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教育(收藏一千加更)
夕陽西下, 撫州城栉比鱗次的屋舍被夕陽照得通紅。白日的熱氣稍微消散, 可沒有涼風吹拂, 青石鋪的地磚上還殘留着滾燙的餘溫。
張鶴将夏紀娘送回到春風樓, 此時腳夫們都停工歇息了,而挑着擔子兜售貨物的小販卻多了起來。諸色酒樓到了生意紅火的時候, 就連出入春風樓的人都變多了。
張鶴見時辰差不多了,便邀夏大與夏紀娘到張家園子正店去吃晚食。夏大還未曾到過張家園子正店, 便欣然應下。
李清貴正忙, 也沒看見夏大他們來了, 而招待他們的是店中別的夥計。那夥計并不認識張鶴,夏大請他報菜名時, 他看張鶴一行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有錢之人, 為了不使他們難堪和尴尬,報的便是便宜又不會太寒碜的菜。
聽說有茄子,夏大看着張鶴, 道:“那就嘗一嘗二郎家的紫瓜?”
“可以。”張鶴颔首。
餘下的菜夏大有些拿捏不準,便交給張鶴做主, 張鶴詢問了他們的口味, 便叫了一道豉汁雞、一道釀豆腐、一道油炸春魚以及三份石髓飯。二葷二素, 菜式少但分量足夠,夏大便不會心疼錢,又吃得盡興。
張鶴見天氣炎熱,又打發在邊上專門幫人跑腿的夥計去冷飲店買些“涼漿”回來。所謂“涼漿”是米湯發酵之後濾掉稠米,再将“涼漿”用冰冰鎮而成, 味道酸酸甜甜的,解渴又解暑。
夏大對張鶴的好感度直追夏崔氏的,不過他可不知張鶴是在征得夏紀娘的同意後已經将其當成準岳丈般看待了,自然不會吝啬。
吃完了晚食,夏大與夏紀娘回春風樓,而張鶴則在離張家園子正店五六百米開外的腳店住下。
“幼幼,你大哥可還好?”
回到春風樓後夏大才有閑工夫跟夏紀娘聊天,他今日置辦什物便耗費了一天,也沒來得及去打聽黃家的情況。不過他在黃家的茶葉鋪門口留意了會兒,發現黃禹的堂兄黃奎親自在鋪子裏照看生意,處事八面玲珑,自是将茶葉鋪的生意打理得很好。
既然不是黃家的生意出了什麽變故,那夏惠的話便又可信了幾分。
夏大在城中并無什麽認識的人,自然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夏羅錦的身上,希望他在撫州城能幫忙留意一下黃家的消息。
“大哥他說一切都好,來年的解試他也有把握,請爹放心。”夏紀娘道,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這是大哥托我轉交給嫂子的。”
“既然是轉交給你嫂子的,那你便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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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紀娘又将書信收起來,才道:“爹,有一事我需要向你言明。”
“什麽事?”
夏紀娘猶豫了片刻,因為她擔心将此事告知夏大後,夏大會對黃家發難。而黃家不一定會就此罷手,反而會為了達到目的做出更激進的事情。
夏老翁或許也會看在夏惠這個妹妹的份上,為了幫她解決黃家的難題而同意了這門親事。
不過也只是猶豫了那麽一瞬,她想到了張鶴,她想她得學張鶴的勇氣。
“今日前去州學學校,無意中看見了黃二郎與城中一方姓女子有私情。”
夏大的眼睛登時便透出了一股怒意,他問:“是怎麽一回事?”
夏紀娘斟酌了一番言辭,将黃禹與方莺的事情隐晦地說來,夏大聽了火冒三丈。他或許不是一個認真負責的爹,可是對于夏紀娘的終身大事,他決不會含糊其實。
來向夏紀娘提親的居然是一個私德有虧,甚至可以說是私德敗壞之人,他是絕對不會讓夏紀娘嫁給這樣的人的!
“幼幼你放心,爹回去就跟阿翁說,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夏紀娘忙道:“爹,若方家小娘子真的願意不再追究呢?”
