃。
沐浴後再喝一碗粥,張鶴惬意地躺在榻上,前日一大清早到撫州城送茄子,今日又到六家橋村,兩天三十裏路來回,身子都快散架了,若非頭發還未幹,她真想就這麽睡了過去。
不自覺地回憶起夏紀娘來,回想起夏紀娘在清河村的最後一日,她匍匐在地上捉蟋蟀,夏紀娘在邊上笑吟吟地注視着她;回想起她們在清河邊上垂釣,她看着夏紀娘悠然娴靜的模樣。
甘甜的滋味還未嘗過,一股澀然的滋味便上心頭。
“為何偏偏是現在!”張鶴嘆氣。
她想她是喜歡上夏紀娘了。
只是現代要鼓起勇氣告白并想獲得回應都要經過重重內心的煎熬和折磨,更別提倫常道德思想根深蒂固、鋼鐵直女遍地的這封建的社會了。她對夏紀娘的感情,注定了她們沒有緣分。
甩了甩腦袋,将夏紀娘的身影暫時從腦子裏抹去,她為了克制這縷情絲的成長便爬起來,端着燈盞到案桌後坐下,将眼前的系統倉庫的作物種植期列出來。
可以說基本上這個時代有的作物,她有,這個時代沒有的作物,她也有。雖然她摩拳擦掌想種植新作物,但沒有一個合适的契機,這些作物的出現只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為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況且她還未完全弄清楚這個系統的功能,産量以及作物的品質是因為系統的緣故?還是因為化肥才産生變化的?
一份長長的清單列了出來,上面是如今常見的作物的種植時間,以及張鶴對未來一年,如何利用眼下的百畝良田合理種植以及等待機會尋求種植新作物的計劃表,同時将人力、物力的投入附注在邊上。
關于六月繳納夏稅,張鶴又另外列了一份清單。夏稅的正稅按上田、中田和下田來收,其中上田繳納稅錢一百五十文,綢三寸、絹一尺三寸、布一尺。中田比上田的稅錢少五十文,綢絹布等各少兩成,下田比之中田又少兩成。
張鶴有上田七十畝,二十畝中田,十畝下田,綢一匹價格是六百文、絹一匹四百文、布一匹則一百五十文,折合下來她要繳納的夏稅共要十四貫又六百文。
而這僅僅是正稅,在品官之家以外的戶等繳納賦稅時,甚至需要交七八種雜稅,有“見錢”、“鹽錢”、“腳錢”、“加耗”、“支移”、“折納”等。例如“加耗”是指彌補在官府将收到的糧食運送到糧倉時在路上損耗的附加稅,每石米取一鬥。
各種稅加在一起,以一家五口的下等戶來說一年只夠溫飽,壓根就很難将生活過得富足。
想她一個形勢戶,不需要繳納雜稅都得十四貫六百文,她辛辛苦苦賣了一個月的茄子也不過十八貫,還要除去日常的開銷,這一稅交了上去,也剩不了一半的錢了。
張鶴正愁着,順手一抓頭發,卻發現已經幹了。屋外傳來一聲雞鳴,卻是到了醜時。她專注于此事,竟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時辰!
這一松懈,困意襲卷而來,她連忙回到床上躺下即睡了過去。
吃過早食後,張顯跟村子裏同樣有條件讀書的孩子一同去村塾了,而張鶴則幹完家務事後到田間走了一趟。
氣候多變,她還要注意稻田的情況,第一次種稻時便是不曾注意到稻田的情況,以至于不少秧苗要麽枯萎了,要麽長了雜草或是被害蟲禍害了。再次抛秧也來不及了,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一塌糊塗,那一次的慘痛教訓讓她不敢再掉以輕心。
那四十畝上好的水田中有三道身影正在忙碌,他們插秧的動作整齊劃一,而那唯一的婦人嘴裏還唱着小曲,使得另外倆人精神抖擻不見疲憊。
“張郎君,你來了!”婦人直起身子歇息時,便看見立在田邊的張鶴,當即呼道。
另外兩道身影聞言也都直起身來看她,這兩個十三四歲大模樣的孩子是拐子李的長子與次子,他們之前還有一個姐姐,不過早年便嫁了人。婦人自然是拐子李的妻子陳氏,如今也不過三十多歲,因多年操勞,如今臉上已見滄桑。
“李兄呢?”
陳氏回道:“他領着兩個孩子回去照看自家的田了。”
張鶴了然地點點頭,畢竟他也不可能抛下自家的田不理會的。她又看着自家的田訝異道:“這已經種了十幾畝了吧?”
