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六月
風伴青山,花伴舞。月河相攜,柳岸從。那一刻花鳳凰已忘了自己是誰,雖然她早就忘了,但此刻她忘得更為徹底。上官閱攜着她落地的一瞬,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上官閱道:“她們應該追不上來了。”
花鳳凰深吸了一口氣,跟上他的腳步。問道:“你覺得他們能夠破除門第之間,和世俗的眼光,而在一起嗎?”
上官閱答道:“只要他們是真心的,我想這些對他們來說并不是問題。”
那什麽才是問題,花鳳凰的心中有無數個聲音在發問。她并不覺得自己同上官閱之間的阻礙,會比這個大。可是為何他始終不曾正視。誰都不會相信,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情誼不深,會舍了性命跳下水去救這名女子。
花鳳凰赫然止步,問道:“你是因為我上過了花轎,所以才不願接受我的。是嗎?”
上官閱有些意外,他并沒有回頭。
花鳳凰繼續道:“一開始我以為是,可現在我相信,你絕非這樣的人。要不然你就不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延江去救我,就不會一路上陪我胡鬧。雖然你從始至終不曾說過,但我相信我并沒有感覺錯。我喜歡你,你也是喜歡我。”
這段義無反顧,毫無保留的告白,上官閱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願用謊言來掩飾,也不敢将實情告知。不管是迫于無奈,還是心甘情願,都是自己選的。該舍該得,他早已下定了決心。
“師兄。”正當他掙紮之際,青娥出現了。她總是在最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硬生生地将花鳳凰拉回了現實。
花鳳凰知道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毅然轉身朝着旁邊的一條小路走去,只願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才好。深深地呼吸始終無法平靜心頭的波瀾,瞬間便化為了淚水溢出眼眶。就連無聲亦做不到,隐約傳蕩着嘤嘤的哭泣聲。
枯黃的野草搖搖曳曳地伴着,有些凄涼,花鳳凰仿佛孤立在遺世之中。只要她就此放下,失去的記憶,似乎可以讓她重新開始。可是冥冥之中,卻總有一個線串聯着。
“總算找到你了。”
“是你?”花鳳凰意外道,“你怎麽會在這裏?為什麽要找我?”
走來的正是被他們所救的那名幸存土匪,臉頰左邊的傷疤赫然入目。他道:“我也并非要找你,只是想找一個跟你們同行的人。”說着他挽起袖子,道:“那日我離開客棧之前,小二看見了我手上的這條手鏈,說看到跟你同行的那個女子也戴了一條。”
花鳳凰接過一看,不過是一條銀色的珠鏈,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奇怪道:“這手鏈有什麽特別的嗎?”
那人道:“這手鏈是當年我妹妹出世時,我母親親手做的,我們一人一條。我妹妹七歲那年被人販子拐走了,這十二年來我一直在找她。”
“你是說六月就是你的妹妹?”
那人微有激動道:“你是說她叫六月,那你可知她是從哪裏來的?”
花鳳凰搖頭道:“我不過也是在客棧認識的她,我認識的是跟她在一起的那名男子。”
那人有些失望,忽然急道:“快到渡頭的時候,我遠遠看見你師傅和一名女子被押上了另一艘船。可跟到這裏後,就不見了蹤影。方才我見你出現在客棧,我以為你跟他們在一起。”
花鳳凰訝異道:“你可看清了那艘船是誰的?”
那人回道:“不清楚,那船不小,上面站了十來個護衛。”
這就奇怪了,到底是誰要抓他們。難道是秋雁和艄公,所以他們才會在被自己認出後,将自己推入江中。可青娥不也在那條船上嗎?為什麽她卻安然無事地出現在這裏。難道秋雁和艄公是沖着郝請去的,不會是知道了他跟九娘的死有關吧。可為什麽連平旦和師公都要抓了?花鳳凰越想越覺得不妙急道:“你跟到哪裏?快帶我去看看”
今日的涼州城十分的熱鬧,只怕三十年來都從未如此過。只見一名公子哥搖擺地走在前頭,後排跟着兩排身穿黑衣家丁,一排十人,每一個人手上都捧着滿滿高過頭頂的東西。誰也不知道這一群人是突然從哪裏冒出來的,只知道今天各家商鋪的生意都十分的不錯。
花鳳凰奇怪地看了一眼,見他們手上捧着的有許多是紅顏色的,看來是要辦什麽喜事。而且是臨時決定的,才會如此倉促,才會需要動用如此多的人,一次性買這麽多的東西。這麽奇怪的事情,自然有奇怪的原因。她此刻毫無頭緒,正要找的就是這奇怪的事情。
兩人随他們來到一座兩院的房子,門口已有人在布置着。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去後,那名男子就開始分配工作。門口大紅的燈籠已經挂起,紅色的喜字也正要貼上,顯然就是要準備婚禮。可這成親竟不在自己的家中,而是臨時決定的在此,未免是太過心急。一個着急嫁的人?還是一個着急娶的人了?這兩種人花鳳凰恰巧都遇到過,不由便猜想起自己認識的那兩個不幸的人。
她轉身正要說話,才想起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問道:“我叫小花,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了?”
