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總是要來的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不該來的也總是會來的。命運不管怎麽樣的安排,只要它存在,你就永遠都忽視不了它。

鬼哭魔傑發出他那獨特的笑聲,噼裏啪啦一陣闖進了昆侖山。就在他在山前将一名昆侖山的弟子打趴在了地上,永遠都起不來後,一路上來就再沒有人敢阻止他了。他身後還跟着兩人,一個是長發掩面,透着絲妖嬈氣息的男子,正是烏之之。而另一個雖然看起來跟揚塗打扮有七八分的相似,可是身高上卻矮了半截。他臉上肅穆得跟塊木頭似的,再加上黑乎乎的皮膚,俨然是一塊燒焦的木頭。可他那一雙白亮白亮的眼睛,卻是明晃晃的。

聞人三原道:“兩位想必就是來自南疆一族的朋友了?”

烏之之找到武中陽,揚起唇角道:“聞人掌門,我們此次前來不過是要拿回屬于本教的聖物,并非故意與你們為敵,只要你們讓我們進入禁地,将聖物取出。我們立刻就回去。”他說的話似乎多了,或者他正是故意說多話。

武中陽怔怔地看着他,可卻沒有恨意也沒有敵意。這倒是烏之之始料未及的,又道:“聽聞這禁地是你們昆侖山的歷代掌門才能進去,可我們并非昆侖山的人。更何況不是已有人進去過,而且這人還是我們南疆一族的人。”

武中陽眼中微微跳動了一下,他自然知道烏之之說的是誰。無論過了多少時間,只要提到她不知為何,他總會感覺到一陣心痛和甜蜜。

烏之之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的怨忿越發的深。可武中陽卻始終未曾打算和他說話。

聞人三原道:“聽聞青苗教早在二十年前就從南疆一族中脫離,且井水不犯河水。而烏護法身為青苗教的護法,今日卻反投在了南疆一族的門下,豈非已背叛了青苗教?”

烏之之冷哼一聲,道:“這就毋須你多操心了,只要你将禁地的入口告知,我們取了聖物就會離開。”

聞人三原微微一笑,道:“若是有人告訴閣下,他有樣東西放在了閣下的肚子裏。只要閣下剝開肚子,他取了東西就走。閣下是否也會願意?”

烏之之冷然道:“少廢話,今日若是不将聖物交出,我們就鏟平你們昆侖山。”話落揚指,風吹一過便到了聞人三原前方,雙手缭亂如花開花謝,不知天明更不知何日。轉瞬五指如劍,電閃之間劃過聞人三原的雙眼。

忽聽一聲,“美人五指佛間照,拈花一笑亂神魔。閣下的千佛指,柔中帶剛,實比非常。”

烏之之定睛一看,聞人三原依然站在那裏,可卻仿佛從未動一般。若非稍微有些淩亂的胡須表示他确實動過,任誰也不會懷疑他方才就一直站着。其實他不過是向右走移一步,又向左移了一步。

烏之之笑道:“昆侖山的随風無形果然名不虛傳。”

聞人三原含笑道:“過獎過獎。”

“我來領教領教。”話落一聲呼響,如天崩地裂一般,氣勢壓人。

聞人三原見勢躲避不開,集聚內力雙掌齊出。兩旁的人不由退開三尺,剛剛停下就見兩人各向後方飛出。待落地,雖然依舊神态不改,可是卻再沒有移動半步。

武中陽急忙上前站在了聞人三原的旁邊,暗暗将內力輸入,烏之之如是。片刻後,他們才分別将兩人扶到了一旁坐下。

鬼哭魔傑等了許久,總算等到自己上場了,哈哈大笑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今日這事情,你們就算不想讓,也不得不讓。要不然,我就在你們昆侖山早也笑,晚也笑。讓你們不得安寧。”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郝請搖了搖頭,上前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哭魔傑?”

