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目成仇
耳邊是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有人在敲門，很響很響，似乎要把門敲出一個窟窿。不過她沒有力氣聽，所有的餘力都集中在視力上。
陽光明媚的窗外，她仿佛看見了外公。
外公在向她招手，她很冷，所以外公要帶她離開這裏，去一個溫暖的地方：“外公……”
轟的一聲巨響，她居然聽到了，來不及想那是什麽聲音，剛朝外公伸出的手就被一雙大手牢牢握住了。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勉強眯着，瞧着被遮住的暗黑的光線，隐隐約約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他抱起自己，一直在叫着什麽，然後拼命地跑着，震得她也跟着顫抖起來，傷口那樣晃動，她卻已經沒有了什麽感覺，只是雙手還木然地覆在刀柄上面。
輪廓完全消失前，她終于聽清了他在叫什麽。
他叫，敏一。
然後她開始昏迷，又好像是在做夢，夢裏的她回到過去，回到五年前的校園，五年前的涼亭，一個打擾她念書的壞孩子，将燃着的煙頭扔進了魚池裏，然後她據理力争，然後，二人結下了梁子。她很小氣，用了很多方法反擊，最後竟将那個人逼的退學了。只是很小的事，為什麽他這樣禁受不起，居然要退學？她覺得不是自己的錯，可是看着他的媽媽來班級收走了他所有的東西，她還是覺得自責。
或許，她是有一點點錯的。
于是，她向某個人哭訴，前因後果，她是如何被欺負的，又是如何反擊的，最終，她的對手戰敗，以退學認輸。她問，不停追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該挨罵？某個人只是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樣哄她，笑罵她怎麽這樣幼稚，可是，他就是喜歡這樣幼稚的她。
壞孩子退學後第二天，她去辦公室交作業，無意間聽老師提起壞孩子之所以壞，不是因為本性壞，而是他爸媽離婚了，沒有人管他，所以他自生自滅自暴自棄。
或許，又是一個，投錯了胎找錯了父母的下凡天使。
他們同是極端的人，不過她是極端的表現自己，而他卻是極端的放棄自己。
從那一天開始，她開始關注這個她一直很讨厭的男生，哪怕他已經離開學校了，她還是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去了解他。
他爸媽離婚了，爸爸已經再婚，他媽媽又一直忙于工作，根本就不管他，甚至連給他做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然後她聯想到了自己，她也是沒有人照顧，因為媽媽要上班而被交托給鄰居，哪怕只是在鄰居家吃一頓午飯，也覺得寄人籬下，看着別人一家的和樂融融，越發感覺自己像一只沒有人要的流浪狗。
不過，她比他幸運，因為她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的陪伴，始終不離不棄，盡管到最後，許諾一生的踐約被埋葬在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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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她劫後重生，重遇當年的壞孩子，只是壞孩子已經學好了，好學上進的像變了一個人。
她主動和他接觸，兩人很快就熟絡起來，他們熟到幾乎無話不談，像知己一樣。他常常雲淡風輕跟她講一些他過去做過的事，比如在半夜醒來時，屋子裏卻只有他一個人，然後他跑出去，在便利商店買幾塊錢一瓶的白酒，不知輕重地喝到酒精中毒；又或是放了晚自習回家，卻發現忘記帶鑰匙，他連門都不敲就離開，一個人在大街上閑逛，然後一走就是半夜，因為他知道，家裏不會有人。
當初種種，現下想來，真是可笑的令人發指。
時隔多年，她仿佛看見他又在冷清的街道一個人踱步的樣子，隔着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幻境，她只能無力地看着，看着他慢慢蹲下去，靠在牆邊哭到兩邊肩膀都跟着發顫。忽的場景變換，他掐着她的肩膀，然後将冰冷的尖刀插進了她溫熱的身體，皺起眉頭跟她說對不起。
冰冷以尖刀為中心向四周散開，滾燙的鮮血溢出來，滴在地上，一滴滴猩紅的液體，像一條沒有邊界的省略號在地面逐漸延伸，而他越走越遠……
她呢喃着什麽，大腦開始一點一點恢複運作。
光線太強了，她擰着眉頭，眯着眼睛去看眼前的事物，但視線太模糊，只能看見面前橫着的一張臉，微微背着光，看的不真切。
她顫顫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喃喃叫着：“于堅……”
對方怔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然後貼放在自己臉上。
那張臉很涼，還有些紮手，她隐約觸到了一絲顫抖，很快消失掉，但是足夠讓她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睜開眼，便看見一張臉，冷漠的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阮一猛地把手抽了回來：“為什麽會是你？”
“那應該是誰？”晟浩中捏緊了拳頭，“第一句問的居然不是你是誰，你認得我是不是，你早就認出我了是不是？你不是阮一，你，是我的敏一，對嗎？”
阮一如遭雷擊：“你叫，叫我什麽？”
“敏一，你沒有聽錯。”他一字一頓，“我是成浚，我回來了。”
這是夢吧，怎麽可能呢，他怎麽可能認出她來？
她反駁，拼命舞動雙臂想要打破眼前的幻境：“不可能，不可能……”
他握住她的雙臂不依不饒：“你沒有死，甚至沒有失憶，你一直都記得我，可為什麽，敏一，告訴我，為什麽一直把我當作陌生人？五年，為什麽躲着不見我？”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走開，走開，我不認識你，不認識……”
她不敢擡頭，她不能見到他，過去的痛，他帶給她的痛，比起阮文棟，他更讓她痛恨活着！曾經有多愛，就會有多痛，成倍增長的痛，五年時光的淬煉，都熬成了毒，她不能見他，拼了命地推搡，得讓他滾開，離她遠遠的！她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裏面有火光，是那場大火，讓她體無完膚的那場大火！重症監護室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沒法忘掉……疼，哪裏疼，她要死了，怎麽會這麽疼？眼淚掉下來，她不停躲，縮到角落去，捂着心口，好疼……為什麽認出來了？不是，她不是敏一，不是……
“敏一！”他死死抱住她，“你別動，傷口會裂開，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求你別跟自己過不去……我什麽都不問了好不好，我什麽都不問了，你乖乖躺下好不好？還是你想見你媽媽，我可以現在就派人接你媽媽過來，呃……”
她一口咬在他肩上，左肩，那裏曾經受過刀傷，傷口很深，血流了一地，吓的她不知所措。現在她也同樣不知所措，潛意識裏只不停告訴自己要推開他，所以她就選擇那裏下手，她有多痛，就咬的多重，隔着一層皮衣咬穿他的皮肉，讓他見血，讓他和她一樣痛。
“你滾開！”她推開他，聲嘶力竭。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為什麽他會在這裏，為什麽他會認出她來？她明明已經改頭換面，連名字都換了，為什麽他還是認出來了？她不是在晟家老宅的嗎，不是準備訂婚的嗎，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在這裏？是戴榮格，戴榮格把她關起來了，有人要殺她，冰冷的刀子，一刀插進她身體裏，想要她的命！
這世上想殺了她的人，還真是不少。
阮文棟、張芮莎、張敏之，還有他，為什麽不肯放過她？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他們全部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