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來客不善

回到竹屋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花鳳凰心中有絲惴惴不安。吃過晚飯後，便又來到了大梨樹下，這裏的寧靜能讓人忘了一切。月亮漸漸升到了當空，盈盈的梨花如雪洋洋灑灑。秋季并不是梨樹開花結果的季節，可是這棵大樹卻開得繁茂。花鳳凰在想，是否是為了迎接昨晚的那名男子。他如月華一般盈亮，就像天上的仙子有一種神奇的魔法，讓這棵大樹心花怒放。就像此刻的自己，不知道他今天晚上還會不會下凡。

恰時有人道：“你在等誰？”

花鳳凰瞬間回頭，不想落空一場。“你怎麽會在這的？”

八字胡男子信步而來，擡頭看着月色皎潔，雪白的梨花随風飄灑，十分享受。“今日我幫了你，你好像還沒有道謝。”

人家是千裏送鵝毛，他是千裏求鵝毛。花鳳凰第一反應，就是這人太閑了。敷衍道：“謝謝。”

八字胡男子答道：“不謝。我看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難道這人會讀心術不成，花鳳凰奇怪道：“你怎知我在等人？”

八字胡男子走到梨樹下，伸手摘了一顆梨子。道：“聽到聲音，頭轉得比陀螺還快，見到我卻是一臉失望。”說着哀傷地将梨子遞給了花鳳凰。“還說不是在等人？”

花鳳凰轉過身不接，道：“那你怎麽知道他不會來。”

八字胡男子再次将梨子遞到了她面前，花鳳凰猶豫地看着他手上的梨子，心想要不就是有毒，要不就是有蟲，不然他能那麽好心。

八字胡男子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答道：“我不喜歡吃梨”

花鳳凰問道：“那你還摘？”

八字胡男子答道：“你下午不是說這梨子好吃，我摘來看看。”

花鳳凰急于知道他的答案，伸手接了過來。就聽八字胡男子，答道：“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很漂亮，很安靜。”花鳳凰答道。

八字胡男子頗有深意地看着她，道：“我想他原先也是這麽覺得的。”

恕花鳳凰的小腦瓜子不太靈光，咬了一口大梨子。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說因為我在這裏，所以他才不來了。”

八字胡男子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看來朽木還可雕。”

這答案讓人太傷心了。花大小姐，用力地再咬了三口大梨子，直到心肝脾肺腎都甘甜舒爽了。才找回了點自信，道：“這裏可不止我一個，也許他走到了附近看見了你，所以他不來了。”

八字胡男子知她是死鴨子嘴硬，笑着搖了搖頭，轉身靠着大樹坐下，順手将花鳳凰拉到了旁邊。看着遠處的月色，感慨道：“如此好的月色，我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過了。”

如此好的月色，花鳳凰心情也舒解了不少。其實看看旁邊坐的男子，也不是太難看。鼻子英挺，眉宇高揚。不笑的時候，眼睛深邃得讓人好奇。含笑的時候，卻清明得讓人欣喜。就是右邊臉上有着點點麻子，有礙觀瞻。麻子？等等。花鳳凰皺了皺眉頭，回想着兩人之前見面的情形，奇怪道：“你上次在布羅莊臉上的麻子好像是在左邊的吧？”

八字胡男子愣了一下，麻子長在自己臉上倒還真沒在意。平日接觸的人都一閃而過，也就眼前的女子靠得最近。沒想到這丫頭平日傻乎乎的，偶爾還精明一次。表面無波，随口道：“前幾天大夫開了一種藥，挺有效果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左邊不長了，長右邊了。”

花鳳凰半信半疑地盯着探究，“是嗎？我怎麽看着有點奇怪。”不想八字胡男子忽然轉過頭，跟她面對面。問道：“看清楚了嗎？”

花鳳凰不管有沒有失憶，還是第一次跟一個男子靠得這麽近，瞬間感覺不對頭。心慌亂跳地轉到了另一邊，道：“不看就不看，反正麻子長在你臉上，又不是長在我臉上。”

八字胡男子奸計得逞，小小得意。忽聽一陣打鬥的聲音從竹屋傳來。兩人趕到竹屋，只見門口站着一人壯碩如牛，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錦緞衫，頭上卻不倫不類地盤着一圈藍布。赫然就是當日在南山東籬遇到的那名大漢，揚塗。

他的手剛作勢收回，忠叔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打算再上前，被平旦攔住。勸道：“你打不過他的。”

花鳳凰問道：“忠叔發生什麽事情了？”