“是呀,若不是昨日下了一場大雨耽擱了一日,今日怕是種了二十畝了。”徐氏道。
張鶴點點頭,發現土地的确因為下過雨的原因而積了不少水,正好省了從河裏抽水灌溉的功夫。
隔壁已經秧種好的人家開始抛灑麻枯、火糞等,麻枯是芝麻餅,火糞則是用雜草、莊稼稭稈和一部分土壤堆在一起燒出來的,可作為肥料使用。雖然以此方式制作出來的肥料效果遲而長,但是改土培肥的效果好,也總比不用肥料要好許多。
張鶴不用系統裏的化肥,但卻是準備用這樣傳統的方式來避免稻田遭受巨大損失。
在農事生産上,除了肥料,除草和除蟲的方法上也有四五種,除了人工防治、農業防治、生物防治以外還有用嘉草、蜃灰、魚腥水、食鹽、硫磺等藥物來防治的方法。
張鶴心想她若能在肥料和防治害蟲方面能進行改進,或許對産量提高也會有所幫助。不過她沒有專門研究過農業的技術,對這一切也是無從下手,便只能想一想了。
“張郎君家還有十幾畝田不順便一起種了嗎?”陳氏的聲音将張鶴的思緒又拉扯了回來,她指的自然是張鶴空置下來的那十五畝地,就鄰着這兒。
“那地留着種大豆。”
陳氏的臉上堆着笑,眼神有一絲急切:“那是月底種吧?你看我們若是種完了秧苗,是不是……”
“若你們忙得過來,交給你們倒也值得考慮。”
“那肯定忙得過來!”陳氏喜道。
張鶴又與他們聊了一會兒,便回到瓜田去将最後一批成熟的茄子全部摘了。摘茄子的時候她就尋思着若系統裏面的茄子種子都用完了該如何是好,看見李清實經過,她便将人留住請教了一番。
李清實看着她愣了一會兒,笑道:“二郎,我這多年不曾下地的都知道紫瓜的種子從紫瓜中取,二郎你這都種了大半年的紫瓜卻不知嗎?”
“……”我不知道真是對不住農民伯伯了!張鶴盯着他。
李清實見她面有不悅之色,才連忙收斂了笑容,從中取了一根茄子,又戳開兩半,對她道:“二郎不妨将紫瓜切成四瓣,将之晾曬風幹,等風幹後便将籽掏出存放在幹燥之處,下回便可繼續播種了。”
張鶴記下,回去後便從中撿出五六十根茄子如法炮制,為了防止家禽将之琢掉,她還特意放在正屋前的院子裏曬。張顯回來看見覺得有趣,蹲在茄子堆前玩耍了好一會兒才回去背書。
且說李清實被張鶴這麽一問,回去後見到了李大娘便順口提及了此事,李大娘道:“我年前便教過他了,沒想到這就忘了。”
“娘若教過他,他怎會忘?”
李大娘道:“所以說呀,他這麽容易忘事,那下回豈不是又要別人提醒?他今日不開口問你我都不曾知道,那下回他又忘了,沒個人提醒,你說該如何是好?!”
李清實點點頭,李大娘又十分不理解:“所以要麽他找個下人幫忙打理田地,要麽找個細心的替他打點這些。可他偏偏就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這到底是他不開竅,還是什麽原因呢?”
李清實摸了摸下巴,揣測道:“我覺得他并不是不開竅。我們從六家橋村回來的時候,他便向我打聽過表妹與他們村一個叫孔戎的少年的關系。表妹的三嬸在他面前說表妹與孔戎青梅竹馬,讓他好生失落。”
“那紀娘與那孔戎——”
“我倒沒聽表妹提過孔戎。”
李大娘張了張嘴,又有些灰敗:“罷了,紀娘的心思我全然不懂,就不多說什麽。”顯然還是記着上一次夏紀娘因情急對她說的話。
李清實卻不知道此事,他尋思等他成親時,若夏紀娘來了,他便要為張鶴美言幾句,順道看看夏紀娘到底是何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張鶴:水蛭可怕QAQ
紀娘:狗才可怕!
感謝(*  ̄3)(ε ̄ *)
九爺扔了1個地雷
慎修扔了1個地雷
黑山Earl扔了1個地雷
方便面之所以寫得這麽慢熱,是希望小夥伴們細細感受倆女主的感情變化,愛情不是一朝一夕就會産生的,告白也不是确定自己喜歡了就能行動的,尤其是在這個背景下,要考慮對方的感受。
方便面跟女票共事大半年才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還是她提出的去看月全食_(:з」∠)_那時候也只是将對方看成同事之上朋友未滿的關系,又半年才漸漸有了好感,因為她是夏紀娘那樣的性子,所以經過幾個月的糾結與不斷試探,才在釣魚的時候确定了關系。張鶴的心路歷程又何嘗沒有我當年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