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關于鬼眼七的故事

你是否有過夢想?你是否有過一起為相同的夢想奮鬥的同伴?

“這份小甜餅我出錢。”帶着男式貝雷帽的鬼眼七在陶鳴身後開口,并把一張大鈔遞給笑容很甜美的售貨員:“不用找了。”

陶鳴抓緊裝着小甜餅的紙袋:“鬼眼大叔,老師說不能插隊。”

鬼眼七說:“我請你的。”

“老師說不能随便要別人的東西。”陶鳴搖頭把手裏零錢塞給鬼眼七,轉頭跟售貨員說:“錢還是要找給這個大叔。”

鬼眼七抓狂:“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叔!”

陶鳴轉頭就走。

鬼眼七無奈地将一把零錢塞回口袋,嘆着氣說:“陪我去個地方。”

陶鳴“哦”地應了一聲,但仰頭看了看天之後又有些猶豫:“可是好像快下雨了。”

鬼眼七飛快地鑽進零售店,抓出兩把黑色的大傘:“有傘的話下雨也沒關系,走吧。”

陶鳴接過傘,又不舍地把小甜餅遞給鬼眼七:“要吃嗎?”

看着那“不要吃不要吃拜托不要吃”的可憐眼神,鬼眼七眼角抽了抽:“不要。”

鬼眼七要陶鳴一起去的地方是郊外的墓園,很冷清的地方。

走到半路的時候果然下雨了。天空飄下的雨絲洗滌着冰冷而又堅硬的墓碑,一遍一遍地沖刷着那一張張黑白照片。

見到撐着黑傘的鬼眼七和陶鳴,看守墓園的老頭邊開門邊嘀咕:“怎麽今天都有人來啊,還不止一個……”

陶鳴從來沒有到過墓園,所以只能愣愣地跟着鬼眼七往墓園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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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七的表情原本一直藏在劉海下,可聽着陶鳴那悶悶的腳步聲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終于忍不住回頭:“你不害怕?”

陶鳴吃了一驚:“害怕什麽?”

鬼眼七說:“據說在這個日子來墓園的人,很可能會被死去的親人帶走。”

陶鳴愣了愣,說:“可是我的親人又不在這裏。”

“也可能不是親人,”鬼眼七有點懷疑自己臨時抓個人陪自己是不是個錯誤決定,還是耐心地哄騙:“或許是朋友、或許是不相幹的人……”

“可是,”陶鳴還是不解:“他們為什麽要帶我走啊?”

這下換鬼眼七愣住,“對啊,就算人死後真的有靈魂,他為什麽要帶我走。”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陶鳴的腦袋:“還是你想得比較清楚。算了,你陪我去看看吧,看看我的一個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陶鳴點頭說:“好。”

到達目的地後,鬼眼七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他的朋友跟他一樣,也是個星探。剛剛幹這行時,他們兩個人臭氣相投,立志要挖出無數影後影帝,雖然一開始并不得志,但過得非常開心。

回想起來,那些為了夢想不顧一切的日子就像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

然而後來他的朋友真的挖出了一個很有潛力的女明星。不幸的是,他愛上了她。在娛樂圈,這種戀愛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最後鬼眼七的朋友瘋狂了,他抓住女明星的各種把柄逼她跟自己在一起。

對上一個能迷倒無數人的、正在上升期的當紅明星,無錢無勢的小星探當然不能如願。

在故事的結局裏,鬼眼七的朋友喝醉以後跟一群醉漢鬥毆,意外死亡。兇手醒後迅速逃逸,不知下落。

像是世上時刻上演着的悲歡離合一樣,那個以為愛發瘋的瘋子為主角的故事就此落幕,鮮少再有人提起,即使被提起也只會說“哈,那個傻子”。

深深地吸了口氣,鬼眼七說:“那個女人,也不過風光了一兩年。為什麽為了那一兩年的風光,就那樣随意踐踏一個人的真心?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他不會那麽瘋狂的……”

陶鳴蹲在墓碑前,直直地盯着照片上那有着明亮眼神的青年。

鬼眼七說:“你也這麽覺得的,對吧,看,他笑起來就是這樣,永遠精神奕奕,怎麽可能因為醉酒鬥毆死掉……”

陶鳴搖頭:“不,我只是奇怪,為什麽他肩上會有只手?這照片難道是合照裁出來的?”

鬼眼七:“……他的葬禮,是我主持的,他的家已經被瘋狂的粉絲毀掉,照片,早就沒有了。我只能找到以前的合照。其實後來,他越來越讨厭鏡頭,越來越讨厭拍照,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出了神的鬼眼七還要繼續往下說,陶鳴卻突然拿起傘往墓園的另一邊跑。

因為他看到了沈顧。

“啊!”陶鳴喘着氣,舉起手把傘打到沈顧頭上:“你也來了?”他偷瞧了沈顧前方的墓碑一眼。那是個有着爽朗笑容的中年人,跟陶鳴看過的那本相冊上的沈顧爸爸一模一樣。

陶鳴擡頭問渾身濕透的沈顧:“怎麽不打傘?”

