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得不說,柳明修在不處處和她對着幹的時候,哄人還是很有一套的。

晚上謝薔點了清蒸鲈魚,蒜蓉蒸扇貝,醋溜土豆絲和糖醋小排骨幾道菜。柳明修在廚房準備配菜,謝薔就去冰箱裏把扇貝拿出來。

她把扇貝倒進水槽,開水沖洗,指尖碰到貝殼尖銳的地方,不留神被劃了一道細口。

“嘶——”謝薔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柳明修立馬放下菜刀,朝她走過來,“怎麽了?”

謝薔看着食指不停往外冒血珠的傷口,垂下眼睫,“劃到手了。”

柳明修擰眉,“怎麽這麽不小心?”

柳明修左右看了眼,沒找到止血的東西,索性牽起她受傷的手指,放進唇裏。

謝薔微怔,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不用……”

“別動。”柳明修皺眉,“你就不能聽點兒話?”

謝薔抿了抿唇,把臉別過去,沒吭聲。

給她消完毒,又拿來創可貼把傷口包好,柳明修低聲說:“笨手笨腳的,總是把自己弄傷。”

她回國後,兩人一直針鋒相對,現在這樣親近的相處,謝薔竟有些不習慣了。

她想收回手,柳明修卻不讓,稍一用力,把她牽進懷抱裏。

“柳明修……”謝薔低呼。

“抱一下。”柳明修攬着她,在她耳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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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薔掙了兩下,沒掙開,他抱得實在太緊,她都快喘不過氣了。

過了會兒,柳明修松開她,握着她的肩膀朝門外轉,“你去客廳等我,晚飯很快就好了。”

謝薔從小腸胃就不好,還挑食。當初柳明修也不知是聽誰說的,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首先得抓住她的胃。

同樣身為世家的孩子,柳明修打小也是讓家裏寵大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和謝薔在一起前,他足足過了十五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生活。

大概連柳明修自己也沒想過,有天他會心甘情願地系上圍裙,站在竈前,為一個女孩洗手做羹湯。

由于術後一段時間要注意飲食清淡,均衡營養,除了謝薔欽點的幾道小菜,柳明修還特地給她炖了竹絲雞湯和川貝雪梨做飯後甜品。

謝薔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時不時瞄一眼廚房裏忙忙碌碌的那道身影。

柳明修把最後一道糖醋小排端上來,脖子上還挂着圍裙。他個高腿長,五官偏清冷,膚色白得足以讓一衆女生罵爹喊娘,渾身上下都透着股嬌生慣養的少爺氣。

一般人很難想象,這樣的人竟會親自下廚做飯。

謝薔不覺看了他許久,過了一陣,她收回目光,望向桌上那盤略微焦黑的糖醋小排。

她夾起一塊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這個好像燒糊了。”

“太久沒做了,手生。”自她離開,他再沒為誰下過廚。

柳明修摘掉脖子上的圍裙,朝沙發這頭走來。謝薔自覺往旁邊挪了挪屁股,想給他騰出點兒位置。

柳明修在她身旁坐下,一手環着她腰,一手穿過她腿窩,将她整個人撈進懷裏。

然後低頭開始親她。

從她的耳朵,再到頸窩,鎖骨……高挺的鼻梁刮蹭過她細嫩的肌膚。

他呼吸漸熾,薄唇銜着她的耳垂輕磨,近乎呢喃地喚:“薔兒……”

謝薔皺了皺眉,覺得這人有完沒完,剛才在廚房裏已經讓他抱了,現在還要得寸進尺。

謝薔面無表情地把排骨咽下去,放下碗筷,輕輕掙開他,“柳明修,你現在腦子裏就只剩下這件事了嗎?”

“……”

柳明修動作滞住。

再擡頭時,目光中夾雜着匪夷所思。

謝薔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冷淡地說:“一頓飯就想換一炮,柳明修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

“……”

柳明修瞬間一盆涼水從頭到腳,內心剛湧起的那點兒柔情消滅得幹幹淨淨。

他站起來,黑着臉道:“謝薔,在你心裏我就是這種人?”

