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去了約莫半個時辰,等到回來的時候,袁紹凡手上卻還有一束小花。
從樹梢上飛身而下,身姿矯健,袁紹凡幾步走到他們面前:“前面西側八裏處有一方泥沼群,食肉蟲很多,但很隐蔽。南側十裏則有一個蛇窟,初步估計有幾萬條蛇——那還不包括沒看見的,大部分都是毒蛇。”
王全義站起身來,負手道:“沒毒王麽?”
袁紹凡道:“不知道,有些毒蛇不是群居的,但在那蛇窟中,數量也不少,據我估計,應是藥王特意找方法養的。”
謝楓疏道:“泥沼與蛇窟之間,可有別的毒物?”
袁紹凡搖頭道:“除了毒植,會動的毒物,單有一類而已。而且那些毒物都聚集在泥沼與蛇窟之中,方圓三四裏,都沒見到旁的毒物。”
謝楓疏若有所思道:“看來藥王沒給入谷之人留下任何僥幸。天然之地,若有毒王震懾,四周之處,便連同類也不敢靠近。但這地的同類卻可相聚,想必是不讓毒王所在,留出真空,讓我們這些入谷的人,僥幸能入。”
袁紹凡道:“我想也是。看起來,泥沼和蛇窟之後,應能到藥王谷內部入口了。”
“那樣也好。”說了四個字,王全義的視線順着他的胳膊停留在他手上的小花束:“怎麽,這可是你采的毒物?”
袁紹凡臨去前和謝楓疏眉來眼去,王全義可還記着呢。在他心裏,袁紹凡一定會找辦法來對付他,藥王谷中,最容易找的,可不就是毒藥麽?
袁紹凡立刻低咳一聲,眼神飄忽地道:“不是,這個只是普通的花。”将握花的右手背到身後,十足十地掩飾。
謝楓疏好奇地看過去,忍不住有些迷惑:如果是毒物,袁紹凡這也太大大咧咧地敞開了,如果是故意這樣降低人的戒心,這法子卻不适用在疑心病這麽重的人身上。
王全義挑眉道:“藥王谷裏的花,你也敢采?”
袁紹凡道:“這花我認識,沒有毒的……”說到這裏,餘光看見了謝楓疏的疑問臉,猶豫了一下,把他拉到一邊,王全義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釘子一般,袁紹凡的嘴唇動了動,然後把那花放到了謝楓疏的手上,說:“送給你。”
謝楓疏一愣,反應過來以後立刻紅了臉和脖子,将花遞了回去:“你……你送給我幹嘛?”
袁紹凡卻執拗地把他的手推回去,道:“我給你采的。”
Advertisement
謝楓疏這輩子都沒這麽難為情過,拿着也不是,推回去也不是,偏偏王全義還在那裏冷笑了一聲,仿佛嘲笑一般。
袁紹凡似乎也有些窘迫,但他一雙眼睛仍舊那麽明亮,低低地道:“我也是心血來潮,看見這花長得好,便忍不住采來了。你若不喜歡,便把它扔了。”
在這谷裏拿着花當然不方便,而且還不知道王全義會說些什麽,謝楓疏沖口便想讓他把花給扔了,然而話到嘴邊,也不知怎的完全說不出來,支支吾吾了半晌,紅着的臉上連汗都快要冒出來了,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袁紹凡此時已慢慢冷靜了下來,他們在藥王谷裏可不是來踏青的,拿着一束花太過麻煩,謝楓疏就是想留着這花,那也不可能。何況王全義和他們寸步不離,半放縱半監視,若想要與謝楓疏親密,該尋別的時機才對。不想讓他為難,袁紹凡伸出手便想把花拿回去扔了。
謝楓疏卻竟在這時忍不住縮手,将花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袁紹凡吃驚地看着他。
謝楓疏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別開眼補救道:“這……這花也可以留着。我方才發現它是那種可以吃的野菜,等晚上,便想辦法把它炒了吃吧。”
深山野嶺他們都沒帶鍋子,想要将這東西吃了,幾乎不可能,袁紹凡卻連忙應好,興高采烈地道:“我們一路走去,還可以多采些花,多采些吃。”
謝楓疏點了點頭,将花收進自己的懷裏,轉了身,若無其事地道:“王護法,咱們這便啓程如何?”
