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土撥鼠·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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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回頭就看見了那個小東西抱着門牙嚎啕大哭的樣子,顯然也是被她這副哭得特別像人的樣子給驚到了,

“老金,這東西怎麽哭得和個沒斷奶的娃娃似的,這是旱獺麽?”

金安也納悶了,這哭聲的确不像是旱獺啊?他記得旱獺的叫聲就是“啊!啊!”的,特別尖銳一個,這只怎麽哭得和個娃娃一樣,金安合理猜測了一下——“這是一只幼崽?”

兩人同時看了一眼它被擠出來的肚皮上的小圈圈,心中實在沒有辦法将她和“幼崽”兩個字挨上邊,姜小魚感受到他們投在她的肚皮上的目光,哭得更加大聲了。

傅寒時撫了撫額頭,被哭得有點兒頭疼,“老金,有啥辦法讓它別哭了麽?”

金安猶豫了一會兒,“要不現在就殺了吧?”

姜小魚的哭聲戛然而止,硬生生卡在了空氣當中。

傅寒時眼中帶上了三分笑意,聲音一頓,顯然有點兒舍不得,

“還是別了,多了兩個槍孔爺瞧着它的那一身皮子就沒法做手套了,怪可惜的。”

姜小魚的眼淚剛剛是硬生生憋住了,但是委屈可是依舊是排山倒海,現在這句話可是把她的害怕全部給激出來了,完全憋不住,歇了一會兒又開始嚎啕大哭了,兩個爪子還使勁地往前扒拉,一副“撓死你撓死你勞汁和你拼了”的架勢,襯着她短肥圓的體型,顯得有點兒滑稽。

傅寒時看得可樂呵了,欣賞了一陣子這只土撥鼠活蹦亂跳的樣子,這才道,“老金你看,這東西果然聽得懂人話。”

金安倒是笑了笑,“旅長要養它麽?我倒是沒有見到過什麽人養旱獺的,這東西叫起來可兇一個,不過命硬,應該還是蠻好養的。”

傅寒時懶洋洋地伸手摸了一把那小東西,換來了小爪子瘋狂地扒拉,偏生還打不到,樂得他不行,“再看看吧,吃了可惜了。”

擱在他來這滬市之前,他們那兒養什麽的都有,傅寒時也不愛貓狗或者爬寵什麽的,今兒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瞧着那小東西實在是有趣,還挺聰明一個,就有點兒起了些心思了。

他伸手抓住了那兩只撲騰的爪子,随手一提就把那只正在哭得起勁的東西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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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魚哭得淚眼朦胧突然間騰空,一臉懵逼:??

他盯着那雙淚汪汪的小黑眼睛,漫不經心道,

“不哭就養你,再給老子哭就給你槍子兒了。”

姜小魚心中閃過“士可殺不可辱”“八百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等等壯懷激烈的詞語,但是她那雙小黑的眼睛還沒有醞釀出來眼淚,她張開的嘴裏就被塞了一塊抹布,傅寒時脫了自己的大外套,将這只土撥鼠一裹,再一滾,得,就成了一個圓柱體的桶,姜小魚就一個腦袋露了出來,蹦跶了兩下,沒蹦跶出來個啥,再一動,就從後座滾了下去。

傅寒時脫了外套,裏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倒是瞧着沒有那麽兇一個了,他大發慈悲地将這只鼠給撿了回來,溫柔地盯了她一會兒,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用唇形道——

“蠢、東、西。”

姜小魚活活被氣哭了。

“旅長,那司令上次和您提的那個警察局的事情,您是……?”

傅寒時睜開了眼睛,“爺這邊還忙不清,他兒子不差我一個,想要找個人頂上去還不簡單?沈彬後面的人也沒有快讓步,現在還不急。”

金安點了點頭,也是,這事兒司令到底是有些想當然了。

***

傅寒時将姜小魚帶回了家,不過不是廚房,而是卧房,把姜小魚提溜出來之後,

他還特意讓金安幫忙洗幹淨擦好了鼠,找了鐵鏈子,将這只鼠給栓在了床、邊。

傅寒時上、床前想要逗逗她,可惜她抱着自己的腦袋木呆呆的一只,拿着肥嘟嘟的屁、股對着他,仿佛一只木雕,傅寒時也沒有辦法讓這個小東西回頭,給她身邊放了一根胡蘿蔔,就上床睡覺了。

傅寒時自從八歲離開了傅家之後,就很少做夢,但是今天卻不一樣,夢中有個小家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巴裏面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用一口也不知道是哪裏話的方言哭咧咧道,

“額不活咧,活着沒意思咧,額怎滴這麽慘一個嗚嗚嗚……”

就這麽幾句話,翻來覆去,念叨了一晚上。

傅寒時一夜都沒有睡安穩,頂着兩個黑眼圈,整個人都滄桑了不少,醒來之後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耳朵邊上仿佛還響徹着那一口奇奇怪怪的方言的哭泣聲。

他問了院子裏的人,都沒有聽到的半夜有啥小姑娘的哭聲,金安還尋思是不是院子裏面有啥不幹淨的東西,只是這院子裏面住的爺們兒這麽陽剛一個,還能有啥鬼不成?

傅寒時早上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啥,回去就戳了戳的那只鼠肥肥圓圓的屁、股,捏了捏她的耳朵,就瞧着一邊的胡蘿蔔還是完整的,問道,“怎麽不吃?”