那人小聲回道:“路大山。”
花鳳凰道:“路大哥。這樣,等入了夜,我們悄悄到後院去看看。我想那裏面應該有我認識的人。”
路大山對于她這自來熟,聽着還挺習慣。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就是那艘船的主人?”
花鳳凰回道:“現在還不能确定,進去就知道了。”
可這高牆,沒有梯子大樹可攀,沒有大石布包可墊腳,這可怎麽上去啊。花鳳凰左瞧瞧又看看,忽然靈機一動,瞧上了路大山。路大山意領神會地搖了搖頭,伸手就将她擰起,如同擰小雞一般。花鳳凰瞪大雙眼,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已經在牆沿上了。她呼出一口氣,後怕道:“路大哥,你下次行動前先告知一聲,我膽子小。”
路大山聞言愣了一下,道:“小花妹子,你這玩笑可不好笑啊。到現在為止,我可沒有見過比你膽子更大的女子了。”
花鳳凰尴尬地伸了伸舌頭,雙手緊緊地抓牢了牆沿。就見院子裏一名護衛走了進來,可奇怪的是,他并非巡邏,而是打開一間又一間的房間,好像在找什麽。
又有一名護衛走進來見狀,質問道:“喂,你在幹什麽了?”
第一名護衛轉身低着頭,着急道:“哎呀,不好了。我剛去牢房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女的跑了。我追出來的時候,不知道她跑去了哪裏?”
第二名護衛聞言急道:“那她一定是去找準姑爺了。糟了要是讓她去鬧,少爺也小姐絕對饒不了我們。”話落他便轉身,可腳步剛邁開了一步,卻突然停了下來。冷笑道:“那你為何不喊人?”
第一名護衛辯解道:“我這不是想說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我一個人就能抓到。要不然讓少爺和小姐知道了,我們辦事不利。那我們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二名護衛想想也頗有道理,贊同道:“不錯,那我們快去看看。”可剛走了一步,卻忽然轉身朝着第一名護衛用力發出一掌。
花鳳凰一驚,那一掌出掌有風,力道可見不小。朝着第一名護衛攻去,眨眼的距離,他如何躲得過。可出掌的人卻突然靜止在了原地,忽然急退了三步,坐倒在了地上。有人問道:“你是如何看出破綻的?”這聲音分明是一個女的,而且十分熟悉。她竟然能将一個男子的聲音學得如此相似,卻絲毫叫人聽不出女聲。
他用力拭掉口角的鮮血,回道:“雲家莊的護衛都是我千挑萬選的,每一個人的個子都不低于七尺。你的聲音,舉止都裝得十分像,可是你的身長卻是最大的破綻。”
女子惋惜道:“看來,是我太低估你們了。不過也無妨,現在只要你告訴我,你們把人藏在哪裏了,我就放了你。”
護衛聞言一驚,就要喊人。可剛張開嘴就有什麽東西飛了進去,不由用力一咽。随後發出的聲音嘶啞無力,竟連一個字都叫人聽不清楚。
女子冷冷道:“我說過的話從來不說第二遍。你若是不願意,大可自我了斷。”
不想堂堂一個七尺有餘的男兒,竟被一個小姑娘戲耍。心中一片羞惱,竟真的憤然而起朝着牆壁撞去。
花鳳凰見狀着急跳了下來,竟忘了自己絲毫不會武功。這一跳少不得也得斷條腿,可事情往往就那麽巧妙,竟誤打誤撞地正好落在了護衛的身上。可憐有人做了肉墊,五體投地,眼前一暈不醒人事了。
花鳳凰急忙跳了起來,後怕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索性還有氣。她走到女子面前,道:“原來我沒有猜錯,大虎的冰糖葫蘆就是你給的。”
六月聞言揚起嘴角,得意道:“不錯。雖然你沒有證據,但若你當日問我,我也不會否認,可你并沒有問。”
誰會想到一個兩眼汪汪,為小孩着急請大夫的人,竟就是給他有毒冰糖葫蘆的人。她很有把握,沒有人會懷疑到她的身上。所以她也不用謊言去否認。
花鳳凰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六月答道:“不為什麽,我的糖葫蘆本來也不是給他的。若是他不搶,也就不會中毒。”
花鳳凰奇道:“那你為什麽要害另一個小孩。”
六月答道:“誰說我給他吃有毒的糖葫蘆?”
花鳳凰這就糊塗了,她既然給第一個小孩的糖葫蘆沒有毒,那麽為什麽大虎去搶的時候卻中毒了。有什麽地方不對,花鳳凰恍然悟道:“你是知道大虎一定會去搶,所以才故意把那支糖葫蘆給第一個小孩的。而你這麽做,只是想教訓教訓大虎,只是你對一個孩子下這麽重的手,未免過于狠毒了吧。”
六月道:“狠毒?我并沒有要了他的性命,也沒有讓他缺胳膊少腿。他此刻依然完好,而且不會再搶別的小孩的冰糖葫蘆。你說我是對他狠毒,還是為他好。”
花鳳凰無言以對,她說的并非沒有道理,只是誰能忍心讓一個孩子受那樣的苦。想起當日大虎全身被自己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當真是于心不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