快要下午了,他們已知路徑,快些趕路,便可在天黑之前過了險地。
王全義忍着沒戳破他們沒鍋子的事,陰郁的目光掃過他倆帶着些紅意的臉,口上卻是道:“過泥沼,還是過蛇窟?”
謝楓疏蹙眉道:“一個在西,一個在南,這方向剛好臨近,想必過哪個,都可找到地方的。”
袁紹凡道:“泥沼那雖有許多食肉蟲,但若不陷進泥沼,完全無恙。蛇窟那邊……”
再高的高手,遇上這樣的萬蛇齊發,也難以存活。
王全義道:“所以我們過泥沼?”
袁紹凡想了想,卻是搖頭:“我覺得還是過蛇窟比較保險,進泥沼時我未細探,泥下到底有什麽,誰都不知道,如果只單是食肉蟲,不陷入超過兩個時辰是不會有事的,怕就怕,那裏還有別的東西。”
相較而言,蛇窟雖然危險,卻是明着的危險了。泥沼如果過到一半沒路,進退便是兩難。
王全義也有差不多的想法,點了點頭,道:“那就去蛇窟。”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你們先走。”
謝楓疏與袁紹凡面面相觑,謝楓疏先開口道:“我去蜀中接觸過毒物,知道有些植物可以讓蛇都避開。”
袁紹凡眼前一亮,道:“當時我在蛇窟附近,看到一處很多野植,不過當時沒有細看,想必應能找到些東西。”
萬物相生相克,便是人工飼養,也不能違背那個規律。蛇窟附近,必有可克之物。只要弄到了那些,過蛇窟就安全了。
事不宜遲,他們三人立刻出發,快步往南側走了十裏,臨近蛇窟之時,看看天色,已至申時。
袁紹凡道:“蛇蟲昏晚多出,我們不宜冒進,如果安全起見,還是先在這裏過一晚的好……”向王全義看去,顯是征求意見,“蛇窟不小,藏匿着的蛇會更多,今日白天剩下的時間,不如全去采藥?不管是能讓蛇避開的,還是解蛇毒的藥,以防萬一,都可采些。”
王全義站在山坡上眺望一百尺不到的蛇窟入口,只見山巒處開了個三臂長的空隙,自空隙往內看,幾十條蛇彎着身子,個個都是尖腦袋,黑的、灰黑的、帶紅紋的、帶白紋的……
除了山壁上挂着的幾條,不少蛇纏在一起,甚至有一條蛇,正慢慢把同類吞進肚子裏,蠕動着身體肌肉,已吞了好幾寸……
王全義沉默半晌,皺眉道:“明天進吧。”
袁紹凡點了點頭,立刻便把謝楓疏拉去采藥了。王全義自去坐到一邊,盤膝閉目,養起了神。
謝楓疏一邊被袁紹凡拉過去一邊回頭看,等被拉到草植遍地之處,終于忍不住出聲道:“你這樣拉我來,他會不高興的。而且明天我們就要進蛇窟,我們聚在一邊,他還以為我們商量着怎麽害他呢。”
“我們本來就要采藥,我雖對這些認識一點,可是不過認識能驅所有蛇的野決明罷了,治蛇傷的藥,還是得你采。”
謝楓疏道:“野決明也可以治蛇傷的,既可驅,又可治。”
袁紹凡便道:“你若太過小心,時刻都要怕他不高興,他只會覺得我們有什麽謀劃,更加提防我們。不如順其自然,不去多想……”頓了頓,又加道,“而且咱們倆,還可以多相處一會兒。”
謝楓疏臉上一熱,又看了一眼遠遠的王全義那邊,回頭來瞪他:“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這亂七八糟的?而且,而且我沒說自己是斷袖,先前我說不讨厭你,沒,沒說喜歡你啊,你不能一直這麽對我,我們不是情人,不能這麽暧昧。”
袁紹凡采了一大把野決明,用布包給包了,站起身來時往謝楓疏那兒靠近,謝楓疏忍不住後退了兩步,然後又抿了抿唇,站定。
袁紹凡把包放在一邊,笑道:“可是我覺得你也喜歡我的。”
謝楓疏一愣,袁紹凡便走得更近,伸出手輕輕撫過他的眼角:“你的眼裏,有我。”
謝楓疏清晰地看見袁紹凡的眼睛裏映出了自己的樣子。深潭一般的幽靜,月華一般的光色……這雙眼中映出的所有東西,只有一個他而已。一個激靈,後退了兩步,雙眼帶着驚恐,一句話也沒敢回,狼狽地逃回了王全義那裏。
袁紹凡不由一愣,反應過來後,卻更有一種特別的滋味甜上心頭。很顯然,謝楓疏對情感這方面,十足十是個新手。雖和他做了親密之事,但卻還是不知所措。
忍不住回味了半天謝楓疏的舉動,半晌後,袁紹凡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笑聲随着風聲,一直傳到謝楓疏的耳朵裏。
謝楓疏鋪了布料坐下時,便聽見那人忍耐不住的笑聲,老臉一紅,正自心中罵他,卻聽王全義又出聲了,陰陽怪氣地加了一句,道:“你們倒是很開心麽,采個藥,也能那麽開心?”
