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餘燼從小在道觀裏長大,他無父無母,全靠他師父把他養大。

和其他師兄弟不一樣,餘燼無心修道成仙,也做不到師父所說的“清心寡欲”。

和長生不老這種虛無缥缈的事情比起來,他更喜歡山下小城裏的塵世煙火。

師兄弟看不起他,覺得他毫無志向;他也不屑于和他們解釋,每日守着自己屋後的一棵古樹,看着山下升起的袅袅炊煙。

師父仙逝後,他對道觀的最後一點留戀也沒有了。

在第五十六次頂撞了接手道觀的大師兄之後,他終于被趕出了道觀。

餘燼就像是一只回歸了自然的籠中之鳥,自在如風。

飯疏食飲水,地為榻,天為被,曲肱而枕之,自得其樂。

好在他在道觀裏學過的東西還在,給百姓算個命,測個姻緣,賣幾張随手畫的符咒,賺不了多少錢,但也餓不死。

就算是身無分文,他也樂得自在。

他沿着滄江一路走過來,來到了這一帶最富庶的臨江城。

聽聞臨江城最富有的祝家剛得了一對龍鳳胎,可那個小少爺一出生便患了怪病,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

餘燼摸摸空空如也的錢袋和幹癟的肚子,在祝家對面坐了一個晚上,觀了一夜的天象。

第二天,他敲開了祝家的門。

雖說差點被當成騙子給轟出來,餘燼還是靠着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祝九化,成功地避免了被餓死的悲劇。

他在看到祝卿卿的時候,便知道這個姑娘命硬,且情路坎坷,他為祝卿卿算了一卦,知道了她将來怕是有一場不小的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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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救小少爺,也為了能幫祝卿卿躲過那一次劫難,他提出了把兩人分開扶養。

此舉對祝景信确實有用,但是祝卿卿能否安然渡劫,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在祝家蹭吃蹭喝蹭住了半個多月,還讓人家送走了剛出生的女兒,餘燼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了。

帶着祝九化贈的銀兩,餘燼又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他見過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也走過長河落日圓的大漠;被好心人留過宿,也被當成過騙子——好在他跑得快,沒有挨過打。

一直行到了滄江的盡頭,他來到了牧國——一個與華朝邊境相鄰的小國。

看着兩國交界之處石碑上用牧國文字所寫的“牧國”之時,餘燼微微一笑,走了進去。

牧國處在沙漠裏的一片綠洲之上,街道兩旁是古樸的商店,還有刻着花紋吊着燈盞的木梁,來來往往的是各國的商人和馬車。

牧國本地的男子穿得大多是深色長袍,女子的頭上裹着頭巾,只露出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

餘燼穿着華朝的衣服混跡其中,也沒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餘燼在牧國裏游蕩了一段時間,覺得無趣,正打算離開之時,卻聽說牧國的祭司大人将在王宮外接見百姓,為他們祈福。

跟着人潮,餘燼來到了宮外,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美麗動人的大祭司。

只消一眼,餘燼便愛上了她。

少女穿着繡着神秘字符的華麗白袍,蒙着潔白的面紗,手腕上系着銀色的鈴铛,膚如凝脂,指如蔥根,

她只需靜靜地站在那裏,便有萬人虔誠地朝拜。

餘燼看着她深邃明亮的眼睛,純潔又妖冶,宛若一朵綻放在沙漠裏的花。

餘燼心中一動,在祈福結束後偷偷地跟在了護送祭司的隊伍之後。

在隊伍即将回到神殿,消失在餘燼的視線之前,餘燼脫口而出:“等等!”

人群中央的少女轉過神,微風吹起了她的面紗,她朱唇微抿,看着餘燼的眼神帶着些疑惑。

“然後呢?”

祝念念和三個孩子一起睜大眼睛看着餘燼,期待着他說出一段曠世絕戀。

“哪有什麽然後啊,我觸犯了牧國的法律,看到了祭司的真容,為了保命,我只能自廢雙眼。”餘燼滿不在乎地道。

“啊?那那個祭司呢?你就這麽算了?”

祝卿卿問道,她感覺餘燼這種人,怎麽也得死皮賴臉的追上一陣子,怎麽那麽容易就放棄了?

何況餘燼的長相也是上乘,那個祭司要是真的對他動了心,也說得過去。

“那當然啊,人家可是牧國的大祭司,是牧國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又怎麽會在乎我這種人。”餘燼一口否決。

“何況我已經瞎了一雙眼,我要是再死纏爛打,還要不要命了!”

餘燼抽起手邊的筷子:“別管那麽多了,我都快餓死了,先吃飯先吃飯!把我的蟹粉放過來,我看不到!”

根本看不見幾人想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眼神,餘燼端起米飯狼吞虎咽起來,桌子上的菜不一會兒便被他掃蕩一空。

“你慢點吃……”祝卿卿又讓小二給他上了一壺茶。

“所以,你是從牧國回來的?”

