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劫難逃
苦情戲還沒有演完,那人倒先擰着鼻子咦了一聲:“怎麽會有這麽重的血腥味?”
“介個……”阮一苦着臉,“我能說不是我的血嗎?”
那人已經眼尖的發現了血的來源,阮一更加眼尖的手腳并用的爬到後座給正主讓路。
“怎麽會傷成這樣?”
豺狼動作麻利的掀開了虎豹的上衣,左下腹的傷口清晰可見,他只看了三秒鐘,便跑出去拉開了後車門,找到了急救包又跑回來,傷口清洗消毒包紮一氣呵成。
“只是這樣嗎?”阮一看着又有些滲血的紗布,“不用把彈頭取出來嗎?”
那人略微驚異地看了阮一一眼,卻只是很平靜地解釋說:“現在沒有工具把子彈取出來,他流了這麽多血,得立即送醫院。”
“不能送醫院!”阮一下意識握住那人的手臂,“這是槍傷。”
“所以呢?”
“不能送醫院!離這裏最近的只有仁愛一家醫院,那裏埋伏着槍手,他回去了只會死的更快,連我們倆都有可能遭殃。”阮一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指手劃腳,“你可能不相信,我并不認識他,也不知道那個槍手究竟埋伏在哪裏,但他對我開了兩槍,全打在了地上,然後他挾持了我讓我幫他開車逃走,然後……開槍的他不是挾持我的他,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了!”
那人定睛看了阮一許久,仿佛相信了,在駕駛座坐穩了也系好了安全帶才說:“我還只是醫科的學生,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告訴我一個你認為安全的地方,我幫他取子彈。”
“安全的地方?”
“最好有火有酒有刀,越近越好。”
火……腦海中有火光滔天忽閃而過,阮一又開始覺得頭痛了,一幢被燒的面目全非的莊園慢慢在她頭痛欲裂的腦袋瓜子中勾勒成型。
“我不知道!”在腦袋裂開之前她強制自己不再想下去,“我不熟悉這裏。”
“往前開……”一直失血昏迷的人适時嗫嚅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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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已經迅速發動車子往前開,看了一眼又阖上眼睛的傷患說:“我叫邝颢,是H醫學院的學生。”
“謝謝。”他在距離十字路口十米處準确開口,“左轉。”
除了他偶爾的低聲道路導向外,車子裏的三個人誰都沒再開口,狹小的空間壓抑的可怕,混着濃烈的血腥味更加可怖。車外的景象越發熟悉,阮一懸着一顆忐忑的心,一直想開口說些什麽,可是直到車子在目的地停下來,她還是沒把下車那兩個字說出來。
看着車窗外破舊的已經辨不出原本顏色的鐵門,遍布爬牆虎枯枝的灰牆,還有半截露出形狀來的屋宇……阮一死魚一樣張大了嘴,仍覺得呼吸困難,忐忑的心髒猶如被人攫住了一般,慢慢握緊,慢慢青紫,不到缺氧而死絕不罷手……
阮一近乎哽咽:“這裏,這裏是?”
“我們家的老莊園,我很久,很久沒回來了。”
那人按着腹部的傷口掙紮地推開車門下去,在鐵門前方停下來,似乎也在不可思議着這座莊園的破敗。
阮一尾随他下了車,慢慢走到他身後,衣物包裹下的瘦削雙肩,那樣單薄的背影,真的就如書上說的那樣,仿佛一陣風就能将他吹走。
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在她心心念念的那個地方,也有過這麽一個單薄落寞的背影,在凜冽的北風中瑟縮着肩膀低着頭自她面前離開——阮一揪住她心髒跳動的地方,那裏,怎麽會跳動的那麽快?
“魚躍龍門,錦繡良緣……”
又是誰在講話?
他忽然回過頭來看着她的臉:“你在哭什麽?”