鬼哭魔傑傲然道:“不錯。”

郝請含笑道:“閣下的模樣,不用笑,只要站在這裏,就已讓昆侖山不得安寧了。”

鬼哭魔傑這下可笑不出來,怒道:“你小子敢損我。”他發怒的樣子卻是比笑的時候好看。說着就揮動身上的那條骷髅長繩,他聞風早已退了五尺遠。

郝請正要迎戰,可卻有一人先沖了出去,他只好無奈地自己站在那裏觀戰。

馬凡拔出寶劍,一把将那條長繩纏住。不想鬼哭魔傑一用力,寶劍卻反而碎裂而落。馬凡大驚,眼見鬼哭魔傑白骨扣趁機就要纏上他,他急忙伸手一抓,不想這白骨扣還會咬人。疼的一把放開,可為時晚矣。鬼哭魔傑輕輕一拉,他的小拇指竟被上面的白骨扣擠斷了半截。

武中陽轉眼飛了出來,将馬凡扔了上去。拔劍而立,揚起,寒霜逼人直劃到了鬼哭魔傑眼前。他急忙一退,武中陽順勢繞出飛雪漫天,将他逼得退無可退。他所使的招數雖然同郝請一樣,可是卻大不相同。郝請所使如同狂風暴雪,而他所使卻如六月飛雪。雪飄淩鋒一十三招,招招相似,卻招招不同。變化之微,叫人查無可查。他所使的劍招,輕飄如無風,六月奇雪讓人意想不到。可當你察覺之時,他已斷了你前後左右所有的退路。

鬼哭魔傑聚精會神,用盡全力揚起白骨扣。如旋風一般,揚揚砸向四周。地板頓裂,梁柱受毀。此刻只怕即使有十個,一百個武中陽都躲不開這一個鋪天蓋地的攻擊。可是武中陽卻神情自若地站在不遠處,見到他如旋風辦席卷而來。赫然揚起長劍,一劍揮出,那上面的白骨竟稀稀落落地掉了下來。沒有白骨的白骨扣,就是一條普通的長繩,已沒有原先的威力了。

看來他不過揮過一劍,可實際上他手上的劍已劃了十三劍。

鬼哭魔傑心疼地看着地上落下的一顆顆小小的骷髅,怒道:“你們還等什麽,現在是來鏟平昆侖山的,難道還一對一單挑。”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紛紛亮出必殺絕技。眼見昆侖山即将有一場大戰,可不好意思的是有人卻不是時候地闖了進來。

花鳳凰眼見場面這麽熱鬧一時也有些傻了眼,盡量把自己當成了隐形人,在路大山的護送下輕輕地想走到對面去。不想腳下一不利索,踩了塊石頭。哎呦一聲。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華麗麗地摔倒了。

路大山急忙将她扶起,瞬間就有一人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招揚手将他揮到了一邊。直接抓向了花鳳凰。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身影飛來,手上一顆石子飛出直接打在了鬼哭魔傑的腦袋上。頓時眉間,多了一點紅。遲疑瞬間,上官閱快速抓起花鳳凰将她帶到了廣酉子和平旦的身邊。

花鳳凰心有餘悸,可一見到這個就不現身的身影,心裏便安定了下來。道:“謝謝。”

平旦急忙過來,見她并無異樣。問道:“徒弟,你不是離開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花鳳凰道:“我回來是來找一個人的。”

平旦奇怪道:“找誰?”

花鳳凰答道:“路大山的妹妹,也就是六月。”

這就更奇怪了,平旦疑惑道:“你不就是路大山的妹妹嗎?怎麽變成六月了?”

路大山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驚訝道:“你說你知道誰是我妹妹,就是她?”

這事情可有點意思了,鬼哭魔傑看了一眼六月,暗暗做了手勢讓所有人都暫先別動。

六月冷笑道:“你如何說我是路大山的妹妹?”

花鳳凰道:“因為我不是。”

六月驚訝道:“你如何知道的?”

花鳳凰暫且不方便告訴她,她的真實身份。遂答道:“我自己是誰,我自然知道。我問你,路大山他妹妹的那條手鏈在你的手上對嗎?”