那只鼠還是用肥肥的臀部對着他,理都不帶理的,目光呆滞,仿佛假鼠。

傅寒時直覺半夜聽到的哭聲和這只蠢鼠脫不了幹系,但是這畢竟是一只土撥鼠,那奇怪的方言的哭聲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這鼠還能說話不成了?那還不是成精了?傅寒時這輩子就沒有信過什麽鬼神,當然認為不可能了。

他将那胡蘿蔔拿了過來随手擦了擦,嘎嘣咬了兩口,吃了一半再給她放回去,末了那鼠投來了帶着眼淚的悲憤的一眼,讓他好笑極了,伸手揉揉鼠腦袋,就離開了。

傅寒時是想着,這些小動物的戒心都比較重,特別是野生的,他吃了兩口說明沒有毒,這小家夥應該就能吃了。

至于姜小魚呢,當然不能夠體會他的苦心,她只是覺得自己又一次受到了折辱,前一天被他看光光了,今天還要被迫吃他的口水,想想就委屈,面對着牆壁,念念叨叨又開始抽抽搭搭。

但是,姜小魚也不是只會自怨自艾的鼠,做了很久的心裏建設之後,這才拿起了那根胡蘿蔔,避開了他的牙齒印子,啃了起來。

看樣子那個大個子暫時不會把她做成手套,而且還似乎有圈養她的意思,但是顯然毫無圈養的經驗,竟然用鏈子來拴她!姜小魚覺得,自己一定要找機會從他這裏溜走!

只是,這個家夥似乎是和警察局有不淺的關系,要不然那天也不能讓那個局長來找他幫忙,而且他也不怕那局長……這就讓她有點兒猶豫了,想了想,還是在他這裏留一段時間,再看看情況吧。

大白天的,傅寒時出去幹公了,卧房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就她一只鼠,她瞧着那鏈子還挺長一個的,拖拖沓沓地的,還能爬到書桌上面去。

姜小魚扭着屁、股艱難地爬上了書桌,就看到桌上攤開了一張報紙,封面赫然就是那天她被捆成了粽子一樣的場景,标題就是“變态殺手姜小魚畏罪潛逃”。

姜小魚之前當人的時候,混得也是風生水起的,依靠寫的那《奇案追蹤》系列火遍了大江南北,裏面的神探成為了大家耳熟能詳的人物,她還是有不少的擁趸的,但是這輩子她最有排面的時候,還比不上現在這個待遇,瞧着這整整半張報紙,都在講她的事情。

姜小魚悲從中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但是她迫切地想要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于是還是認真地看了下去。

姜小

魚和陳如曼是好朋友,就是那種一出事互插兩刀的好姐妹。

陳如曼也是作家,只不過相比于姜小魚的血腥謀殺案,她就小清新了許多,就喜歡寫一些纏綿悱恻的文字,搞一點兒羅曼蒂克小清新,在姜小魚的偵探系列出來之前,她也是文圈一霸。

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但是報紙又喜歡寫兩個是滬市文壇雙姝,要是誰真的表現出來,這不就顯得很小氣麽?

于是兩個人出行活動啊什麽的,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但是私下裏,明褒暗貶的事情沒少做。報紙也喜歡動不動拿“上海雙花反目成仇暗中……”之類的為噱頭。

其實姜小魚很想糾正一下他們,什麽叫反目成仇,她們這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她上本寫變态殺人狂,陳如曼就寫詩內涵,惹得不少人覺得變态殺人狂是個癡情種灑了幾滴淚,導致姜小魚被雪花一樣的信件和電話騷、擾,不得不讓馬上要寫死的殺人魔活到下一本;

還有諸如在被采訪的時候露出了委屈表情啦,在報紙上“不小心”指出她故意留下的線索和懸念;一時口快說出兇手什麽的……

但是她也沒有想到,陳如曼竟然死了。

她是昨天下午大概黃昏時分被發現在家中身亡的,肚子上面插了一把刀,應該是被那把刀給害死的。最重要的一點,牆上出現了血淋淋的五個大字“我來找你了”——這分明就是姜小魚《奇案追蹤》裏面的那個變态連環殺人犯的習慣!而且作案工具,死亡時間和小說裏面形容的幾乎沒有差別。

更加重要的是,姜小魚這才想起來,她昨天下午的時候,是的确去了一趟陳如曼的家中——嗯,她是去炫耀來着的。陳如曼的新書銷量慘淡,她的新書大賣大紅大紫,風生水起的姜小魚要是不來嘚瑟一下,她的姜字可能就要倒過來寫了。

那天一貫喜歡裝模作樣的陳如曼被她氣得牙癢癢,甚至想要拿花瓶來砸她了。被砸跑的姜小魚一邊捂頭逃離,一邊心中還十分愉悅——嘿嘿嘿,肯定是惱羞成怒的,不然幹嘛砸她嘛~~

回憶到了這裏,她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後悔極了,果然驕傲使人倒黴,古人誠不欺她!

陳如曼的家也在高級住宅區,是有門房登記進出的,所以姜小魚那天下午的到訪就有了記錄,這些線索加起來,姜小魚終于知道為啥自己會被抓了。

她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确定自己記住了,也不敢多待,就準備下去了。

但是想起來那個可惡的大個子,她就惡向膽邊生,提起爪子,用小爪子抓了一團紙,沾了沾墨水,在那桌上寫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傅大個子,混、蛋!”

還附贈了一個非常抽象的憤怒的小人,姜小魚得意洋洋地揚起了小腦袋,處理好贓物,就慢悠悠地蹲回了自己的床邊,還不忘記用姓傅的水杯洗了洗爪子,剛剛好,她哭了一個晚上也累了,現在心情大好,仰着肚皮就在床上睡着了——她要好好養精蓄銳,總要洗脫自己的罪名,她還想要好好地回去過自己美好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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