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驚蟄(八)
“驸馬爺,裏邊請”
老太監輕聲細語,恭恭敬敬,不知道什麽時候給自己披了個鬥篷,還用兜帽把臉遮的嚴嚴實實。
簡木看着被呈到自己眼前的黑色鬥篷,還真是……把他帶到這麽個鬼地方來,居然還知道要遮羞,皇家的臉面就是靠一塊破布來維護的嘛。
不過,既然是自己開的頭,那麽這尾怎麽能不好好收呢。
簡木披上鬥篷,朝老太監點了點頭,随即垂下眼,把臉罩進落下的陰影中,抖着指尖攏緊了帽子兩側。
那老太監一直咧着嘴笑眯眯,點頭哈腰也做的頗有氣度,比了個手勢,請君入甕。
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星若寒,眼底閃過一絲打量,疑問道:“這位是……”
簡木頭也沒擡,彎着腰輕聲道:“他是我的家仆,很忠心”
随即躲躲閃閃,連給老太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避開所有女人伸向他的魔爪朝前猛沖。
哎,不是,你等等,要走後門啊!
老太監伸長了手,等他回過神來連簡木一個衣角都沒抓住。
來這地方是陛下臨時起的意,所以安排的倉促,原本他是想繞到後門進去的,誰知道這驸馬爺居然像急色鬼附身一樣直接沖進去了。
本來那老太監見簡木一副視死如歸的氣勢,還激起了他少的可憐的一點同情心,皇帝要測試真假,若是假的,自有人收拾他,若是真的,哎,同病相憐啊,還要被這番作弄,可憐,可憐啊。
可瞧他剛剛往哪跑了,這模樣,這股子愣勁,冤家啊!
簡木弓着背站在角落裏,陰恻恻,又神秘兮兮,來往過客瞧他這一副怪胎樣,全都對他指指點點,連樓裏的姑娘都開始朝着他掩唇竊笑起來。
老太監見他這副恨不得在全身寫上我有問題,快來關注我的景象,真想直接一巴掌呼上去。
Advertisement
這事情本來就不太光彩,該是偷偷摸摸的,可這樣一身黑色紮在人眼裏,縮着腦袋可憐兮兮,丢人啊,自己待會還要過去領人,你說這是在懲罰誰?
他現在真的是有點理解陛下當爹的糟心了,是真太監,這家夥就是心思不正,自己不得快活,也要把別人拖下水,假太監的話,哼,膽子真夠大的,自作聰明。
兩只黑老鼠聚在一起上青樓,現在去把人拎出來,然後再繞到後門去就太刻意了,老太監只好把一張老臉遮嚴實了,現在他們兩個可都是陛下的臉面,必須捂緊了。
作為一個戲中人,簡木時刻注意保持自己病恹恹又畏畏縮縮的衰樣,他倒也不是刻意直沖進來,然後站在角落裏引人側目的,也就是有點不太敢面對一直在旁邊狂放冷氣的某人罷了。
雖說是為了退婚搞出來的意外,但是上青樓啊,皇帝的意思還不明擺着嗎,就是看他還能不能站起來呗。
這事不太好說,傻逼系統随時都有可能出來作一作,這麽好的機會不整整他們倆怎麽行。
至于被人當猴子一樣觀賞,反正沒人告訴他要往哪走,就先找個地方窩着等下招喽。
不就是一本書嗎,除了星若寒,其他人對他來說始終隔着一層面紗,關系近點的可以得他一個側目,若是無關痛癢的,在他眼中就是一團團會動的糊糊。
老太監急吼吼抓着簡木,灰溜溜拖着他上了樓,星若寒慢悠悠跟在後面,他面目俊朗,體型亦是勁瘦強健,好幾朵嬌花羞答答圍過來,眉眼抽得酸疼,就是沒誰能把這座冰山給捂化了。
也不是沒人想貼上去拉扯一下,磨蹭磨蹭,但是那對冷刀殺過來一眼,骨頭都要被刮掉幾層碎渣下來。
迎來送往這麽多人,什麽樣的都見過,那些看上去冷面冷心的假正經,既然一腳踏了進來,怎麽可能不是來尋歡作樂的,幾杯香酒下肚,嬌俏的姑娘念着吳侬軟語往腿上一坐,哄個幾句,不全都原形畢露,拈風吃醋的。
可這個男人真的有點讓人毛骨悚然,不僅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明明要摸上臉了,但就是僵住了手指,總覺得若是真敢下了這手,五根指頭估計就要和手掌分家了。
這裏的姑娘三教九流的遇見多了,直覺這東西想不靈光都難,雖然吧,瞧那臉蛋兒,還要那要人命的身材,真是恨不得撅着嘴親一個上去。
三個人穿過回廊,镂空花燈吊在頂上,芍藥、牡丹、水仙……各房門前各挂一盞,全無重複。
角落裏,紅燭搖曳幾息,門開合一瞬,漸又沉靜。
雅蓮镂雕四面,除此以外,別無二致,只不過是一間走廊盡頭的屋子又迎來幾個恩客罷了。
“哎呀,怎麽一來就要三個啊,這是要我伺候哪個才好啊”
眼角塗着淡粉斜上一翹,水蛇腰肢倚在桌邊,一腳擡起疊着個二郎腿,雙腳裹紗,秀氣筆直點在地上,一只白皙玉手輕劃腿上的紗衣,水漾雙眸透着妖氣,一一掃過三人,對着星若寒的方向頓了頓,右眼一眨,咬了咬點绛朱唇。