六月不動聲色道:“不錯。但這是我撿的。”

花鳳凰道:“我們暫且不說這手鏈是否是撿的。來認親的那對夫婦恰巧就是當年拐走路小河的人,事情絕對不會那麽巧。當年見過他們的,除了路大山就只有路小河。路大山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更不會去找他們來認親。所以找他們來認親的,就只有路小河。”

六月道:“那如何一定就是我了?”

花鳳凰答道:“因為只有你有理由這樣做。路小河既然知道路大山就是自己的哥哥,可她卻不願承認。而是讓那對父親反認了我。就只因為她喜歡一個人,而她覺得這個人喜歡我。所以她就讓我成了路小河,以彼此的身份形成阻礙,讓那個人喜歡不了我。我說的對嗎?”

六月奇怪道:“何以見得?”

花鳳凰答道:“當日在客棧,你給那小孩吃冰糖葫蘆。原可以做到天衣無縫,誰也懷疑不到你身上。可是你卻偏偏讓我看見你笑得十分奇怪,讓我懷疑你。因此我一開始就不喜歡你,所以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連帶着也就對他有氣。”

六月冷哼一聲,道:“或許你說的都是真的。”

花鳳凰知道這件事情說來确實有點牽強,因為畢竟看到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對于六月,若非親眼見到的人,誰也不會想到她會這麽做。不過話已出口,她就沒有退路了。她繼續道:“後來在涼州,我和路大山去找你。你承認了這件事情,并且對我說,只要我問你,你就不會否認。所以當陸一式被殺,我不由自主地看着你時。你依舊是那個笑容,讓我再一次懷疑你。當時雖然我沒有任何的證據,可卻清楚地記得你說過那樣的話。盡管你的話不能全信,但是我還是忍不住一試。你确實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可更是如此,反而讓人比較容易相信你是無辜的。所以在他看來,我就是無理取鬧,讓他與我心生嫌隙。可你卻沒有想到,你原以為他會因此而讨厭我,而他卻選擇了相信我。”

六月不緊不慢道:“我确實沒有想到。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就和他在一起。”

花鳳凰聞言如五雷轟頂,竟莫名有一絲眩暈。訝異道:“你是說那天晚上你們一直在一起?”

六月略帶惋惜道:“是啊,你說他是不是個薄情的人。我想天下最好的東西,莫過于是得不到的東西吧。這點上官公子應該深有體會,想必此刻也是懊惱不已。”

郝請無奈地搖了搖頭,此刻就算他告訴別人那天晚上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也沒有誰會相信了。就在方才,他自己說了那天晚上他們兩人在一起時,就已經等于承認了他們的關系。已不得不對她負這個責了。不過他最擔心的,反而是花鳳凰會不會認為,他喜歡她就是因為這個得不到。

花鳳凰沒有讓她将這個問題繼續下去,這是她與上官閱的事情,不準任何人插手。她反問道:“這麽說你已承認了你就是路小河?”

六月看向了路大山,那日剛認花鳳凰的時候,他哭泣的雙眼還在眼前。終是狠不下心,道:“不錯。我就是路小河,不過那只是曾經。”

路大山聞言又喜又氣又急,質問道:“你就為了他,不願認我?你可知道我們的父親就是被這個朝廷害死的,而你竟然不認我們,就只為了跟這個朝廷的走狗在一起?”

六月忽然哈哈大笑,道:“他們是生了我,可那又如何?我已死過了一次,就已經将命還給了他們。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讓別人叫我河神?”

