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整天的課柳明修都不在狀态。

下午放學,隔壁班男生過來喊他去打球,柳明修坐在座位上,望着桌面空白的英語試卷,耳旁一直回蕩着楊夏那句:

——“你就沒想過,萬一當年嫂子是出了意外呢?她在國外沒法聯系你,或者是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方便聯系你呢?”

手上拿着筆,始終一字未動。

舒寧從後桌偷看了眼,“我去,早上第一節英語課,現在都第九節放學了,怎麽還在看英語試卷。”

舒寧用手在柳明修眼前晃晃,“回魂了回魂了,你這是打算在學校坐到地老天荒啊?”

隔壁班男生在外面喊:“等會兒還打不打球了?”

柳明修依然沒反應,目光從桌面上的試卷移開,望向旁座空蕩蕩的座椅。

她今天沒回學校。

楊夏嘆了口氣,對外面的人說:“不去了,他沒心情。”

三人一起往外走,柳明修心情不好,一路沒說話,楊夏和舒寧自然也很識趣地沒在這個節骨眼上開玩笑。

離開教學樓,外面晚霞漫天。今天是七夕,又是周末,校園裏不少成雙成對的小情侶,舒寧校外談的那個小女朋友也早早在門口等他。

楊夏和舒寧各自上了自家司機的後座,臨走前,舒寧降下車窗,對他說:“別怪做兄弟的沒提醒你,今天情人節,女孩子都喜歡鮮花巧克力什麽的,你去買點兒哄哄謝薔,事情翻篇了也就算了。就算她那兩年在國外給你頭上種了草,你不也找了三十幾個女朋友,你們半斤八兩,誰也不吃虧不是?”

“……”柳明修喉嚨一噎,“你他媽……”

舒寧趕緊把車窗升上去,先溜保命:“我走了啊,預祝你們第七十八次分手複合成功!”

柳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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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病房,男人安靜躺在床上,像是睡着般失去了對外界所有反應。旁邊的心電監測儀發出微弱有序的滴鳴聲,顯示心率,血壓一切正常。

護工進來,準備給謝正明擦身。謝薔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對她說:“我來吧。”

“謝小姐。”護工應着,重新退出去。

餘晖透過窗紗,灑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容。高挺的鼻子,深深的眼窩,薄薄的嘴唇,雖然已年近五十,依然有着年輕時的俊朗。

親戚朋友都說他們父女長得很像。确實,謝薔看過母親的照片,母親是很典型的溫婉美人,五官柔和毫無攻擊性,她的卻深邃,立體,大眼睛和高挺的鼻子都随了爸爸。

謝薔給謝正明擦完面部,又去幫他擦四肢。

沈文清和另外一位醫生從外面進來,喊她:“小薔。”

謝薔放下手裏的東西,“馮醫生,沈哥哥。”

馮醫生和沈文清是大學同學,當初她決定回國,國內的醫院關系是沈文清幫忙打點的。馮醫生是神經外科方面的專家,那場車禍謝正明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腦部受傷嚴重,兩年來一直昏迷不醒。

馮醫生安慰地說:“別擔心,謝叔叔現在的情況很穩定,并沒有惡化的趨勢。”

謝薔來醫院的次數不多,不是她不樂意來,而是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無法面對。

謝正明出事,謝薔一直把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

謝薔垂下眼睫,“沒有惡化,但也沒有好轉,是麽?”

馮醫生翕了翕唇,正想說什麽,謝薔低聲開口:“臨床上昏迷超過數月,醒來的幾率就會逐漸降低,過了半年以後,病人越來越難對四周環境産生感知,一般會發生永久性的腦功能障礙,我知道。”

而謝正明已經昏迷超過兩年了。

植物人狀态持續兩年時間,能醒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馮醫生無聲嘆了口氣。

有時候女孩子太聰明了也不好,旁人對她的安慰不管用處,只會更加痛苦。

沈文清走到她身旁,掌心放在她肩頭,“我們總要抱有希望。”

每次來這裏,謝薔的心情都不會好,但她卻也不再是兩年前只懂得逃避的小女孩了。

人總要向前看,謝正明那樣疼愛她,不會願意看到她自暴自棄的樣子。

謝薔望向沈文清,點了點頭。

離開病房,謝薔先上車。沈文清讓醫院裏的一個小護士攔住了腳步。

隔着車窗,謝薔看見小護士正紅着臉跟沈文清說話,往他懷裏塞了一大盒巧克力,然後轉頭飛快地跑走了。

謝薔看了眼日歷,才發現今天是七夕。

好看的男人總是招小姑娘們的喜歡。

沈文清身高腿長,斯文英俊,一身白大褂自帶禁欲氣息,實屬現下小姑娘夢中情人的标準款。

沈文清拉開車門坐進來,随手把巧克力放在後座。謝薔忍不住侃道:“看來沈哥哥又傷了一個少女的心。”

沈文清看她一眼,“別亂說。”

謝薔聳聳肩,“年輕小姑娘嘛,看見帥哥都邁不動腿。”

沈文清拉上安全帶,啓動了汽車,問她:“你也是?”

