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勒索

自從張鶴将土豆收了擱在家中後, 夏紀娘便用最普遍的蒸、炒、煮、炸、煎等方式變着花樣地做出新的菜色來, 張鶴與張顯吃得過瘾。

張鶴還給李大娘家送去一些, 并千叮萬囑變綠和出芽後便不能食用了。倒是李清實記下了張鶴之前與他說的培植方法, 待土豆發芽後便分塊,而後在自家的菜園地裏種了幾個。

夏紀娘沒忘記柳氏, 便對張鶴道:“上一次阿姑與大嫂才問起土豆如何了,我們也給她們送些去嘗嘗鮮吧?”

張鶴沒有反對的理由, 便找了一日天晴的時候與夏紀娘準備了一些土豆與白皮茄子送到了撫州城的張家。

如今她們到張家大宅已無需門房通傳, 直接便進去了, 不過見到她們的仆役仍舊去向柳氏禀告了一聲。

柳氏正在園中漫步,小柳氏陪在身旁與她唠嗑着, 只是心中覺得無趣。忽聞夏紀娘來了, 小柳氏登時便喜道:“阿姑,二嫂來了,我去招待她。”

小柳氏一陣風似的跑了, 柳氏的婢女笑道:“大娘與二娘的關系是越發地好了。”

柳氏卻早就看透了她,搖頭道:“她不過是覺得陪着我悶了, 想找個借口離去罷了。”

婢女微微詫異:“怎會?”

柳氏并不多解釋, 道:“讓驢哥兒與新婦到這兒來吧!”

婢女退去, 柳氏便走到涼亭處,拿起擱置在桌面上的飼料朝邊上的池子裏投了一些下去。忽見本平靜的水面一下子出現了波動,漸漸地聚集了許多魚兒争先浮出水面争奪食物。

柳氏望着水面出神了好一會兒,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才回神徐徐地轉過身, 便看見廊庑下張鶴與夏紀娘正走過來,至于小柳氏則不見其身影。

婢女道:“大娘子,二郎君和二娘來了。”

“娘、阿姑,福好。”張鶴與夏紀娘齊齊開口。

“嗯,坐吧!”柳氏放下飼料,又拿巾帕擦了擦手,“阿昭呢?”

“陳家娘子、趙家娘子來找大娘了,大娘便回院中招待她們了。”

柳氏聞言,也不再管小柳氏,她的目光在張鶴的身上梭巡:“今日并非什麽大日子,你們怎會過來?”在她的印象中,張鶴若非必要,是不會登門的。

張鶴尴尬地別開了視線,夏紀娘規矩道:“先前二郎帶回家試種的芋子終于種出來了,她想着讓阿姑也瞧一瞧,便帶了些過來。還有一些是家中新鮮摘的銀茄。”

“你們有心了。”柳氏道,“讓我瞧瞧那芋子長什麽樣?”

婢女讓仆役帶了兩個土豆來,柳氏一貫端莊高貴的臉龐也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掂量了一下道:“這可比你當初說的雞蛋般大小要大上許多呀!”

“是呀,我給它起了名字,就叫‘土豆’。”張鶴忍不住咧嘴笑道。

“你可曾見過?”柳氏問婢女,婢女疑惑地搖了搖頭。柳氏這才道,“倒真是不曾見過的稀罕物,如何種出來的?”

張鶴拿出她準備好的一些基本種植方法說明書,關于土豆喜涼這樣的習性她自然沒有說明,畢竟她只種了一次便能将它的習性都寫出來,總會惹人懷疑的。

柳氏一邊聽她說一邊看紙上所寫,婢女雖然對這新奇的作物感到好奇,可她也不曾下過地,對之也不是很感興趣。她聽得雲裏霧裏,柳氏卻等張鶴說完了,才道:“你說的如此詳盡,又準備得如此充分,莫非是想讓我們也種?”

張鶴心中發怵,這柳氏莫非還真有讀心術,否則怎知她的确是有這目的性的?

“或種或食用,都可。”張鶴婉言。

柳氏讓婢女将土豆拿下去,道:“晚上燒來嘗嘗看。”

沒多久,小柳氏便走了過來,向柳氏行了禮,又對夏紀娘道:“二嫂還未離去正好,陳家娘子與趙家娘子也想見一見你,你随我去,我給你們引見一番!”