她的笑聲帶着毀滅與凄楚,路大山從未想過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事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許他本就沒有資格責怪六月。

六月冷笑道:“因為路小河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經死了,在被杜亦帶回坤乾瑤谷的那一刻,這世間就已經沒有了路小河。那時候有的只是六月,那是一個跟母親相依為命的孤女。整日過着擔驚受怕的日子,僅有的一點希冀,就是希望母親能夠活到她足以保護自己的時候。可她還是沒有如願,就在六年前她的母親也死了。那天,她砍下了第一條手臂。從那一刻起,她也不再是六月了。而是現在的河神,高高在上的神。不再被人擺布,而是擺布別人的河神。所以在這世間,她只有自己,沒有什麽哥哥也沒有什麽父親母親,有的只是自己。”

路大山眼角濕潤了,他從如何也想象不到她這幾年吃過的苦。內疚和對自己的怨恨充斥着他的全身,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知該如何行動。眼前的妹妹,是他自小最疼愛的人,家中的掌上明珠。可此刻的她,在這世間竟連一點留戀也沒有。不忍地喚了一聲:“妹妹。”

六月心頭微微一動,但不過轉瞬即逝。她不敢也不願意承認這一聲稱呼。赫然轉身看着鬼哭魔傑,喊道:“怎麽?瞧夠熱鬧了沒有?”

鬼哭魔傑瞬時回過神來,一揚手立刻群起而攻。烏之之立即擋在了武中陽面前,眨眼間武中陽幾步反到了他的身後。兩人若近若離,不相上下。烏之之十指蓮花繞轉,招招罩住武中陽的要害。可轉眼武中陽反轉避過,雙掌出劍如影,亦擋亦攻。兩人交手數十招,可是依舊只在一小方圓內,一招一式互不相讓。

光從人數上論,昆侖山已落了一大截。雖然武功上雙方未必有強弱,可是坤乾瑤谷中的人全是玩命之徒。就算為了十兩銀子要他們去殺人,只要他們高興,就算丢了性命也是正常的。而昆侖山一方不過是來相幫的,到底未被逼入絕境。閃,躲,避,招招必定以自身安全為上。如此一來,光是氣勢上昆侖山就已輸了三成。不久便已見了下風,但勝負還未分。

郝請和上官閱都已加入了其中,花鳳凰在一旁幹着急,想到平旦身上時常帶着一些防身的藥粉,便走過去向他提起。廣酉子急忙阻止道:“他們并非普通人,用了只會自作自受。”

坤乾瑤谷越戰越勇,昆侖山一方受傷了十幾人。許多人已是從以一敵三,變成了以一敵五。眼見局勢越來越不利,忽然一群官兵闖了進來,領頭的正是花小龍。

誰都不願平白無故跟朝廷過不去,更何況花小龍所帶來的這一支隊伍雖然人數不多,卻都是宮中百裏挑一的。為的就是這次護送糧草的任務,功夫可見一斑,絕不會比那一些武林俠客弱。

場面一時平靜了下來,官兵排列成了兩行将所有人分成了兩撥。花小龍從中間走到郝請前面行禮道:“屬下參見聖上。”

郝請敵對的五人面面相觑,沒想到當今的聖上竟然在此。他們這些被逼逃入瑤谷的人,哪一個不對此人又懼又恨。此刻如此好的時機,如何能夠錯過。五人心中一狠,互相對視了一眼,遂齊齊舉刀朝着郝請砍去。可刀剛舉起,便已紛紛倒地了。

花小龍轉身站回了原來的地方,忽然看到了花鳳凰。心中一驚,正要喊她,卻見花鳳凰搖了搖頭。這才想起了此刻的環境實在不宜相認,不過如此也了然花鳳凰已知道自己是誰了。

六月忽然問道:“你是當今的皇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郝請,心中仿佛忽然掉落進了一塊大石,又瞬間被砸碎。

郝請看着她答道:“不錯。”

六月無奈道:“我本應該想到的。只是我如何也不會想到,她竟然可以從皇宮裏逃出來。”

郝請聞言奇怪道:“你說的是誰?”

六月苦苦一笑,看着花鳳凰,道:“我現在總算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了?”她轉眼看着上官閱,已理解他心中的無奈和苦楚,還有青娥的不忍與成全。

花鳳凰無聲地領會了她的答案,可她已沒有勇氣再去看上官閱。因為她知道,上官閱一定是早已猜到且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那日在付林城才會如此決絕。因為這是一個天底下,不管是誰都無法改變的身份。

郝請望着他們四人流轉的目光并不明白,可是他卻感覺得到這當中一定關系着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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