“當然了。”謝薔答得幹脆利落。

人可是視覺動物,帥哥美女誰不喜歡?謝薔不否認自己是條貨真價實的顏狗,不然當初怎麽會着了柳明修那王八蛋的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柳明修多金歸多金,溫柔這個詞可跟他沒什麽關系。

“最近在學校過得還好嗎?”沈文清換了個話題。

“挺好的。”謝薔下意識地答。轉念,她記起什麽,頗為幽怨地說,“就是有個王八蛋天天氣我,要不然我能過得更好。”

轎車滑入馬路,沈文清問:“是喜歡的男孩子?”

“我眼睛能瞎到這種地步?!”謝薔險些跳起來,兩眼瞪得老圓。

沈文清淡笑了下,“很少見你有情緒這麽激動的時候。”

“還不都是被柳明修那個王八蛋給氣的!”謝薔想也不想地反駁。

要說謝薔長到十九歲,總共談過兩任男朋友。一個是高一時候和隔壁班班草,只談了兩天,就慘遭柳明修的棒打鴛鴦。

想起這事兒謝薔還有氣,她從小就喜歡那種斯斯文文高高瘦瘦,清秀又溫柔的男孩子。

當初縱觀全校,能360度全方位無死角符合謝薔審美标準的,也就只有班草一個人。她好不容易和班草眉來眼去了大半個月,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雞不鳴狗不叫,晚自習班主任偷偷打了瞌睡的夜晚在課桌底下牽手成功了。

結果小手還沒牽上兩天呢,柳明修這王八羔子五行缺德,竟然向教導主任舉報她早戀。

本來這事兒讓老師知道了也不要緊,謝家財大業大,每年給學校的贊助費上百萬起步,就是校董事長親自見了,也得給上三分薄面。

再說了,這都什麽年代了,高中生還不能談個戀愛了?

問題就出在了教導主任的身上。

衆所周知,長松中學教導主任姓謝名婉,是實打實的謝家人,是和謝薔身體裏流着同樣血脈的親姑媽。

柳謝兩家是世交,謝薔和柳明修訂了娃娃親的事兒,這可是雙方家族都知道的。

就算那班草再帥再有才華,到底是個門外人,柳明修才是将來謝家名正言順的女婿人選,謝婉可能幫着外人對付自己人嗎?不可能。

于是背叛聯姻約定的謝薔成了兩方家族的千古罪人,那段時間天天被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輪番念叨,最後她脆弱的小神經實在繃不住,選擇與班草分手告終。

而柳明修那王八羔子一朝得志,開啓了天天蹲在她放學路上摁着她親的新型作戰手段。

——早知有今天,當初她一定把他的舌頭咬斷。

謝薔回憶起自己那段無疾而終的初戀,一下子悲從中來,眼裏淚光閃爍,只恨當初被柳明修那張臉閃瞎了狗眼,看臉識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謝薔氣哼哼地往椅背一靠,篤定地說:“我這輩子已經瞎過一次了,絕不可能再瞎第二次!”

柳明修走在去謝薔家路上的那條商業街,毫無預警地,一連打了七八個噴嚏。

俗話說得好,打一個噴嚏是有人想你,打兩個噴嚏是有人罵你,打三個噴嚏是有人問候你祖宗,一連打七八個噴嚏——柳明修覺得這人可真是心腸歹毒,至少把他三生三世都問候了一遍。

今天七夕,滿世界商鋪門口都結滿了粉色的氣球和彩帶,柳明修逐家逐家看過去,心裏認真琢磨着哄謝薔這個事兒。

玫瑰花是不能送的,她有哮喘,碰上花粉就發作得更厲害。當初他少不更事,自以為是地想給她一個驚喜,往她書包裏藏了束玫瑰,謝薔就這麽聞了兩聞,當場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從那以後他就對鮮花一類的物品如臨大敵,逢年過節,要是學校裏哪個男生敢給謝薔送花,柳明修第一個沖上去把對方掀翻在地。

送巧克力?謝薔好像對巧克力也不太感冒。

柳明修腳步停在一家蛋糕屋前,望着展示櫃裏那只一磅大小的心形草莓蛋糕。

——她倒是挺喜歡吃草莓的。

以往每回和她出去逛街,她看見漂亮的草莓蛋糕就邁不動腿。

謝薔挑食,難得有樣愛吃的東西,柳明修為此還特地在空閑時間去學了烘焙。要不是今天時間不允許,自己DIY大概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店員主動迎出來,“您是想買蛋糕嗎?”