秦雲守冷眼看着餘燼打了個飽嗝,問道。

“我沿着滄江回來的。你別說,自從我瞎了之後,感覺一路上遇到的這些人善良了不少,說我是個道士,他們大都會信。”

餘燼調侃道,“早知道我從道觀下來的時候就該找塊布蒙住眼裝瞎子,能省不少事兒呢。”

幾人無奈的看着他,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牧國在原著中只出現在別人的口中一次,是秦雲斂在給女主講地域風情時提到的,他也提到了這位美麗的女祭司。

相傳牧國祭司的權力與國主相當,有通天神力,可驅鬼辟邪,占蔔國運,守一方安寧,受萬民朝拜。

祭司是國家最美麗智慧的女子,由上一任祭司親手指定,一旦擔任了祭司,便要一輩子待在神廟中,除了祭祀和祈福不得外出,直至死亡。

而且,為了保證祭司的純潔與神聖,她們是不允許結婚生子的,只能孤獨到老。

若是真的像餘燼說的那樣還好,要是餘燼真的讓牧國祭司動了情,兩人定會遭到牧國王--室的阻攔,可能會更慘。

祝卿卿想着,發現餘燼的臉正對着她,揚起了一個笑容。

……

飯後,幾人在集市上閑逛了一會兒,秦雲守便護送她們回了祝家。

“卿卿,這個給你。”

臨走之前,秦雲斂從袖子拿出一支小號的簪花,是朵粉色的穿珠薔薇。

祝卿卿心道,我說你剛剛偷溜回去做什麽呢。瞧瞧,雲斂哥哥這麽小就會哄女孩子開心了,将來還了得?

但她還是欣喜地接了過來,道:“謝謝雲斂哥哥。”

秦雲斂雙頰微紅,臉上泛起了羞澀的笑容:“我、我覺得它很好看……很适合你。”

祝卿卿直接把它簪到了小念給她梳的發髻之上,笑道:“我也覺得它很好看。”

“你喜歡就好……那個《千字文》,你記得要抄完,明天大哥會查的……”

祝卿卿:……你不說還好……

送走了秦家兄弟,祝卿卿讓小念把祝景信帶到後院去午睡,又和末白一起把餘燼帶到了會客的中堂。

“爹爹和哥哥們要再過兩三個時辰才能回來,你先在這裏等着吧。”

餘燼笑而不語,坐在了一旁的黃梨花木椅之上:“哎,沒茶了?”

“末白,去取茶。”

“小姐……”

“你去便是了。”

待末白走後,祝卿卿對着餘燼道:

“你支走末白,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祝家的茶壺裏,從來不會沒有茶,即便是茶涼了,也有人及時的續上熱的,這是祝九化的規矩。

“祝小姐果然聰慧,餘某實在難以相信您才七歲。”餘燼熟稔的倒了杯茶,杯盞上還冒着熱氣。

祝卿卿的心咯噔一跳,難道他已經看出來她不是原先的女主了嗎?

這餘燼可是個修道之人,萬一再給她冠上個“奪舍”的罪名,她和她的雲斂哥哥不就玩完了。

“不過餘某也懂,想當初親大少爺七歲之時,在為人處事上已經玲珑剔透,不輸他爹了。”

“既然如此,那道長您有話便直說吧。”知道自己沒被發現,祝卿卿松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把話說了出來。

“那我也不和你賣關子了。”餘燼放下茶杯,蹲在了祝卿卿的面前,面色莊重。

“我之所以會回來,是因我夜觀天象,發現祝小姐已經回來了。”

“你不是瞎了嗎?怎麽做到夜觀天象的?”

“……別打岔!我、咳、七年前,貧道掐指一算,祝小姐原先該有一場情劫的。”

祝卿卿心中明了,應該是指後來和任遲的那段孽緣。

“只是,貧道這次回來,發現你的情劫不見了。”

“那不是好事嗎?”祝卿卿問道,其實心裏巴不得早點消失,她又不是之前的女主,她現在有她的雲斂哥哥了,自然不會再為了任遲做那些傻事。

雖說情劫解了,但有了其他的變數,所以我是來幫你的。”餘燼道。

“什麽變數?”

“這個嘛,天機不可洩露。”

……我呸。

餘燼伸出中指,在祝卿卿的眉心點了一下。

祝卿卿覺得有一股清涼的風吹向了自己的腦門,接着右臂便開始發燙。

扯開衣袖,祝卿卿看到自己的小臂上多了一個銅錢大小的紅色花紋,是一朵并蒂的雙生花。

“這什麽玩意兒?”

“我學藝不精,也只能幫你到這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餘燼又坐了回去,慵懶的端起了茶杯。

祝卿卿正欲再問,卻見末白已經端着茶進來了,她趕緊把袖子放下,裝作沒事的樣子對餘燼道:

“道長,你給我講講那個牧國祭司的事情吧,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

于此同時,北懷居後的小巷

周若晝氣急敗壞地帶着丫鬟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越想越委屈。

為什麽那個祝卿卿一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就是祝九化的女兒嗎!除此之外她還有啥?她連算術都不會!

周若晝越走越快,丫鬟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小姐,您慢着點兒!”

根本沒心思理她,周若晝一晃眼,看到角落裏有一道光一閃而過。

周若晝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現了一個衣衫褴褛臉色蒼白的小男孩躺在那裏,一雙清亮的眼睛虛弱地看着她:

“水……”

周若晝害怕地朝後退了幾步,一打眼看見了男孩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一個黑色的銅錢大小的花紋,似乎還在泛着光。

鬼使神差一般,周若晝對着她的丫鬟道:

“去找人,把他帶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敲黑板,這是原男主!

祝卿卿:怎麽了!我不會算術怎麽了!我看你是沒遭過高數的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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