小柳氏在張鶴與夏紀娘來的時候便拉着她們說了會兒話,聽說陳家娘子與趙家娘子來了便立刻抛下二人不理了。如今她來尋夏紀娘,想必也是那兩家的娘子聽說了她的存在,故而撺唆小柳氏來了。

夏紀娘除了柳氏與小柳氏,還不曾涉足這個層面的人際往來,她總覺得自己會有些局促。可又不好斷然拒絕小柳氏,便猶豫不決起來。

張鶴見小柳氏的脾性便知與她往來的婦人是什麽品性,一個小柳氏就夠讓人招架不住了,三個小柳氏,得需要多好的脾氣和寬容的心才能與她們相處呢?

“大嫂,不了,我們還有事,眼下也該離去了。”張鶴忙道。

“你有事你去辦便是,二嫂想必沒必要跟着你跑!”小柳氏道。

“……”張鶴心道,柳氏怎麽就不克制一下她這堂侄女?

“有些事二郎沒我在身邊便辦不好,所以我跟着去方便一些。”夏紀娘微微一笑。

張鶴點頭。

小柳氏“哦”了一聲,道:“這倒也是,二叔怎麽也是張家出來的很多粗活都做不來,有你在就能幫襯着點。”

柳氏終于看不下去了,瞥了她們一眼:“既然有事,便去辦吧!今日你們特意送銀茄與芋子過來,也是有心了。”

張鶴與夏紀娘這才告辭。她們從側門出,順道在馬廄将她們的驢車牽出來。忽然便聽見馬廄外一把粗糙的聲音流裏流氣地說道:“我的腿就兩條,已經斷了一條,我看你們還能打斷多少回?有本事打死我呀!”

“你到底想如何?”另一把聲音壓抑着怒氣,沉聲問道。

“我最近找不到活兒幹,快餓死了,我要的不多,就二十貫錢!”

“三個月前你也是要了二十貫錢的,我在這兒看一年的門,也才二十五貫錢,你這一開口便要二十貫錢!”

張鶴便想怎麽覺得聲音熟悉,原來是張家的門房的聲音,至于另一把聲音的主人,她腦海中似乎閃過一個片段,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嘿嘿,二十貫錢可不多了。你們郎君的大伯父升官了不是,今日來登門造訪套近乎的人還少嗎?他們随手送的禮,也少嗎?”

門房冷笑道:“消息還挺靈通的呀!”

“我混跡市井,什麽消息不知道?”

“那你便該知道,張家要弄死你,易如反掌。”

那人絲毫不懼,反而更加得意:“你們敢弄死我,就不怕別人參你們張家一本?”

門房這時才知道他嚣張的資本來自哪裏,的确,張廷軒升了官,若張家出了人命,即便卑賤如仆役,也要受責罰。禦史借機參張廷軒一本也是有可能的,屆時張廷軒便要背負一個縱容家族子弟橫行鄉裏的罪名。

不過門房顯然也有辦法應對,他道:“你的消息靈通,可也別以為我們張家是好惹的。你那長子在亭山書院讀書,今年打算考發解試吧?還有個女兒,似乎在……”

那人俨然是被抓住了命脈,好一會兒都不曾說話。良久,他才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痞氣,道:“十貫錢,一錢也不能少。”

突然,黑驢發出了一聲叫,張鶴便收回八卦的心思,讓夏紀娘上驢車。只聽見門房壓低了聲音敦促道:“明日等郎君回來了再給你,快走!”

那人有些不甘願:“誰知你們明日會不會又賴着?”

“再不滾我拿棍子将你另一條腿也敲斷!”門房呵斥道。

待張鶴與夏紀娘從馬廄出去時,只能看見一個一瘸一拐的男人離去的背影,而張鶴在看見他的瞬間便想起了去年這時候遇見的那個無賴。門房見到張鶴時神色慌張,結巴了起來:“二、二郎君,你取車,怎麽也不跟小的說一聲,怎麽親自來取車了?”