“嗯。”柳明修指尖隔着冰櫃點了點,“要心形的這只。”

買完蛋糕,柳明修看了眼時間,七點十五分,她應該還沒吃晚飯,這會兒過去剛好。

他走到路邊攔了輛車,對司機道:“去禦城公館。”

車停在禦城公館外,謝薔叽叽喳喳向沈文清倒了一路的苦水,把柳明修這段時間對她所做的惡行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遍,說到最後嘴皮子都幹了。

沈文清泊好車,從旁側拿了瓶水,擰開,遞給她。

謝薔仰頭喝了一大口,長長舒出一口氣,蓋棺定論道:“總之他這個人就是幼稚、自戀、臭屁又自以為是,集所有讓人讨厭的臭毛病于一身,一點兒優點都沒有!”

頓了頓,謝薔非常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哝了句:“如果長得帥也能算作優點的話。”

沈文清靜靜地聽她說,沒有發表意見。

職業性質使然,他更善于聆聽。在洛杉矶那兩年,沈文清是謝薔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她一直把他當作哥哥,如親人一般。

四周安靜下來,謝薔才意識到自己像只小麻雀似地聒噪了一路。

她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試探地開口:“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沈文清朝她淡淡地笑,“很久沒有看到小薔這麽有活力的樣子了。”

“是嗎?”謝薔猶疑,“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沈文清失笑,搖了搖頭。

他解開安全帶,對她說:“走吧,送你到樓下。”

“诶。”謝薔應着,扭頭去後座拿包。就着外面透進來的一點燈光,她留意到後座邊上放着一只禮盒袋子。

上面印着GuyLian的Logo,同樣也是一款巧克力。

小護士送給沈文清的那盒是費列羅,放在另一頭。這盒應該是沈文清自己準備的。

沈文清繞過來這邊替她開門,謝薔正想開口詢問,又見沈文清去了後座,拉開車門,将那只禮盒袋子一同提了出來。

柳明修去到時謝薔不在家,來開門的是負責照顧謝薔生活起居的阿姨。

阿姨為謝家打工多年,照顧謝薔從小長大,不可能不認識柳明修。

阿姨神色意外,“您怎麽來了?”

柳明修問:“謝薔呢?”

“謝小姐出去了,還沒回來。”阿姨說。側開身子讓柳明修進來。

柳明修把蛋糕放在桌上,目光在屋內打量了一圈。

謝薔回國後,他總共來過她住所兩次,只是兩次都風風火火,沒停留多長時間。

柳明修才意識到,謝薔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

謝氏集團百年基業,最早在香港那邊做實業起家,後來謝薔她父親帶着謝家人來到內地發展,進一步擴大商業版圖,這些年目标更是瞄準海外。

柳明修拿起謝薔放在床頭的相框。

照片裏的謝薔還是十二三歲的時候,那年謝正明帶她去瑞士滑雪,她讓謝正明抱着,在白皚天地間,笑得很燦爛。

一般人口中常說的只有“媽寶”,謝薔卻是十足的“爸寶”。

柳明修放下相框,問:“這次謝薔回國,謝叔叔沒一起回來嗎?”

阿姨搖頭,“這兩年謝先生一直在國外,工作實在太忙。”

确實。

連柳家每年固定舉辦的晚宴,也都是由謝薔她姑媽或是謝家幾個大伯代為出席,算算時間,他也有兩年沒見過謝正明了。

謝薔還沒回來,柳明修就在她屋裏四處轉悠着,經過衣帽間,柳明修留意到角落裏放着一把大提琴。

沒有任何琴盒或者琴包的保護,就這麽直接靠放在牆角。

誰都知道大提琴這玩意兒矜貴,越是高級的木料對環境的要求就越高。琴盒裏一般會配置有濕度計,尤其南方這邊容易潮濕的地區,大提琴的保養尤為需要注意。定期的護理,清潔,缺一不可。

柳明修走過去,伸手在琴身一撫。

當即滿手灰塵。

柳明修:“……”

柳明修立馬炸了,“謝薔在國外進修音樂兩年,那邊的老師就是這麽教她對待大提琴的?她腦子是被驢踢了?”