謝楓疏便道:“他開心,不是我開心。”
王全義道:“我倒看你們都開心得很。”
哪裏有開心?謝楓疏還未說話,就見一條灰蛇從不遠處游弋而來,動作迅速,左右劃出道寬短的波浪線。
“小心有蛇!!”謝楓疏一下子高聲提醒。
王全義從腰間拔出把匕首,看也不看就是一甩,寒光一閃,那刀尖就刺入了灰蛇的脊椎,蛇身左右搖擺,幾乎在地上翻打起來。
謝楓疏一身冷汗,看着王全義把那灰蛇的腦袋砍了下去,蛇身一扔,扔到了謝楓疏的手裏。
還在動的蛇身不住扭轉,灰黑華麗的花紋令人頭暈,謝楓疏反射性接住又反射性放手,手上袖口都沾了蛇血,腥味撲鼻。
王全義皺眉看他,道:“你怕蛇?”
謝楓疏心口狂跳,還算鎮定地道:“不是很怕,也不是一點不怕。”出外行走遇到蛇是很正常的事,多數時候,蛇見了人就跑掉了。有些蛇見了人還要追來,那樣的毒蛇他也不是沒殺過。只不過,他可不會将死蛇撿起來。蛇死了以後,很長時間都會繼續動彈,猛然間斷頭滋血的蛇身飛來,任誰都要吓一跳。
這幾日謝楓疏也會給獵物剝皮去髒的,王全義只道他怕蛇怕得緊,也沒強求,自己撿了那條蛇身,用匕首一劃,直接把蛇皮給剝了下去。掏出內髒,把內髒塞入蛇皮裏扔掉,王全義以尖刀匕首刺中蛇身,找了根樹枝,插了起來。
謝楓疏看他用随身水壺洗手之時,便已鎮定下來,也去用水壺洗了手,洗手之時,看見不遠處那蛇頭仍在猙獰咬合,半天後,才慢慢沒了動作,謝楓疏知道蛇死了以後毒液還有作用,怕到時天黑,看不見而踩将上去,拿了一根樹枝走過去便想把蛇頭弄開,挖個小坑埋掉。
“別去動!”王全義忽然出聲,謝楓疏手上的樹枝卻已碰到了蛇頭,一剎那之間那蛇頭仿佛活過來一般,飛起一下,咬在謝楓疏的腿上。
“嘶——”謝楓疏立刻用樹枝把那蛇頭給弄下了腿,蛇頭張着嘴巴一動不動地掉到了地上,尖牙之處還射出了小股毒液。
謝楓疏當即坐下,從衣上撕了布條綁住距離傷口三四寸的地方。撕開小腿處的褲子,腿肚一側兩個小洞,兩顆血珠從洞裏流出來,從傷口到血珠,都是紫黑色的。
王全義蹲到他身邊,拔出匕首替他在傷口處劃了幾下,謝楓疏額上都是汗水,一聲沒吭,王全義替他把毒擠出大半,一地鮮血,黑紅摻雜得刺目。
“怎麽回事?”袁紹凡帶了一大包野決明回來,就見謝楓疏蒼白着臉坐在那處捂腿。小腿處黑紫相間,地上一地血跡。
王全義道:“剛好你回來了,快點把藥弄了,給他敷上。這蛇的毒性很強,擠血擠不出來,如果蛇藥沒用,只怕撐不過半個時辰。”
袁紹凡當即把包裹打開,将一小把野決明給了謝楓疏:“快,把這吃了。”
謝楓疏嘴唇也是微紫的,将東西接過,嚼了幾下便吞了下去。
袁紹凡握住他的腳踝,看着那傷口,只見傷口處仍有黑血的痕跡,但是流速很慢,幾乎要幹涸,而謝楓疏的腿,已經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若不把毒血吸幹,藥物作用會更差。若要繼續腫下去,這條腿還有用麽?想也不想,袁紹凡湊上去便對着那傷口吮吸。
“你,你幹什麽!”
