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楚繁和嚴以恒
楚繁第二天睡醒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他原本穿着睡衣睡褲躺在被子裏睡得好好的。現在,被子被人搶了半邊去,他的睡衣也被人拉到了胸前,害他露出了不很平坦的肚子。
而那個罪魁禍首,正将手臂橫在他身上,睡意正鼾。
嚴以恒不是應該在隔壁房間打地鋪嗎?楚繁花了一分鐘時間整理思路。
他昨天丢了一床毯子和被子給嚴以恒,讓嚴以恒自己去隔壁打地鋪,然後他就上床睡覺了。
誰也沒告訴他,家裏來了個男的新人後輩借宿,他需要把自己房間門反鎖,才能不被騷擾啊?
此刻嚴以恒的臉就靠在自己肩側,手臂把自己壓着,修長到沒地方放的雙腿和自己的交纏在一起。并且嚴以恒全身上下除了一條內褲,什麽也沒穿。
楚繁已經感覺到嚴以恒的某個玩意一大早就精力旺盛,貼着自己腿側蠢蠢欲動。
這極其詭異的感覺。
楚繁一邊埋怨自己睡得太死,連被人登堂入室了都沒察覺到,一邊在心裏把嚴以恒罵了八百遍。
楚繁費了很大勁把自己的腿抽了出來,然後一腳踹中嚴以恒的腹部。嚴以恒身子往後一縮,醒了過來。
本來楚繁是想直接腳踹關鍵部位的,現在他已經算是腳下留情了。
楚繁将自己的睡衣拉扯下來,整理好睡成雞窩的頭發,再對嚴以恒嚴厲地道,“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麽錯誤?”
嚴以恒似乎還沒完全醒過來,他怔了怔,忽然湊上前來用下巴在楚繁身上蹭了蹭,喃喃地說,“前輩你身上真軟,抱起來真舒服。”
軟這個字,用在男人身上合适嗎?楚繁的臉瞬間黑成了包公。
楚繁一大早臉就臭臭的。嚴以恒已經又被他教育了一番,此時站在一旁等着楚繁刷牙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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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以恒對自己昨晚的行為的解釋是,“地上實在太冷了。”
這個解釋完全沒能令楚繁信服。看他睡個覺恨不得脫光光的習慣,是會怕冷的人嗎?
楚繁弄完之後,把一套幹淨的洗漱用品和一條幹淨毛巾扔給嚴以恒。他真是很看不慣這個年輕的後輩。明明也是剛從床上起來,但嚴以恒的臉看上去那麽幹淨,仿佛已經洗過了似的。
嚴以恒很快也洗漱完,他走出來時問了句,“你好像都不用護膚品?”
“幹嘛?你有意見?”楚繁很沖地怼了回去。
“不是,我只是覺得奇怪。”嚴以恒說,“前輩的皮膚很好,那些護膚品品牌商應當要找你代言才對。”
這話說得就很有水準了。
楚繁對這種發自真心的誇贊總是很受用,他的臉色立即變得明朗起來。
在嚴以恒轉開身的時候,他還悄悄摸了自己的臉一把,想驗證他的皮膚是不是真有嚴以恒說的那麽好。
嚴以恒又說了一句,“完全看不出來你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
楚繁沒有回答。他可不想追問不像三十歲的意思是說他像二十歲,還是說他像四十歲。
嚴以恒從楚繁家出來後,又回複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狀态。
關于嚴以恒接連被不實新聞糾纏的遭遇,娛樂記者找不到嚴以恒本人,就開始逮着他公司的其他人。
楚繁也被逮到了。
他本是為宣傳新劇去了一個談話節目,但那個節目的主持人問了他幾個無關痛癢的和新劇有點挨邊的問題之後,就開始把問題全部引到了嚴以恒身上。
“楚繁大哥你對嚴以恒最近的幾個新聞怎麽看?”
“我很少關注娛樂新聞。”
“嚴以恒在你們眼裏是怎樣一個人?”