阿姨:“……”

阿姨原本一直戰戰兢兢地跟在柳明修身後,她是知道這位少爺脾氣的,前不久才聽說這位少爺和謝小姐又鬧分手了。按以往的經驗,他們每回分手兩家人都如臨大敵,必然得驚動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輪番勸告才能和好。

謝小姐回國将近一禮拜了,根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七天必然吵到分手的規律,歷史果然又到了要重演的時候。

阿姨翕了翕唇,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柳明修冷哼,下了定論:“也是,她能真是去國外進修?當初在國外和那個野男人浪了兩年,指不定連大提琴的基本功都忘了。”

“……”

阿姨站在原地左右為難,這位少爺的脾氣也是一點就炸,她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讓他們的關系鬧得更僵。

柳明修原本是抱着想跟謝薔和好的态度來的,他還特地去買了她最愛吃的蛋糕,做好了被她拳打腳踢,扇巴掌潑冷水,今晚都在這兒賴死不走的打算。

他有那麽一瞬真的想過,也許她真的有苦衷,才會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兩年。

他翻遍了伯克利也找不到她,他尚且可以給自己找理由,也許她并不像外界所說是去了伯克利進修,而是去了其他的音樂學院。

也許有關她的負.面消息,都只是媒體的胡編亂造。

也許她和那個男人其實沒有關系,只是個誤會。

可當柳明修看見這把積滿灰塵的大提琴,親眼所見她把自己曾經熱愛的,奉為生命的理想随意丢棄在這裏。

他內心忽然湧起一種難以言說的失望和憤怒。

謝薔騙了他。

這是一個不由辯解的,板上釘釘的事實。

“我今天不該來這裏。”柳明修望着那把大提琴,低聲說。

他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沒有絲毫猶豫,轉身朝外走。

阿姨着急在後面追,“等一下,您不等謝小姐回來了嗎?”

離開公寓,柳明修按了電梯,徑直下到一樓。

他今天沒有讓司機接送,是自己打車過來的。

柳明修給老劉打了電話,讓老劉立刻馬上過來接他,他一刻也不想再這裏多待。謝薔那個該死的女人欺騙了他的感情,把他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而他今天竟然想着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地過來讨好想和她重新在一起。

柳明修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恥辱,他甚至産生了一種想和謝薔同歸于盡的沖動。這女人欺騙了他的感情,玷污了他的心靈又奪走了他的肉.體,心狠手辣地把他的心揉得稀巴爛之後又一腳将他踹開。

他失去了他的純潔與完美,他這輩子絕不會讓謝薔好過。

柳明修站在樓下等車的那幾分鐘,一輛白色奧迪緩緩從外面駛入,在不遠處停下。

熄了火,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男人。

男人繞過車頭,去另一側為對方拉開車門。

許是擔心裏面的人會磕碰到門沿,女生從車裏出來時,男人還貼心地用手護住她的頭頂。

就着樓外的一點燈光,柳明修看見了謝薔那張就算化成灰他也不會認錯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将于下章入V,入V前三章留言均有紅包掉落,前10名掉落200紅包。

感謝小天使們之前投喂的地雷和營養液,V後會有加更。

【接檔文《絕對臣服》預收文案】

1.

慕嫣做了陸燼三年的地下情人。

只有慕嫣自己心裏清楚,陸燼對她只有游戲,沒有愛情。

2.

一夜**後,慕嫣在鏡前穿衣,陸燼從身後抱住她,低頭暧昧地親咬她的耳垂。

慕嫣卻掙開了他的手。

半晌,慕嫣看着他,對他說:“陸燼,我們斷了吧。”

3.

人人都說君域集團陸總矜貴狂傲,生性冷血,身旁女人多如玩物,卻從未對誰真正動過情意。

慕嫣是他歷任最長的一個女人。

就連陸燼自己也以為,會和慕嫣一直把這樣的關系維持下去。

陸燼問她原因。

慕嫣輕笑着說:“年紀大了,要找個豪門嫁了,生兩個孩子,繼承對方的千億財産,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陸燼挑眉反問:“我難道不是豪門?”

“那怎麽一樣?”

慕嫣緩步走到他面前,輕薄的紗裙随風飄動,勾勒一雙白皙長腿若隐若現。

她的手輕放在他心口,揚眼看他,如嬌如媚:

“陸總,您是沒有心的。”

步步為營布下天羅地網坐等狗男人栽坑裏的心機大美人VS腹黑陰暗占有欲超強大BOSS

-強強,男渣女渣

-成年人的游戲,認真你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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