老太監揭開兜帽,一張白面笑嘻嘻道:“如玉姑娘,這位貴客就拜托你了”
作為皇帝,還是一個心眼多的,怎麽可能不為自己備上幾條眼線,刺探一些虛實暗秘,賭坊青樓還有酒樓,人多口雜,人的興致一旦被勾上來了,或是腦子不清楚了,總是很容易套出點有意思的東西來。
而且,安放在這些地方的人,辦的事不管成不成,嘴都守得住。
老太監把簡木介紹過去,自己便打算功成身退,回去和皇帝一起等消息了。
“公公,這是……”簡木彎着腰,縮着腦袋,一雙鳳目帶着驚駭,看樣子似乎十分不解皇上的用意。
老太監對這位準驸馬爺的觀感又差了一分,都到了這份上還要明說嗎,不管真假,看着就招人嫌,枉他先前還記得龍傲霸初見面的樣子,頗有好感,現在那點好感是徹底灰飛煙滅了。
躺在床上殘了三年,這腦子估計也有點病殘了,你的老丈人可是當今天子,一國之主,要看你是不是還有能力傳宗接代,你能說個不字,哼,最好是真的,別以為這就到頭了。
“驸馬爺,這是陛下的一片美意,你總不能一輩子不開葷吧,試試吧,說不定就能行了呢”
拍了拍簡木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再順便從那只爪子裏把衣服扯出來,然後關門,走人。
門外不知何時悄悄站了兩個布衣壯漢,二人朝老太監行了個禮,便直挺回去繼續當門神了。
今晚,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呵呵。
老太監才剛邁出幾步,忽地一頓,轉身推開門,耷拉下的眼皮蓋在一對精目上,屋內三人齊齊盯過來。
如玉一臉嬌笑,點了點頭,眼神示意,還有何吩咐。
簡木微彎着腰,神色驚疑不定,繼續保持他的角色設定。
還有一根木樁子,釘在地上,面無表情。
“他在這裏幹什麽?”老太監擡手指着星若寒,笑意全無,這算什麽,主子享樂,還要下人全程圍觀?
就連皇帝辦事都是叫人等在外面聽候,龍傲霸這家夥該不會想靠這家夥蒙混過關吧,當他眼瞎了不成。
簡木瞅了眼星若寒,星若寒也眸色淡淡盯着他,千言萬語抵着喉嚨,卻是一句都蹦不出來。
要他說什麽,請您出去,我好和別的女人滾一滾床單?
找死呢!
簡木彎着兩眼,繼續挑戰別人的下限:“公公,他不礙事,沒他在我身邊,我會渾身都不自在”
老太監:……
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到足足把人給氣死的混賬東西,難不成你洞房花燭,還要下人站在床邊,捧着一本春宮密戲,一句句教你不成,然後姿勢不對,還可以讓別人幫你擺正?
你行,夠狠。
對着如玉打了個眼色,老太監大袖一甩,氣呼呼走了出去。
得,您愛怎麽折騰都随您,咱家不管了,有的是人治你。
如玉翹着臀從凳子上搖擺過來,解開簡木的披風,嘩啦一聲,扔在地上。
雙手擡起環上簡木的脖子,勾着他的下巴湊到自己眼前,細細端詳。
長得還是不錯的,就是氣質差了點,不過還是能入口的,畢竟也是個美男子呢。
如玉勾着簡木,眼睛瞟向星若寒,那尊玉面煞神不聲不響十分安靜,不過,如玉卻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她替皇帝辦事,無論是謀財害命的奸臣,還是殺人如麻的武将,手上的人命都滴着血從他們的指縫間溢出來。
那些靈魂都被血染紅的人,就連一點點腥味都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而她也就有點小樂子,喜愛啃咬那些人的指尖,就像飲下被他們殺盡的人留下的血淚,指尖的主人為她癡狂,就像他們是為了她才奪去了那些人的性命一樣。
日子太無趣了,想像一下自己是攻城略地站在累累白骨上的女王也是頗有一番得意樂趣。
眼前這個,真是極品。
一雙美目妖豔絕塵,盯着星若寒,擺弄了幾下簡木的耳垂,張口欲咬。
知道這是皇帝的考驗,簡木渾身僵硬,心如止水,一點绮念都沒有。
再說了,有星若寒這座大冰山在,他也不可能熱地起來,果然,把他放在這裏的主意真是太正确了,他自己現在也已經進入冰山境界了。
況且他敢不把人放着嗎!
這種讓老婆直勾勾盯着自己被小三勾搭的既視感,還真是既安心又驚悚。
眼底的暗色越來越深,如玉笑得越發嬌豔,平穩的胸膛愈漸起伏,如玉笑得更豔了,眼看就要作勢咬上簡木的耳垂,忽然,天旋地轉,白眼一翻,躺在地上軟塌塌不動了。
簡木:……
雙臂被人緊緊锢住,牢如鐵鉗,狠狠一口咬住簡木的耳垂,撕咬地兇狠,卻只痛得紅腫了點,沒有破一點皮。
森冷冷貼在簡木耳邊,沉聲道:“不給我一個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