謝薔扔下手紙,不徐不緩地起身,和他對視:“難道不是嗎?”今天在醫院門口強行把她拖上車,二話不說直奔她家,把她扔到沙發上這樣那樣……雖說因為她身上有傷,沒能讓他得手,但他柳明修也不是吃素的。

有句老話怎麽說來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畢竟年輕男孩子,那方面有正常需求,以前交往時柳明修就沒少纏着她。好歹他們這麽長時間沒接觸了,現在又對她百般殷勤,謝薔怎麽想都覺得背後有詐。

柳明修見謝薔神情冷漠,看他的眼神和看強.奸犯別無二異,柳明修真他媽慶幸自己年輕力壯,不然鐵定被她氣得一口氣提上不來猝死。

柳明修幽幽地盯着她,恨得咬牙切齒:“我至于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我找誰打炮不行,非得要找你謝薔?你是鑲了金還是鑲了鑽,我柳明修非你不可嗎?”

“你說得對,你當然不是非我不可。”謝薔聳聳肩,嘲諷地道,“看你那些前女友的水平,就知道你這人不喜歡鑲金鑲鑽的,就喜歡從垃圾桶裏翻垃圾。”

“……”

滞了一秒,柳明修涼涼地笑,“是啊,你也是我前女友之一,我要不是喜歡去垃圾桶裏翻垃圾,怎麽會翻到你呢。”

“……”

謝薔光顧着嘴快怼他,沒想到這一層上。怼人不成反被怼,謝薔頓時心肌梗塞都要犯了。

謝薔伸手往門口一指,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給我滾,馬上滾。”

話說到這份上大家都沒了意思,柳明修要是這口氣還能咽下去裝作若無其事地伺候她,他就不是柳明修了。

柳明修提起外套就朝門外走,走得風風火火怒氣沖天,砰的一聲把大門摔上,牆板上挂着的日歷都被震掉了下來。

柳明修走後,謝薔自己一個人吃完了晚飯,她不會做家務,就把盤子和碗抱進廚房,等第二天保潔阿姨過來清理。

洗完澡,謝薔坐在床上想玩會兒手機,伸手去拿背包,才記起自己的手機已經壞了。

想到那臺慘遭碾壓的手機,謝薔又忍不住在心裏罵了柳明修一千八百遍。

隔天回校,柳明修怒氣未消,陰沉着一張臉進課室,隔壁左右的學生都自覺把課桌拉開三米遠,沒有哪個活着的生物敢貿然靠近他。

舒寧和楊夏剛打完球,有說有笑地從外面進來,看見柳明修一個人坐在桌前,走過去搭話:“诶,你怎麽自己回來了?嫂子呢?”

柳明修沒好氣:“不知道。”想起昨晚的事他就氣得肝疼。

舒寧和楊夏對視一眼,憑借相識多年的經驗,即使柳明修不說,他們已經把事情經過摸了個大概。

舒寧拉開椅子坐下,“不是,你又是淩晨大半夜的給人送醫院,又是留在那兒陪床,還親手做了愛心晚餐,這都沒成事兒啊?”舒寧神情懷疑,“你實話跟我們兄弟說,你是不是哪裏有點問題……”

說着,舒寧目光往柳明修褲子方向移。

柳明修抄起課本拍他臉上,冷冷說:“她就跟塊臭水溝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天打雷劈都劈不開,你他媽要我怎麽成?”

楊夏不出所料:“你是不是又把嫂子惹生氣了?”

柳明修哼了聲,“我能有那個本事?她不把我氣死就算不錯了。”

舒寧和楊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謝薔那個脾氣他們都是見識過的。漂亮姑娘脾氣大,謝薔這種特別漂亮的脾氣就更大。就算是柳明修這樣渾身少爺病的人,當初在追謝薔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得捧着哄着,不然謝薔能答應他嗎?

兩人相愛相殺多年,只能說是一物降一物,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每月必上演一次分手大戲,舒寧和楊夏這些年也都看習慣了。

早讀結束後,英語老師走進課室,讓他們拿出昨天布置的試卷,等下評講。

楊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想起什麽,拿筆蓋戳了戳柳明修的後背,“說起來嫂子都回國好些天了,你就沒和她談談,她為什麽突然走了兩年?”