夏大怔了,若方家不再追究此事,那只能說黃禹風流,而不能因此阻止這門親事。而若黃家知道夏家清楚這其中的內情,黃家可能會更加急切、迫切地要将這門親事落實,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此事先不要與家中人提起。”夏紀娘道。
夏大第一次聽夏紀娘如此有見地和決斷力的話,不由自主地點頭應下了。
翌日一早,夏紀娘起來買了幾份早食準備與夏大在回去的路上吃。他們與張鶴碰面後,她便給了一份張鶴,還道:“我料想你還會來找我們,所以多買了一份讓你在回去的路上吃。”
“紀娘想的果然周到。”張鶴道,“我會先回去準備。”
夏紀娘知道她準備什麽,點了點頭。
在出了撫州城後沒多久,張鶴便與夏家父女道了別,她趕着牛車馬不停蹄地往清河村去。
張鶴雖然記得那叔父,卻并不清楚他居住在哪裏,所以她得回去問一問張顯。如若張顯也不清楚,那她便回張家莊,總能打聽到的。
回到清河村便看見張顯正在村口玩耍,他看見張鶴,登時便往村中張宅的方向跑。只是他怎跑得過牛車,張鶴喝住他:“鹿兒!”
張顯乖乖地站住,耷拉着腦袋心虛地看了看張鶴。張鶴将其提溜上牛車,又回到了張家。她将東西卸下來,才問張顯:“怎麽不去村塾?”
“先生病了,今日無需上學。”張顯道。
“既然是先生病了無需上學,那你見了我跑什麽?如今也學會了撒謊嗎,還不從實招來!”張鶴嚴厲道。
張顯被她吓了一跳,身子都抖了抖。他一臉委屈,卻什麽都不說。
“好,既然村塾你不樂意去,那明日我們回張家莊,你日後便在張家的家塾進學。”張鶴道。
張顯抓着張鶴的衣角,眼淚一下子便湧了出來:“二哥,我不回去。”
“你還當我是你二哥?有你這麽撒謊騙你二哥的嗎?”
“我再也不敢了,二哥別生氣。”張顯抹着眼淚,低聲說他每日去村塾過于無趣,便想玩一日,但是沒想到張鶴會這麽快回來。他又擔心張鶴罵,所以就撒了謊。
“你告訴二哥,你日後想做什麽?你總會有長大、離開二哥的一日,屆時二哥也不能像爹娘那樣事事為你操心,你日後的路便由現在的你來決定。”張鶴板着臉問道。
張顯還在哭,張鶴便由得他哭,直到他能克制得住淚水。他一邊思考一邊抽泣,道:“我、我想……”
“先別急着回答,今日好好想一想,明日回張家莊。”
“二哥我不回。”張顯又要哭。
“不許哭。”
張顯立刻收起了哭勢,張鶴才道:“既然你不回,那我回。”
張鶴說完就進屋歇了會兒,張顯跑去将張鶴置辦回來的東西放進前堂用作倉庫的耳房,再去打了一木盆水,端進去給張鶴。張鶴躺在榻上,聽見動靜便擡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麽了?”
“二哥洗臉。”張顯乖巧地說。
“……”
張顯見張鶴并沒有像以往那樣很快便心軟下來,心裏忐忑得很,他垂着腦袋像霜打的茄子蔫頭巴腦的,等待着張鶴的訓斥。
“該洗臉的是你,臉花的跟小花貓似的。”張鶴從榻上下來,浸泡了汗巾,又擰幹給他,“擦一下臉。”
張顯接過汗巾抹了一把臉,才睜着圓溜溜的眼睛道:“二哥,我再也不敢了。”
張鶴經過現代的科學教育很清楚孩子愛玩是天性,任何人都不能剝奪他們玩樂的權利。只是他們如今所處的社會并不是現代社會,她也不是張顯的爹娘,不會替他操心一輩子。
在這個奉行“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他讀過書并不能代表什麽,科舉也不是高考能夠每年一考,還能分重點本科、普通本科,畢業就能找到不被人瞧不起的工作。
“每個月都有三天旬休,逢節令又有一日休息,更別提元日、上元、寒食、端午、重陽這些日子所放的假,加上寒假、農假,你只有半年的時間是用在讀書上,剩下的半年你玩得不夠盡興?”張鶴問道。
“……夠。”張顯甕聲甕氣地回道。
“當初是不是你說想讀書的?”張鶴又問。
張顯點點頭,她才道:“既然是你選擇的,那就該堅持下去,你如今連字都還沒認全就開始松懈,日後談何作詩詞歌賦?”