忠叔舊傷未愈，承受能力弱了點，一口氣緩過來。答道：“小花姑娘，還不是白索那個無賴，将我們趕了出來，說是要單獨和小姐好好談一談。”

花鳳凰恍然大悟，道：“上次在破廟的那個什麽五僵小吏，就是他派來的？”

忠叔憤憤然道：“就是他。他死乞白賴地要娶我們家小姐，說什麽救命之恩。”

花鳳凰現下算是明白了，原來這救命之恩的女主角，竟然是古桐。上次五僵小吏五個人忠叔還能撐一段時間，現在就揚塗一個，忠叔卻連半刻都撐不了。自己和平旦又都不會武功，這下可不好辦了。

揚塗忽然問道：“你就是上次在破廟，徒手打敗五僵小吏。他們卻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到的人？”

花鳳凰尋着他的視線，驚訝地看着八字胡男子。見他坦然颔首，道：“正是。”

忠叔這時才注意到他，正是上次的救命恩人，心裏大為放心了不少。再次道謝：“上次承蒙公子援手，再次答謝了。”這話一出，八字胡男子就是不想管，也不行了。

八字胡男子回道：“舉手之勞而已，忠叔太客氣。”

“好一個舉手之勞。”揚塗聲音洪亮，突然大笑了三聲。高大的身影走到八字胡男子面前，俯首朗聲道：“今天，我就來讨教讨教你的舉手之勞。”

揚塗與他相比，足足高了半個頭。略略看來，八字胡男子面前如同站着一頭熊。可他卻穩如泰山，絲毫不受影響。反之臨敵之勢，如君臨天下，更壓了三分。

揚塗心道一聲好，左手一揚，看着十分緩慢，可是轉眼就到了八字胡男子的耳邊。八字胡男子腳下輕颠一步，已退了三步距離。

揚塗邁着山步，又進了三步。制敵之道在于快如閃電，出奇制勝。可他的步伐卻沉重仿如山動，且慢得出奇，一招一式一目了然。可揮手之間，轉眼就到了敵人的要害。他的每一步都跨得極為精準，雙手一揚就能包上小半周。在這半周內的攻擊，随手便到。縱使對方看得再清楚，卻也摸不清。這種開門見山的打法，剛猛有力，雖無出奇卻十分洶湧，少有人能夠躲過。

兩人一攻一退，轉眼退到了階梯。八字胡男子退無可退，信手折了旁邊的一根綠竹，一招寒霜逼人，淩厲轉過了形勢。趁着揚塗躲過，閃身到了他的後面。待揚塗轉身，再接一招飛雪漫天。竹影缭亂，如雪紛飛，讓人眼花缭亂。

揚塗立身不動，伸出左手一掃，一竿子之勢将綠影橫過。八字胡男子順勢而退，手上的竹條點在綠竹樹上。只見綠竹傾倒一邊，中間裂開一道細縫。回觀揚塗，卻絲毫未損。

八字胡男子斜揚嘴角，轉身瞬間如魚躍龍門，一招冰凍三尺直擊揚塗眉心。他所使的劍法，名叫雪飄淩鋒。劍勢淩厲，如寒風刮雪。九九八十一劍，一十三招。招招相似，招招不同。變化微妙，卻叫人見無可察。

此刻揚塗伸手已是來不及，眼見竹尖臨眉。八字胡男子突然轉身落地，而手上的竹子也斷了半截。

待定，只見眼前一道身影，半邊臉遮着長發，邪魅一笑道：“看來五僵小吏敗的不冤，有你這般身手，他們就算再多十人也未必是你的對手。你所使的是昆侖山的雪飄淩鋒劍法，而這套劍法只有一個人使的最好，你有他的三分精髓。你是武中陽的徒弟？”

八字胡男子微微訝異，答道：“不錯。你們又是何人？”

長發掩面的男子答道：“一轉眼十八年了。下次你見到他，替我問他一聲，是否還記得十八年前文山一戰。他的老朋友，可時刻未忘等着和他再續前緣了。”

八字胡男子雖然師承武中陽，可是因為兩人身份有別，所以從未了解過他的過往。不過倒是聽他無意提起過，當年他在文山為救一名女子，曾經同一人打賭。若是賭輸了，就要毀去自己的半邊容貌。難道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長發掩面的男子冷笑道：“我與你師傅多年交情，既然他此刻不在，那就讓我先來指點指點你。”

話音方落，蓄勢未出，忽然有腳步聲從後面的階梯傳來。這步法輕如鴻毛，可卻又穩穩有聲。長發掩面的男子如臨大敵，瞬時轉身而過。就見一名男子身穿白衣徐徐而上，冷冷道：“在下沐英，有幸領教領教青苗教左護法的高招。”