“很有上進心的年輕人。”
“出了那些事情之後,嚴以恒有沒有找過你訴苦呢?”
“我跟他不熟,我們只算是同事關系吧。”
記者無論問出什麽問題,楚繁都像打太極一般輕輕推了出去。
而且楚繁自始至終一臉正經,仿佛答得再認真不過。
幾個問題問完,主持人毫無收獲,而節目居然還沒有錄夠時間。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楚繁因此搶過了主動權,開始對自己的新劇侃侃而談起來。
“最後,請大家少一點關注亂七八糟的娛樂新聞,多看看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正能量電視劇哦。”楚繁這麽收尾。
他也算是變相地為嚴以恒站隊了。
楚繁這麽做倒也并不是為了嚴以恒。
他深知被不實報道纏身的困擾。運氣好的,一經澄清,峰回路轉。運氣不好的,被直接打壓下去永遠不得翻身也是極有可能的。
無論怎麽看,憑自己實力占據到目前地位的嚴以恒也不該受到這種對待。
好在嚴以恒的經紀公司也并不是吃素的。那個倒戈的經紀人被公了關,在記者面前向嚴以恒鄭重地道了歉。那條緋聞也因為一直沒有切實證據,不了了之。
嚴以恒慘被誣蔑,終得清白的娛樂頭條挂了一個星期。嚴以恒的粉絲們對偶像的喜愛又增添了心疼,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因為這起鬧劇對嚴以恒路人轉粉的人也非常多。
經紀公司成了最終贏家。拖了幾天不幫嚴以恒公關,為的就是将話題擴大後再漂亮地收場。
嚴以恒的代言因此又增添了好幾個。這是後話了。
楚繁進入娛樂圈這麽多年,最大的夢想就是一年時間裏半年時間用來拍戲,半年時間用來旅游。
他每年都會有一個旅游夢,但最後都被夭折了。
像他這種接戲很看劇本,又不喜歡軋戲,代言也接得很慢的演員,收入一直屬于同資歷的明星裏面中等水平。近幾年他開始有了股份,手頭上才比較寬裕一些。但他用了很多錢拿去做慈善。
他對錢是比較無所謂的,平常他也花得不多。但是他身邊還有一個陳醒。
九年間,他的戲一直這麽拍了下來,也沒有真正休過假。
真要說起來,他唯一休過假的時間,就是被那次醜聞打壓的那兩年時間吧。
楚繁想起那時候也并沒有什麽心酸的感覺。他只是覺得,當初被千夫所指,差點頭都擡不起來,他和陳醒窮到相依為命在大街上共吃一碗面,也是值得記住的時期。
人生起起落落的,才是常态。
如果一帆風順,心想事成,他大概就會變成另一副模樣。
楚繁此次新戲拍完之後,給自己放了幾天小假,去了鄰市的園林散了散心。他也只能跑這麽遠了。
盡管那些園林他每年都會去看幾次,已經非常熟悉。
連那位買票的大爺都對不分春夏秋冬都穿得嚴實戴着口罩的他印象深刻。
現在正值春節期間,園林裏的人非常少,楚繁在這些郁郁蔥蔥的綠植間悠閑地走着,清爽的風刮過他的身體,他感覺整個人從裏到外都被清理了一遍。心裏頭的雜念都随風消散了。
楚繁回到家中的時候,一個電話急吼吼地找到了他。
竟然是嚴以恒。
楚繁也沒有問嚴以恒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同公司一年多了,想問自然是很容易問到的。他好奇的是嚴以恒能有什麽事情非要打他電話來找他。
“前輩,你今天在不在家?”嚴以恒劈頭蓋臉就是這麽一問。
楚繁回答,“我今天剛回到家,你有什麽事?”
