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天柳明修是自己一個人回的學校,謝薔沒跟他說要去哪兒,期間他打了幾通電話過去,均提示無人接聽。

傍晚放學,柳明修和舒寧楊夏在球場打球,柳明修拾起籃球一輪輪地往球框裏投,顯然心情不是很好。

舒寧把球傳給柳明修,朝站在場邊上的慕晚說:“小孩,幫哥哥把水杯拿過來。”

慕晚乖頭乖腦地走過去,把杯子遞給舒寧。

慕晚年紀較小,站在他們三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當中,不像是同級的學生,倒更像一個初中生。

楊夏好奇問:“這小孩你們從哪兒撿來的?”

舒寧擰開杯子喝了口,拿指腹抹掉唇角水漬,“這小孩想勾引嫂子,讓明修給逮着了。”

楊夏啧啧兩聲,揮了慕晚後腦勺一掌,“小小年紀不學好,嫂子是你能勾引的嗎?是你能觊觎的嗎?毛長齊了嗎就學人勾引嫂子?”

慕晚:“……”

年僅十六歲的慕晚哪裏經歷過世間險惡,此刻被舒寧和楊夏左右夾攻,對方身高于他而言就像兩堵高牆,遮天蔽日。

慕晚恥辱地紅了眼眶,替自己辯解道:“我和薔薔不是你們想的那種肮髒的關系!我們之間是純潔的!”

舒寧和楊夏對視一眼,一人一巴掌揮在他腦門上,“還薔薔?嫂子的名字是你能喊的嗎?給我規規矩矩地喊謝同學!”

慕晚捂着腦袋嗷嗷地哭,古有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今有他慕晚絕不屈服于惡勢力之下,他和女神之間的關系是純潔的,絕不容許任何人污蔑!

柳明修走過來脫下外套,蓋在慕晚的臉上,遮掉他聒噪的聲音。

柳明修擰眉道:“不打了,她沒回我電話,我得去找她。”

今天老劉來得晚,出了校門口,舒寧和楊夏還陪柳明修在外面等了一陣子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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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修不斷低頭查看手機,謝薔一直沒回他消息,也沒回他電話。

舒寧看着慕晚蹬着他那輛市值八百塊的鳳凰牌自行車漸漸行遠,随口道:“嫂子身邊的狂蜂浪蝶真是太多了,前段時間走了個姓沈的,現在又來了個姓慕的。”

楊夏接話道:“可不是,就嫂子高一時候談的那個對象,叫什麽池……”楊夏一下子沒想起來,口吃了好一陣,忽地一拍腦袋:

“對,叫池簫的!可難纏了!”

“……”

柳明修手上動作滞住。

舒寧察覺柳明修臉色不對,用胳膊肘暗地捅了捅楊夏,壓低聲說:“你好端端的提池簫做什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們三人雖然是發小,但楊夏自幼很聽家裏安排,算是一群纨绔裏面難得的乖寶寶。

當年柳明修怒極把池簫打進醫院的事兒,除了他們柳家自己人,就只有舒寧知道。

那時候柳明修以一挑十,力戰群混混,順利把池簫左胸腔底下的三根肋骨打斷,贏得這場抱得美人歸的歷史性關鍵一戰,背後少不了他舒寧幫忙打輔助的功勞。

柳明修從來沒把任何情敵放在眼裏。

除了池簫。

畢竟那是謝薔真心喜歡過的人。

舒寧走到柳明修旁邊,清了清喉嚨,垂眸瞄了眼他手機,試探性地問:“嫂子還沒回你電話?”

“沒。”柳明修熄了屏幕,把手機揣回褲兜,沒什麽情緒地道,“她說今天有個地方要去,沒說是去哪兒。”

有件事兒在舒寧腦子裏過了一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柳明修淡淡瞥他一眼,見他欲言又止的,“有話要說?”

舒寧琢磨半會兒,開口道:“池簫回國了。”

柳明修猜到舒寧想說什麽。

舒家集團旗下主營的酒店品牌,在全國擁有超過上百家五星級酒店的經營權,外加業內合作的企業,要找個人易如反掌。

這兩年他們一直在盯着池簫的行蹤。

柳明修說:“那天我帶謝薔去我外婆壽宴,在酒店外碰上他了。”

舒寧倒抽一口涼氣,“嫂子見到他了?”

“沒,她喝多了,那麽遠的距離,估計沒認出來。”柳明修說。

舒寧松了口氣,随後反應過來,又覺得哪裏不太對。

舒寧說:“不是,南城那麽多家酒店,池簫非得和你們撞在一起?”