這裏的蛇太毒了,謝楓疏處理得如此及時都覺得身上酸痛,四肢乏力,袁紹凡竟還敢用口吸毒?
袁紹凡卻是握着他的腳踝不允許他動彈,幾下吸吮,把剩下的毒血也給吸了出來。
謝楓疏呆怔地看着他,一時之間,仿佛癡傻了一樣。
長長的睫毛距離自己不過一尺,腿上的傷口又痛又癢,他的嘴唇親上來的時候,卻像羽毛搔過了心窩,搔得他一陣心神動蕩……
王全義沉默地站在一邊,半晌後,道:“袁少幫主,你的嘴唇也變紫了。”
猛然回神,謝楓疏連忙道:“可以了,你快點停下!”去拉袁紹凡,袁紹凡又吸兩口,吐出最後能吸出的液體,站起身來,晃了兩晃,天旋地轉,竟是要往下倒去,謝楓疏連忙側了身體,爬了兩步去抓包裹裏的草藥,抱着袁紹凡,将那草藥塞進他的嘴巴裏。袁紹凡咳了兩聲,一時竟暈得沒力氣咀嚼,謝楓疏病急亂投醫,直接把草塞進自己嘴巴裏,嚼得碎了,哺到袁紹凡嘴裏。
這一回,袁紹凡卻是咽下去了,而且,躺在那裏恢複了一點氣力,發現謝楓疏在給他喂藥,眼睫顫了顫,閉上眼睛,偷偷抱住了謝楓疏的腰,用舌頭去碰謝楓疏的舌頭。
謝楓疏沒有發覺袁紹凡的動作,只以為他是在吃藥,一連哺了幾口,哺過去大半草藥。
眼見着他們膩歪在一起快一炷香時間了,王全義終于看不過去,道:“行了,這藥有用,他不過一時中毒,暈了一下,你中的毒比他厲害,再把藥都給他,你自己身上的毒怎麽辦?”
兩人都是一驚,謝楓疏睜開眼與袁紹凡對視,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漲紅了臉把他推開。袁紹凡卻是聽進了王全義的話,順從地被推開,把他扶到一邊坐好,從那包裏弄出許多野決明,拿塊尖石搗碎了敷到謝楓疏的傷口上。
他采的,都是不帶根的幹淨的藥。幸好先前下過幾場大雨,這藥又是蛇蟲勿近的,袁紹凡采的時候特意篩選過,也沒什麽雜草摻在裏面。
謝楓疏低着頭,看袁紹凡解開他腿上的布把他的傷口綁住,半天想說句話,愣是沒開出口去。
袁紹凡做好一切以後給他把了把脈,舒了一口氣,道:“還好這‘蛇滅門’有用,我等會再去多采一些,晚上放在附近,不讓那些蛇靠近。”
本以為這處臨近山坡,不遠處又時不時傳來野決明的香氣,毒蛇,應該不敢過來才對。但是,風向到底會變,這裏又有人氣,偶爾有蛇過來,也是可能。
袁紹凡深悔那時沒讓謝楓疏帶點野決明過來,看他腿上腫的,只怕兩三天不能走路,而消腫之前,腿部的疼癢,那滋味,可是一言難盡。
謝楓疏道:“你自己也多吃些,萬一沒解幹淨,有則解毒,無則預防。”
袁紹凡點了點頭,然後握住了謝楓疏的手,坐到了他的旁邊。
王全義低哼一聲,破天荒竟沒說什麽刻薄的話,反而自己轉身,進林裏打了幾只山雞大鳥,又弄了兩條處理掉頭的蛇。
撿柴、架火,叉肉。
王全義做好這些以後就看見謝楓疏睡着了,袁紹凡正抱着他,讓他靠在自己肩頭。哼了一聲,也沒多說。
袁紹凡有些驚奇于王全義這麽為他們着想,斟酌半天,道了一聲“多謝。”
王全義瞥他一眼,道:“明日還是得趕路,若是耽誤了行程,我定不輕饒。”
袁紹凡承諾道:“不會的,明日我會背他。”
王全義沉默着,将幾根插了獵物的樹枝架至火旁邊烤。
袁紹凡怕吵醒謝楓疏,也沒說話,半天下來,只有火堆噼裏啪啦的輕響在夜中循環。
中元教雖被稱為魔教,但至少三分之一教衆仍如先輩一般不守成規,卻不作惡。王全義卻是真正的邪道人物,中元教護法,殺人不眨眼。不過剛剛,他竟在他身上看出了人情味。
袁紹凡暗暗琢磨着什麽,低頭去看靠在懷裏的人。
謝楓疏睡在他懷裏,眉目寧靜,映着火光說不出地讓人動心。
袁紹凡看着看着,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啪”地一聲,一根被燒的木頭炸了下,王全義皺眉看他,道:“趁人之危,還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幹這樣的事,袁少幫主是不是太過放蕩了一些?”