只要一說到穿白衣，花鳳凰下意識就會想到沐英，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還就是沐英。連忙躲在平旦身後，怯怯地看了一眼。見他全然不顧這邊，這才放心。

平旦以為她是方才受到了驚吓也沒有多想，只是看着眼下又要比試，擔心道：“喂，你們打歸打，可別把我的房子拆了。”

長發掩面的男子聽他道出了自己的來歷，不由另眼相看。道：“沐英？早有耳聞，當今的侍衛統領，沐英。所使五步掌，至今能破的，天下不過五人。今日倒是要好好見識。”

沐英不驕不躁，依舊一副千年冰川，萬年寒霜的臉。默默地走到八字胡男子前方，轉身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人，道：“随時候教。”

只聽冷哼一聲，長發掩面的男子一晃眼便繞到了沐英背後，雙手修長如爪，一個轉手，就覆在了他的臉前。可下手間，眼前的人卻已退到了前方三步。長發掩面的男子揚了揚嘴角，若是一招解決了反倒叫人喪氣了。

美人五指佛間照，拈花一笑亂神魔。只見他所使千佛指，缭繞百般，出其不意。沐英也是不緊不慢，三步一轉，五步乾坤，掌中連環，一氣呵成。所使五步掌，利攻利守，有攻有防。交戰間攻防出奇，讓人目不暇接。急彎千轉，兩方不下，已過百招。

花鳳凰見前方激戰連天，趁機溜了進去。就見廳中一名男子身穿白衣，搖着一把竹節扇子，坐在了古桐的對面。那把扇子花鳳凰是眼熟的，這人正是也喜歡穿白衣的白公子。熟人見面禮數不周。她随意地坐在了白公子的旁邊，問道：“白公子，古桐就是上次你說的她救了你，而你又救了她的那個女子？”

白索含笑點頭，那雙彎彎的月牙眼越發的好看。“小花姑娘，上次給本公子出的主意本公子覺得十分合用。今日便尋了一塊紅玉想送給娘子，你看看本公子送的這份禮物還不錯吧？”

花鳳凰擡眼看了一眼古桐，見她冷面寒霜，潛藏在表面下的暗湧估計抵得上火山爆發。一路上見她即使受病痛之苦，都從未皺過眉頭。這白公子纏人的本事可當真不小。花大小姐本着路見不平，好管閑事的之高準則。這事自然是不能不管的。轉身問道：“你來就只是為了送禮物的？”

白索點頭道：“是的。”

花鳳凰道：“白公子，你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半夜三更擾人清夢，古桐自然生氣。更何況她現在正在解毒，身體虛弱需要多加休息。就算你把鳳毛麟角拿來送給她，她也不會高興的。”

白索想想有道理，不過卻不是很贊同。解釋道：“晚上本公子剛得到了消息就趕來了，不更證明本公子的誠意嗎。”

經過上次在南山東籬的交手，花鳳凰知道這位白公子，雖然事事順着你說，可是卻從來不聽，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辦。就如一只貓，摸毛只能順着摸，不能逆着抓。花鳳凰提議道：“白公子，說得對。那現在禮物也送了，我們是不是該各自安歇了。你看古桐有病在身，也需要好好的休息。”

白索道：“不錯，所以方才我就讓小桐先去歇息，有我在這裏守着，她不用擔心。”

聞言古桐忍無可忍，本已蒼白的臉竟泛起了微微紅暈，氣急道：“你不走，我走。”

白索聞言露出了淡淡的哀傷，瞧了竟然讓人生出幾分心疼。關心道：“你的毒才解了一半，不能随意走動。若你不喜歡我在這裏守着，那我到屋外守着就是。”

這臉皮是哪個煉丹爐煉出來的，古桐當場氣絕。花鳳凰心想，有你在才最不放心吧。無奈此刻外面兩尊大佛坐鎮不好轟。苦着耐心勸道：“不是，白公子，你看這裏地方小。也沒有其它的地方能讓你休息的。山下的客棧離這裏也不遠，你到那裏住不是也能随時見到古桐嗎？”

白索不為所動。

花鳳凰再接再厲，湊到他耳邊，悄悄道：“你應該聽過這樣一句話吧，小別勝新婚。你這樣老是纏着古桐，她只會對你更加厭煩。興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念着你的好。”

白公子聞言，漸漸喜上眉梢，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三日後再來拜訪，展開折扇，大步跨出門檻。也不管他人此刻正酣戰三百回合，勝負未分。随口道：“烏之之，走了。”

聞言長發掩面的男子瞬間躍到了他身後，随着走下了階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