“有談的必要?”柳明修态度冷淡,顯然并不願意提起這件事。

那時候謝薔跟他說要去參加慕尼黑國際音樂大賽,他知道這是她的夢想,自然不會阻攔。

從預選賽到決賽,總共得去兩個多月,柳明修原本打算去陪她,但那時他恰好要代表省市參加全國科奧賽,時間上有沖突,行程便就此作罷。

柳明修還記得謝薔離開的那一天,他去機場送機,抱了她好久,抱得她都有些不耐煩了。謝薔打趣地說要早知道他這麽粘人,當初就不和他在一起了。

謝薔有個不好的習慣,談戀愛時兩人有矛盾,她氣急起來總要威脅他分手,要不然就把他聯系方式拉黑,采取冷暴力的模式,消失得幹淨徹底。

每次只有他先服軟,低聲下氣地哄她了,她才肯搭理他。

她在他身邊還好說,要是不理他,他就去她家門口守着,去她課室門前蹲着,只要臉皮夠厚,謝薔也拿他沒轍。

但她去國外就不一樣了,山長水遠,打電話都還得掐着時差。按他們以往的相處模式,分開兩個多月,不鬧點兒小矛盾似乎不太可能。

于是柳明修和謝薔約法三章:去到國外必須每隔三小時向他報到;不能不接電話,不能不回短信;不能背着他和其他異性單獨外出。

謝薔聽完只是笑:柳明修你幼不幼稚,以為小孩子呢還約法三章,要不要跟你拉勾勾再蓋個章啊?

柳明修揉着她的臉說:謝薔,你要是敢背着我在國外偷偷跟別的男人好了,看回來我不弄死你。

那是柳明修說的一句玩笑話,卻不想一語成谶。

約法三章的內容,謝薔一條都沒遵守。

英語老師在臺上念着語法題,聲音透過麥克風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柳明修只覺得煩躁。

楊夏問:“你真覺得嫂子那兩年沒回來,是跟別的男人好了啊?”

柳明修沒說話,下颌線無聲繃緊,眸光也沉下去。

楊夏說:“你就沒想過,萬一當年嫂子是出了意外呢?她在國外沒法聯系你,或者是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方便聯系你呢?”

那天晚上謝薔做了一個噩夢。

兩年前慕尼黑國際音樂大賽決賽的那天,恰好是她十七歲生日。

她很早就在比賽現場準備,為琴弦開音,調律。

那天她心情并不是太好,因為在幾個小時以前,她才在電話裏和謝正明吵了一架。

謝正明原本答應要來德國陪她,為她慶祝生日,不想剛下飛機就碰上特大暴雨,整個機場外圍的交通全部癱瘓,車輛堵得一動不動。

從機場到比賽現場還有好幾小時的車程,謝薔比賽在即,他除非長了翅膀才能飛過去。

從小到大,謝正明沒有一次缺席過她的比賽,更別說這天還是她的生日。

謝薔很生氣地接了電話,對謝正明說:我不想聽,爸爸要是沒辦法趕來,以後就再也不想理爸爸了。最讨厭爸爸了。

謝薔說完就挂斷了電話,繼續去準備她的比賽曲目。

謝薔自幼是讓謝正明寵壞的,只要她提出的要求,謝正明無不滿足。

在她心裏,謝正明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爸爸是無所不能的,怎麽會被區區的馬路交通難倒呢。

以前也是這樣,只要她向謝正明撒嬌耍賴,鬧鬧小脾氣,謝正明總會從她。

那天謝薔單純地以為,謝正明一定會和以往一樣,擔心她生氣,所以會想盡辦法,趕在她比賽開始前來到。

可直到上場前,她也沒有等來謝正明的身影。

她看見助理驚慌失措地朝她跑來,舉着震響不斷的手機,慘白着臉,磕磕顫顫地告訴她,那通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謝薔沒有想過,她十七歲生日那天和謝正明打的那通電話,她在電話說再也不想理爸爸,最讨厭爸爸了的那些話。

竟成了她生命中,和謝正明說的最後一句話。

謝正明為了趕來看她的比賽,把車開到了高架上,雨天輪胎打滑,碰上大貨車相撞,兩輛車就這麽翻下了橋底。

……

謝薔醒來已是隔天傍晚。

客廳座機的電話鈴響尖銳,如針般一下一下刺痛着心髒。謝薔坐在床頭,把臉埋進掌心,壓抑地哭着,脊背遏制不住地顫抖。

眼淚不斷從她指縫間滑落。

夕陽斜斜地從窗外透入,卧室角落裏,安靜置放着一把已經積了灰的大提琴。

從那以後,她便在音樂界銷聲匿跡。

謝薔緩了緩情緒,聽見外面有人在按門鈴。

她用手背胡亂抹了把眼睛,顧不上穿鞋,匆忙跑去開門,“來了來了。”

打開門,男人站在外面,斯文清潤,朝她淡淡地笑:“小薔。”

謝薔愣住,“沈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柳明修螺旋爆炸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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