柳明修涼笑一聲,“是啊,我也覺得太巧了。”

老劉把車開來了,舒家和楊家的司機也緊随其後。

柳明修拉開車門坐進去,舒寧站在外頭,貓低腰,隔着車窗對柳明修道:“明修,別說我沒提醒你,池簫當年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聽我姑丈說,池家這兩年混得不太行,原本就是三四流的小企業,現在屁股後頭還欠了好幾千萬的債。”

“他這次回國,目的應該沒那麽簡單。”

柳明修靜靜望着舒寧,眼裏看不出什麽情緒波瀾。

半晌,柳明修收回視線,将車窗升起,“他要是敢碰謝薔,我把他頭都給擰下來。”

畢竟是初戀,當初不得已要分開的時候,謝薔不是沒想過有天能和池簫重遇的情景。

就像陳奕迅在《好久不見》裏面唱的:“你會不會突然地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我會帶着笑臉,揮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短短幾句歌詞,唱出了多少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心酸。

咖啡廳內,謝薔和池簫面對面坐着,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咖啡,謝薔指尖有點兒顫抖。

她抿了一口,險些被燙到,壓抑低咳了幾聲。

池簫趕緊給她遞紙巾。

謝薔伸手去接,兩人指尖微微觸碰到,彼此皆是一怔。

謝薔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輕聲說:“謝謝。”

池簫望着她,唇角淡笑:“很久沒見了,還擔心你會認不出我。”

“怎麽會,池同學還是和以前一樣……”話到一半,“帥氣”兩個字謝薔沒說出口。

畢竟是當年的班草,學校裏多少女生觊觎,謝薔作為一條貨真價實的顏狗,不得不承認池簫這種斯斯文文的長相,全然戳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想想當初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謝薔心裏難免遺憾。

池簫說:“叫池同學太生疏了,還是叫我阿池吧。”

謝薔點點頭,“阿池。”以前讀高一的時候,她就是這麽喊池簫的。

池簫見謝薔瘦了許多,擔憂地問:“這兩年你過得不好嗎?”

謝薔愣了愣,不知道池簫指的是哪一方面。

池簫目光靜靜落在她的臉上,“柳明修對你不好?”

“……”

以前交往不深,謝薔沒想到池簫說話也挺開門見山的。

這兩年她的确瘦了,不過和柳明修沒多少關系,主要是因為生病。

謝薔翕了翕唇,“他……”

話音被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桌面手機震動,屏幕上閃爍着柳明修的來電顯示。

池簫看見了,問:“晚上你們有約?”

“沒。”謝薔把電話劃掉了。她沒打算讓柳明修知道自己和池簫見面,事隔多年,三個人的局面實在尴尬。

她解釋說:“我已經和柳明修分手了。”

出了咖啡廳,池簫是開車過來的,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去。

車停在禦城公館外,謝薔解開安全帶,對池簫說:“送我到這裏就可以了,裏面不好停車。”

池簫沒堅持,幫她把放在後座的背包拿過來。

下車前,池簫問她:“謝薔,如果當初我們之間沒有柳明修,你會不會還是選擇和我在一起?”

謝薔沒有回答池簫的問題。

很多事情是沒有如果的。

就像九歲那年她和柳明修的相遇,他們從小就被雙方家族訂下的娃娃親,他們從初中,再到高中,一直以來的糾糾纏纏。

時間久了,會讓一個人形成習慣。

謝薔發現自己竟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她的世界沒有柳明修,會是什麽樣子。

謝薔魂游般走出電梯,在門鎖上摁密碼。還沒按下确認鍵,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柳明修站在屋內,看着她,“回來了?”

謝薔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就想罵人。轉念記起他既有了這邊的門禁,又知道她大門的密碼,出現在她家裏好像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柳明修稍稍側開身子,讓她進來。

謝薔在玄關處脫鞋,頭也不擡地問:“你好端端的自己家不回,老往我家裏跑做什麽?”

柳明修脖子上系着圍裙,手裏還提着一把鍋鏟,顯然剛從廚房出來。

他說:“來給你當廚娘,怕沒了我你會餓死。”

謝薔好笑道:“我是手腳殘疾還是怎麽了,就不能叫外賣嗎?”