如果是先前的話,袁紹凡一定會覺得不好意思——畢竟王全義是他們的敵人,而且,他也不習慣在別人面前這樣。
“情之所至,一時沖動,有時候忍不住,也是正常的。”
王全義聽到這話後看了一眼微笑着的袁紹凡,沒有再說,而是在火裏加了些柴火,保證烤肉的火力。
香氣漸漸地彌漫開來,獨屬于烤肉的香味鑽入鼻孔,睡着的謝楓疏也忍不住睜眼醒來。
袁紹凡抱在他腰上的手竟還沒放下,溫柔地道:“你醒了?”
謝楓疏發現自己在他懷裏,身體一僵,輕輕推開了他,“嗯,我……我醒了……”
袁紹凡對上他的眼睛,兩人一陣對視,過不了片刻,謝楓疏先移開了眼睛,坐直了身體。
王全義冷聲一哼,打散了他們之間的旖旎:“醒來便先把東西吃了吧,明日要過蛇窟,我估計蛇窟之後,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謝楓疏點了點頭,接過王全義遞過來的烤鳥,袁紹凡也從架子上取了一串烤肉下來,吃了半天,把肚子填飽。
謝楓疏将手裏的樹枝與最後一塊骨頭給扔了,拍了拍手,拿了水壺簡單地洗了洗。
袁紹凡仿佛變戲法一樣從懷裏取出一個紙包,裏頭包了兩顆薄荷糖,拈起一顆,塞進了謝楓疏的嘴裏,謝楓疏咬住了甜甜的糖,吃驚地看着袁紹凡,袁紹凡道:“差點忘了還有兩顆糖,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不過這烤肉吃多上火,你又受傷,吃點涼的,可以去火。”
謝楓疏含着薄荷糖,含糊地說了一聲謝謝。
袁紹凡正要把另外一顆薄荷糖包回紙包,忽見王全義掃了他一眼,又看向別處,遲疑了一下,便問王全義道:“護法可也要來上一顆?”
王全義看了他一眼,直接就伸過手來。
袁紹凡連紙包帶糖地遞到他手裏,王全義便将薄荷糖剝出,紙包扔進了火裏,含進口中,閉目養神。
袁紹凡低咳一聲,沒有多說什麽,又拉過謝楓疏的手腕,把起了脈。
脈象平穩,沒有變差,看起來謝楓疏的腿,過兩天應該就能好了。
謝楓疏輕聲地道:“明日趕路,我……”
“我背你。”
謝楓疏一愣,本想說的是拄根木頭走路的,再要開口,卻見王全義睜開了眼睛,道:“你自己走的話太慢,袁少幫主的功夫恢複了幾成,背你一個不算什麽。”
謝楓疏就“哦”了一聲,沒有多言。
袁紹凡雙眼明亮,幾乎發着光地凝視着他,謝楓疏看他一眼又移開,神色之中近乎慌亂。袁紹凡偷偷地伸出手去,握住謝楓疏的手,謝楓疏猶豫了一下,想要掙開,卻沒用太大的力氣,動了兩下,仍是被牢牢握住,袁紹凡便往他那裏靠近了……
很明顯,他們兩個又要“情不自禁”了!
王全義立刻提前警告道:“你們兩個,不要旁若無人一般親熱,多大的人了,知不知羞?”
謝楓疏有些窘迫,不由道:“我……我們不會……”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袁紹凡就湊過來親了他一下,剩下的聲音卡在喉嚨裏,一下子愣住。
王全義眯了眯眼睛,“啪”地一聲,火中的木頭便又斷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