“二哥說得是,我以後會謹記的。”
張鶴的臉色緩和了下來:“明日還與我一同回張家莊麽?”
張顯這才意識到張鶴回張家莊并不是真的要送他回去,而是有事情要辦。他搖了搖頭:“我今日已經偷了一日閑,明日可不能再不去學堂了。”
“行。”
“二哥回去是要辦什麽事嗎?”張顯見她不生氣了,又壯着膽子問。
“此事還不能告訴你,我問你,你可還記得三叔父?”
張顯想了想,又點頭,道:“記得。”
“他可是住在張家莊村?”
“嗯,三叔父的家便在咱們家不遠處,我還記得他家的門前有一座亭子,我以前常在那兒玩!”
張鶴記住了。
其實張鶴和張顯的三叔父是其祖父的庶出子,也是幼子,名喚張廷觀。張廷軒與張廷榆雖是嫡出的,可對這個庶出的弟弟比張雁好多了,在其爹娘死後分家,他們并沒有将他打發到偏僻的地方去,而是分了張家莊的一座宅子,還有兩百畝良田給他。
也正因張鶴與張顯是庶出之子,他覺得他們的身世相似,故而對他們也頗多照顧。不過盡管如此,他也不能過于插手張廷榆一脈的家事,更是不清楚張鶴、張顯離開張家時身無分文。
正因為如此,她更加不能将提親一事完全依靠他,她還是得做好找柳氏的準備。
稍晚的時候,張鶴去了李大娘家一趟。李清實并不在,屋內就只有李大娘和李清實的妻子陳氏在。
雖然在李清實成親的當日她已經見過了陳氏,可在這種日常的情況下還是第一次見,她發現卸下妝容的陳氏可比成親那日好看多了!
不由得想象夏紀娘若與她成親也是畫了那樣的妝在臉上,她恐怕會嫌棄。
“驢哥兒,怎麽啦?”李大娘問道。
張鶴看見鋪在草席上晾曬的箬葉,便知道李大娘也在為端午包角粽而準備着。她道:“大娘這是在準備包角粽嗎?”
“是呀,這不快到端午了嘛!”李大娘道,“驢哥兒不打算包角粽?”
“我……不會包。所以特來向大娘請教。”
“請教什麽呀,你将東西拿來,我跟新婦替你包了。正好有新婦幫忙,否則我還真的忙不過來。”李大娘笑道。
“我可不能再麻煩大娘了。”張鶴笑道。
“家裏人多了,幹活便快了許多,以前都不覺得麻煩,如今怎麽就麻煩了?你們家裏也就你和鹿哥兒,想必吃不了多少,也就幾條角棕,哪裏麻煩了?!”
張鶴這才将夏紀娘囑咐她買的東西交給李大娘,李大娘掂量了下,道:“這兒能包三十多條了,你怎麽買這麽多?”
“我只要十五條,剩下的都給大娘了。”
“給什麽給?!大娘替你包好,那多的你就拿去送人知道了嗎?”李大娘叮囑道。
張鶴一下子便明白李大娘這是在教自己與鄰裏打好關系呢,便不再矯情,應下了。
她又去田裏看了一下,見拐子李将她的田照顧得很好便放了心。翌日一早請高大郎幫忙準備好張顯的午食後便又離開了清河村,回了張家莊村。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的加更已經排到了十九號,也就是說到十九號都有兩更(分別是評論七百、八百、預設的九百和一千以及收藏上預設的一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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