“你胃能受得了?外頭飯館的東西多重油鹽。”

柳明修眼下沒工夫管她,剛才廚房裏沒醬油了,他出來拿,恰巧聽見她在門外摁密碼。

他轉身朝廚房走,謝薔換好鞋,順帶跟過去瞧一眼。

鍋裏還在蒸着水蛋,柳明修把鍋蓋揭開,拿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到唇邊輕輕吹涼。

他把勺子喂過去,“嘗嘗,看味道夠不夠。”

謝薔就着他的動作,咽下水蛋,小嘴吧唧了幾下。

“可以,夠味兒了。”她說。

柳明修靜靜看她半會兒,然後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嗯,我也覺得夠味兒了。”

謝薔當即送他一記白眼,覺得這人真是半點兒都不能吃虧,給她做個水蛋,非要在她身上讨回點兒甜頭。

謝薔摸了摸平坦的肚皮,問:“還有多久能好?我餓了。”

柳明修看了眼剛冒水蒸氣飯鍋,又看了看牆上的挂鐘。

“快了,再有十分鐘。”他說。

還有十分鐘才能好,謝薔打算先去客廳坐會兒,看看電視。

她才轉身,小腿傳來一陣抽痛,身體不由朝旁歪倒。

柳明修眼快扶住她,“怎麽了這是?”

謝薔倒抽着氣,站都站不穩了,抱怨地說:“今天在外面時間太長了,腿抽筋。”

柳明修直接将她抱起來,朝客廳方向走,“先去沙發上坐着。”

等開飯這十分鐘,柳明修去浴室打了盆熱水,端到客廳這邊。

謝薔低頭給自己揉着腿。柳明修放下水盆,把衣袖挽到小臂上,避免等下弄濕。

他握住她的腳踝,“來,把腳放水裏。”

謝薔頓了頓,看着單膝半跪在地上的柳明修,心裏有片刻猶豫。

柳明修擡眸望向她,平靜道:“謝薔,這水裏沒毒。”

謝薔:“……”

謝薔抿了抿唇,局促地別開臉,“我又沒這個意思。”

兩人平時見面大多是以吵架開頭,吵架收尾,難得這樣相安無事地共處一室,她反倒覺得無所适從了。

柳明修幫她除掉襪子,把她雙腳放進水裏,一邊給她揉着小腿。

不知道是夜晚軟化了人心的防線,還是客廳內的燈光過于柔和,他前額的發絲軟軟地搭落下來,鼻高唇薄,深深的雙眼皮開成扇。

天生一副清冷的長相,此刻卻顯得異常溫柔。

柳明修問:“還疼麽?”

謝薔怔了怔,思緒收攏回來,才意識到自己看了他許久。

她垂下眼睫,輕聲說:“不疼了。”

他今晚似乎有心事。

柳明修指腹幫她揉着小腿,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忽開口道:“傍晚時候給你打電話,為什麽挂了?”

“……”

謝薔一頓,扶在沙發軟墊上的指尖不覺收緊。

柳明修擡眸望向她。

大概是因為吃人嘴軟,拿人手軟,何況柳明修今晚還親自幫她洗腳。原先在咖啡廳裏挂電話挂得幹脆利落,現在竟會覺得心虛。

謝薔腦袋卡殼,深知柳明修對池簫的芥蒂,今晚那麽好的氣氛,她并不想吵架。

她支支吾吾地道:“啊……那個……就是……剛好碰上些事兒……”

柳明修直視着她,“謝薔,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

謝薔知道自己撒謊技術拙劣,以柳明修的觀察能力,肯定能感覺出端倪。他這話一出,她心底便虛得更加厲害。

她忽地擡腳,把盆子裏的水撩他臉上,“啊!腿又抽筋了!怎麽辦?”

被洗腳水迎面潑中的柳明修:“……”

柳明修閉着眼,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謝薔,你要想我喝你的洗腳水就直說,犯不着這麽拐彎抹角的。”

謝薔裝得委屈巴巴的,軟着聲道:“才沒有,是真抽筋了。”

柳明修側身去拿茶幾上的紙巾。謝薔坐在沙發上,一顆心怦怦跳,生怕他看出些什麽。

廚房裏傳來飯鍋跳閘的聲音,柳明修看了眼牆上挂鐘,還沒來得及動作,謝薔便推着他肩膀,催促道:

“飯好了,你快去端,我都快餓死了!”

柳明修:“……”

柳明修被她硬生生推着朝廚房走,沒給他任何回話和反應的空間。

柳明修微微皺眉,“謝薔,你……”

沙發上的手機毫無預警地響起。

有時候吧,女人在這方面的直覺準得可怕。

下車前池簫讓她新添了他的手機號碼,她想着好歹是老同學,就沒拒絕。

平時這個點數,根本沒人會找她。

謝薔心裏咯噔一聲。

柳明修順着手機鈴聲望過去,還沒看清屏幕,脖子忽然被一雙手臂環住。

“啊,你嘴巴上有東西!”

謝薔把他拉向自己,踮起腳尖,仰頭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洗腳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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