天已經黑透了,只有昏黃的路燈死命地撐開一絲光亮,但就是那一絲光亮,讓她看清了他的臉。
阮一依舊揪住心口:“心,心很疼。”
他的額頭沁出一層薄汗,嘴唇也越發蒼白,捂住腹部傷口的左手益發無力,可還是先問她:“為什麽疼?”
眼淚掉下豆大的一顆,阮一聲若蚊蚋:“我不記得了……”
他突然翻了眼白,整個人轟然倒下去,那樣讓人猝不及防,在阮一的淚眼中猶如一座大山崩然傾倒。
邝颢見狀立即下車跑了過來,吃力的一邊按住他的傷口一邊扶他起來,而阮一艱難的張着嘴,呢喃出記憶中忽然多出來的字眼:“成……成浚……”
恍如隔世,原來竟是這樣。
前塵往事她忘記了整整五年,再記起來,竟只是見到他的這一瞬。
屋子裏情況并不比外面好多少,大火侵襲過後的狼藉又荒廢了近五個年頭,沒有變成蜘蛛蛇蟻的窩就已經是萬幸了。
阮一随手扯下防盜窗上的蜘蛛網,上了繡的防盜窗看起來還是很牢固,難怪當年她拼了命的搖也沒能從這裏逃生。
昏迷的他安然躺在在邝颢收拾幹淨的大床上,臉色蒼白的近乎無害,讓她暫時忘記了曾經的傷,曾經的痛。
她忍不住在心裏問:成浚,當年那個要我死的人,真的,是你嗎?
邝颢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剪刀和一把瑞士軍刀,工具少而簡單,但聊勝于無,他的急救包裏還有酒精和紗布,東西全部在床邊擺好他才指揮阮一去找清水和毛巾,自己則拿了剪刀剪開傷者的衣服。
阮一端着一盆水回來的時候邝颢正在用酒精消毒刀身,聽到她回來的腳步聲連頭也沒擡:“先把他身上擦幹淨,血太多了妨礙我下刀。”
阮一看着床上的人,袒露的胸膛上傷痕累累,可是更加刺目的,是戴在他脖子上的項鏈,那裏圈着的一枚戒指,曾幾何時,是他給她最鄭重的承諾,只是如今,哪怕只是看着也覺得礙眼。
五年了,他的樣子竟然憔悴了這樣多,為什麽,明明當年決絕地離開的人是他……
他們中間不過隔了一步,可是一步之遙,卻足夠咫尺天涯,深壑難越。
阮一久久沒有動靜,邝颢又催了一聲:“怎麽還不過來?”
“哦。”
阮一這才走到床邊,認認真真地擦拭他身上的血跡,
他身上的傷不過兩處,一處在左下腹,一處在右肩,都是槍傷,幸好沒傷在要害的地方,不過失血太多,以至于他到現在都昏迷不醒。阮一沾濕了毛巾小心翼翼地先從他腹部開始擦,仔細的避開傷口盡可能擦幹淨所有的血跡。
邝颢下刀挖子彈的時候阮一拿着紗布在一旁幫忙,實在是資源有限,沒辦法做到完全的無菌,甚至連口罩都沒有一個,所以他們只能盡可能的将呼吸減慢,一言不發的直到最好的包紮完畢。系好手臂上的紗布倆人才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阮一更是癱在一旁,額頭大顆大顆的汗冒出來也沒了力氣去擦。
邝颢靠在床頭桌上歇了一會兒才說:“你做的很好。”
“謝謝,謝謝你救他。”
“我是出于學醫者的本能,你呢?”邝颢的眼神裏帶着疑惑,“一個非醫科的女孩子,遇上這種事吓暈都不為過,可你居然有勇氣幫我做完這一場血腥的手術,我很好奇,取子彈的那段時間裏,究竟是什麽力量支撐你堅持下去的。”
阮一強笑着擦了擦額頭的汗:“有嗎?可能是我膽子比較大吧。”
“我不信。”邝颢搖了搖頭,“替他擦身的時候你的手都在抖,可是剛剛,你冷靜自持的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阮一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剛才那種情形,我沒有時間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