沈顧皺起眉:“你怎麽在這裏?”

“有個大叔想請我吃小甜餅,”陶鳴說:“然後要我陪他來這裏。”

“你是傻子嗎?”沈顧整個眉毛糾結在一起。

“我不是!”

“你是。”沈顧擡頭四望,很快就看見了追着陶鳴跑上來的鬼眼七,他問道:“就是那個賊眉鼠眼的家夥?”

“不是,啊,是。”陶鳴不知該不該肯定。

“沒事,打得過。”沈顧說:“和我一起回去。”

“好。”陶鳴回頭朝鬼眼七揮揮手:“大叔,我們先走了!”說完就亦步亦趨地跟着沈顧,舊話重提:“你怎麽不打傘啊。”

沈顧終于吭了一聲:“沒帶。”見陶鳴舉傘舉得很辛苦,他主動接過了黑傘。

騰出手來的陶鳴掏出書包裏的小甜餅過去:“要吃嗎?”

沈顧皺了皺眉,“不要”兩個字卻沒有說出口,伸手拿了個小甜餅放進嘴裏。

“好吃吧?”陶鳴問。

“不好。”

“明明很好吃!我每個星期都要排隊排很久才買到……”

“不好。”

兩個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走遠,被扔下的鬼眼七莫名地一愣,剛剛那個小家夥好像用很危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不過……年少時光,真是美好啊。

鬼眼七拿出放在口袋裏的照片,默默地說:“埋葬在這個地方的一定是後來的你;以前的你,一定還活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比如這裏。出現了啊,由我們挖出來的第一個影帝已經出現了。你高興嗎?我很高興。”

你是否有過夢想?你是否有過一起為相同的夢想奮鬥的同伴?如果現實幾乎将夢想碾碎,或者讓你的同伴與你背道而馳,你是否依然能堅持到最後?

鬼眼七回頭看了那無數相似的、排列整齊的墓碑一眼,他轉身離開了墓園。

和沈顧分別後,陶鳴回到家打開窗跟大樹聊了很久,說出了所有關于鬼眼七的事、關于沈顧的事……他雖然不太懂,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圍繞在他們身邊的那種傷感。

陶鳴趴在窗臺上:“大樹,鬼眼大叔說今天是不能去那個墓園的,不然會被死掉的人帶走……他為什麽還要去?”

“可能是想被帶走。可能是想,‘既然會出現,也許可以看見也不一定’。”大樹說:“也可能只是突然很想去。”

陶鳴愣愣地問:“那沈顧是哪一種?”

大樹搖頭說:“不知道。”

陶鳴抓起傘蹬蹬蹬地跑下樓:“我去問問。”

陶鳴跑到沈顧屋外已經是傍晚,這時雨也快停了,夕陽趁隙冒出頭來,悄悄把烏雲染紅了。

他遲疑了很久,繞開大門,找到沈顧房間的窗子敲了幾下。

沈顧很快打開窗,面無表情地問:“什麽事?”

“你為什麽去墓園。”陶鳴踮高腳盯着沈顧的眼睛問:“是因為那個傳說嗎?那個死掉的人會帶走活人的傳說。”

沈顧瞥了他一眼:“你是傻子嗎?”

陶鳴反駁:“我不是!鬼眼大叔說的……”

沈顧把桌上的電腦轉了個向,讓陶鳴可以看見屏幕。

看着那“頒獎典禮上影帝戲言星探鬼眼七演技更高!”的标題,以及下方一連串鬼眼七忽悠人的歷史,陶鳴又開始發愣:“假的嗎?”

“假的。”

“那你為什麽去墓園?”

“沒什麽,就是突然很想去。”沈顧合上電腦,說:“你等一下。”

過了一會兒,沈顧拿着個紙盒走了出來,打開蓋:“嘗一嘗。”

“小甜餅?!”陶鳴兩眼發亮。拿起一塊放進嘴裏,酥松香甜的味道跟每周限量出售的完全一樣,他又驚又喜:“你怎麽能買到這麽多?”

沈顧走進屋裏又搬出兩個紙盒:“走吧,拿回你家。”

“啊?”

“我烤的。”

“啊?”

“以後別随便跟別人走。”

“喔。”陶鳴還沒從“沈顧會烤小甜餅”的震撼中回神。

“尤其是那些長得賊眉鼠眼的大叔。”

“鬼眼大叔長得挺好看啊……”

“你是傻子嗎?”

“我不是!”

“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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