他今天心情不錯,可以不去計較嚴以恒的行為是不是有一丢丢不禮貌。
“我馬上到。”結果嚴以恒扔下了這麽一句,就把電話挂斷了。
嚴以恒不僅人到了,還帶着大包小包。
那些包裝盒拆開來,全是吃的。
楚繁看着嚴以恒把各式各樣的點心小蛋糕都一一擺在桌上,甚至還有一瓶紅酒。
“這是要幹什麽?”饒是楚繁絞盡腦汁,也沒明白嚴以恒在唱哪一出。
“為了報答前輩你上次收留我。”嚴以恒從楚繁的櫥櫃裏找到兩只高腳杯,然後将酒倒進高腳杯裏,他的臉也隐沒在了那杯寶石紅色的液體裏,“以及,我看你吃的那些東西都太少營養,給你買了一點別的,你餓了的時候可以吃。”
“這也太多了吧。”楚繁半信半疑地在茶幾邊坐下,這時嚴大白把兩只爪子抓在茶幾旁,想要伸舌頭舔上面擺放的顏色鮮豔的小蛋糕。
楚繁用手輕輕把它的爪子拿了下來,低聲訓斥,“嚴大白,這個你不能吃。”
嚴以恒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
“其實我上次就想問了。”嚴以恒擡起頭,面帶微笑地問,“它的名字為什麽是叫嚴大白啊。”
“這個麽……”楚繁用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按開了電視機,假裝不經意地指了指屏幕,“看,你代言的廣告哎。”
嚴以恒一臉黑線。
楚繁雖然并不能知道嚴以恒到底為什麽非要他陪着一起喝紅酒,但他還是跟他把一瓶紅酒給喝完了。
楚繁的酒量不錯,是屬于會微微有點臉紅,但是醉不了的那種。
嚴以恒看起來酒量更不錯,臉都不會紅那種。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或是朝着電視裏在放着的某個電視劇評頭論足。
楚繁在評劇方面遣詞用句非常犀利,嚴以恒聽得一臉專注。
難得的沒有沖突的一晚,楚繁在嚴以恒對自己突然變得很尊重甚至帶點仰慕的态度裏,竟有些飄飄然。
嚴以恒待到了晚上十二點才離開。
楚繁将桌上的小蛋糕收到盒子裏,打算第二天讓陳醒帶去樂園福利院。
嚴以恒出于朋友的關心給他補充幹糧,這份好意他已經心領了。但是嚴以恒不知道楚繁不愛吃甜食。
楚繁躺到自己床上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用了一個詞,朋友。
他會和這個小他七歲的如日中天的後輩成為朋友?他有一點不敢相信。
第二天,楚繁收到陳醒發過來的一條消息,消息裏只有一張截圖。
圖片顯示的是微博的界面,發言人是嚴以恒。楚繁幾乎将眼睛湊到了手機屏幕上,才能看清楚嚴以恒那一條沒有文字的微博上放着的那張照片。照片裏是兩只杯子,一只紅酒瓶,還有杯子後面被虛化了的一個人影。
“楚大哥,嚴以恒這張照片,杯子下面墊着的桌布好眼熟,是不是跟你家那個一樣的?”陳醒又發了一段話過來。
楚繁當然知道那塊桌布是出自哪裏。他蹙着眉頭研究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嚴以恒昨天偷偷地拍下了這張照片。
“你看嚴以恒發微博的時間。”陳醒緊接着又說。
201X年2月14日23:59。
“有什麽特殊麽?”楚繁真沒看出來,這條微博大概就是昨天嚴以恒出門的時候發出去的吧。
但楚繁并沒有主動承認昨晚和嚴以恒待在一起的就是他。
“趕在情人節最後一分鐘發出來的哦。”透過陳醒的文字都能看出他的八卦之魂已經燃燒起來,“嚴以恒是不是有戀愛對象了?他那個戀愛對象竟然和你的品味一樣呢,楚大哥。”
楚繁嗆了口水。
他靠在沙發上,朝着自己的茶幾審視了半天。那塊桌布因為昨晚墊了酒杯,還留着兩個淺淺的杯底痕跡。
事到如今,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昨天嚴以恒要突然跑來找他喝酒了。
原來就是拿他作戲,想親手制造一個話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