張鶴對他的态度感到疑惑,道:“我見你不在,也不想麻煩你們,便自行來取了。”她又看了一眼那無賴離去的方向,“那是何人,敢勒索于你,為何不報官?”

“那便是個潑皮,二郎君不必理會。”

饒是夏紀娘也看出了門房的古怪,顯然他是在聽見驢叫後才呵斥那無賴離去的,分明就是不想讓她們遇上那無賴。只是張鶴并未追問,她便也不好開口。

張鶴駕着驢車在寬敞的道上慢慢地駛離,夏紀娘在心中琢磨了剛才的事許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問張鶴道:“二郎可認識那潑皮?”

張鶴搖頭:“不認識,若是認識,我也不會問了。”

“可那潑皮似乎握着張家的什麽把柄作威脅,他既然能威脅這一次,想必還會威脅好幾次。”

張鶴道:“看樣子他已經威脅了好幾次,只是即便是張家,也不能罔顧國法殺人滅口。而他又是個不怕死的,便三番四次上門勒索。只是我也不知大哥是做了什麽事,才招惹了他。”

夏紀娘道:“二郎為何認為是兄長?”

“我上一次來的時候便見過那市井無賴,他找的便是大哥。”張鶴道,“興許我這大哥,也做了像李尋那樣不堪的事情,落下了把柄吧!”

她當時見張雁對田仆告主一事很是反感,她還曾反問他是否做了虧心事才會懼怕田仆告主,或許她随口胡言也說中了。只是她并不清楚是否與此事有關。

過了會兒,夏紀娘将此事暫且壓下,問道:“二郎要帶我去哪兒?”

“快到端午了,紀娘忘了?”張鶴有些得意,難得她記起了日子,可夏紀娘卻記不起來。

夏紀娘自然不會忘了快到端午了,不過見張鶴得意的模樣,便讓了她一回,笑問:“原來快到端午了,那二郎有何準備?”

張鶴嘟了嘟嘴,道:“去年的端午前,紀娘可不這樣的。”

夏紀娘忍不住撲哧笑道:“好,我知道二郎要什麽了。”原來是變着法子想讓自己給她準備香袋。

張鶴的眼睛這才恢複亮采,又道:“還有去找二哥置辦些生藥回去,眼下天氣熱了,蚊蟲也多了。你夜裏睡得晚,難免會遭惹蚊蟲叮咬,我們便添置一些能驅蚊蟲的藥草。”

“好。”

倆人一同到了袁九郎生藥鋪所在的街巷,因街道相較于別的大街要窄了些,又人來人往的,張鶴與夏紀娘便幹脆下了驢車,牽着它前行。

夏紀娘指着一面垂挂的布,對張鶴道:“到了。”

張鶴只能看見布,卻瞧不清楚上面的字,待走近些才認出上面寫着“袁九郎生藥鋪”六個大字。這是最簡便也是最便宜的招牌,同時也算一種廣告,而只有底蘊豐厚的鋪子才會打造匾額招牌。

袁九郎生藥鋪并不大,裏面有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在制藥,藥櫃前有個正在抓藥的中年男人,卻不見夏紀娘的二哥夏羅綢的身影。

“兩位官人、娘子,要些什麽?”藥櫃前的男人笑問道。

夏紀娘認出他便是這生藥鋪的東家袁九郎,問道:“請問夏羅綢在此處嗎?”

袁九郎登時便變了臉,沒好氣地說:“不在!”

夏紀娘蹙眉,袁九郎的态度如此差,可是發生了何事?她上一次過來時,夏羅綢還在此的!

“那他去了何處?”站在門外的張鶴又問道。

“不知,別提那個白眼狼!”袁九郎有一絲愠怒,“你們買不買藥草,不買便離去,這兒不歡迎你們!”

夏紀娘被趕了出來,她與張鶴面面相觑,無奈別人要驅趕,她們便只能先離開,只是這突來的變故讓他們有些茫然。

忽然,後面一個少年跟了上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袁九郎生藥鋪,又對二人道:“羅綢哥在龍泉寺賣藥,你們可以去那兒找他。”說完便跑回了袁九郎生藥鋪。

張鶴與夏紀娘也顧不得多想,便往龍泉寺奔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少到懷疑人生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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