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元佳節

經家長女要給長公主做伴讀了,經丞相卻罰經雅跪了一天的祠堂。

這兩件事情,不出一天時間,滿京城的人就全都知道了。

待這消息傳到長公主府裏的時候,長公主正在喝藥。

“我聽人說,那經小姐從祠堂裏出來的時候啊,都是靠丫頭扶着的,自己都站不起來走不了路了呢!”

喝完了藥,又含着一顆蜜果,等苦味去了,長公主才向着說話的雪禪看了一眼,問道:“你這麽關心她的事嗎?”

雪禪就笑着道:“這不是看熱鬧嘛。”

長公主就将眉一挑,道:“既然你愛熱鬧,那不如,我交一件更熱鬧的事情給你去辦吧。”

“什麽事情啊?”雪禪滿臉期待。

長公主說:“你,去經府,傳一道我的口谕。”

雪禪立刻收了臉上的期待,正色問道:“長公主要傳什麽?”

“就傳……”長公主随手輕叩了兩下桌面,略一思忖,道:“讓經雅出了正月,就過來入府吧。”

“出了正月就來府裏?會不會太早了啊?”

長公主就哼笑了聲,道:“她現在不是我的伴讀麽,不來住進府裏,怎麽伴着我讀書呢。你只管去傳就是了。”

“是。”雪禪無奈,只得照着長公主的意思去做了。

于是,經雅在跪完了祠堂休息了一天後,就再一次被經丞相罰去了祠堂,又跟經家的老祖宗們待了整整一天。

經家長女連着被經丞相罰跪兩天的事情就這麽成了京城裏各家的談資。

Advertisement

不過等到經雅第二次跪完了祠堂又休息了兩三天之後,她這件事就沒有那麽多人關注了,且就連原先慢慢要淡下去的年味也突然變得濃了起來。

原因無他,是上元節要到了。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夜。

晚上經雅只帶着一個望蘭,就出門去游街賞燈去了。

街上的人多得不得了,人山人海的,望蘭就緊緊地跟着經雅,連花燈也沒空去賞,只盯着經雅看,生怕一個不留神,自己跟經雅就被這人流給沖散了。

經雅看她辛苦,就十分體諒地找了一間茶樓進去樓上坐下了。

望蘭在經雅身後站着,拿手給自己扇風,喘籲籲地道:“這人也太多了,往年元夕夜裏也沒這麽多人的呀。”

經雅倒了杯茶水遞給她,道:“是多了一些。”

望蘭接下喝了,喝完就捧着茶杯道:“小姐,要不我們就先回去吧?反正府裏也有燈的,且精巧着呢,只是不比外面的樣式多罷了。”

經雅笑着搖搖頭,道:“外面有外面的意趣,跟家裏的不一樣。”

說着她就轉過去看向窗外樓下了。

她這一桌正好是臨着街道的,所以只要推開窗子,就能看見樓下街道上挂了滿滿一街的各式花燈。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雖滿是塵俗喧嚣,卻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

上一世自從入宮之後,她就再也未過過元夕,後來……她就再沒有後來了……

望蘭看着經雅望着樓下出神,散漫無神的眼睛無端就蒙上了一層莫名生出來的哀傷,叫人看着都心疼。

“小姐……”望蘭有些憂心地輕喚了經雅一聲。

經雅回過神,又恢複了一如往常的淡然,朝着望蘭淺淺地笑了一下,道:“沒事,我們回去吧。”

望蘭也笑了起來,說:“小姐可有看中的燈沒有?我去給小姐買一盞來。”

經雅站起來,道:“好啊,我看中街頭的那一盞大轉鷺燈了,你過去給我買回來吧。”

“啊?那一盞燈……那一盞燈太大了,小姐您還是換一盞吧……”

經雅笑着走在前頭,道:“換一盞幹什麽,我就只看中了那一盞,別的都不要。”

望蘭跟在經雅後面,邊走邊道:“小姐小姐,您就行行好吧,不如我去買那個九瓣蓮花燈來,好不好?那個也好看的……”

“不好,我只要那盞轉鷺燈。”

主仆兩個說笑着走出雅間,剛要下樓去,卻正巧,碰上了另一群也要下樓去的人。

望蘭一看見就在心底暗叫了一聲糟糕,連忙拉着經雅站到了一邊。

那一群也要下樓去的不是別人,正是長公主一行人。

可真是巧的不能再巧的奇遇。

經雅不動聲色地輕掃了一眼站在對面那群人最前頭的長公主,和自己記憶中的大長公主對了對,覺得到沒有什麽出入,仍是那樣的傲然貴氣,仿佛生來就該是高高在上的。

這樣的長公主,乃是她所求之明主。

此明主如彼明珠,熠熠璀璨,立在最高的頂點處,引衆人仰望崇拜。

而她也将接受這明珠的光芒的引導,帶着整個經家一起,走上最正确的那條路,到達經家原本該到達的頂峰。

長公主朝經雅看過去,似笑非笑地挑了下嘴角,道:“經小姐喜歡轉鷺燈?不如我送經小姐一盞吧。”

經雅低下頭,向後退了一步,朝着長公主行了一禮,規規矩矩地回話道:“多謝長公主垂愛。”

長公主原本沒打算在這為難經雅的,可一見經雅熟悉的表情和那語氣,全都是上一世就看慣了經雅這副忍讓的模樣,便就想起來了前世之事,心中頓時又不是滋味了,于是便沒再收斂着,提着一側嘴角翹了翹,很有點針對的意思,道:“知道是垂愛,也要記牢了是誰垂的這愛才是。”

“經小姐的記性可好不好?能不能記牢了這點事情呢?”

跟在長公主後面的人便跟着笑諷道:“哈哈哈,經大小姐如今是長公主您的伴讀啦,她若記不得,長公主您便日日讓她讀上幾遍就是了,保準能背下!”

“就是就是,經大小姐的才名,在整個京城可都是有名的呢。”

“只不過不知道經大小姐這才名是不是摻了水分的,正好有長公主的這個法子,也能幫經大小姐正一正名啊是不是?哈哈哈哈……”

經雅自不會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人,她如今最該多多關注的還是長公主。

不過長公主方才的态度,似乎是有幾分針對的意思在啊……

經雅回想了一下,立刻便微蹙了蹙眉,頓時就十分小心了起來。經雅一時間聯想到了她自己能能重回來的這一份機緣偶遇……她便就不由地開始懷疑起來長公主是否也有此般奇遇了……

假若長公主也是同她一樣的話……那她準備拉着經家,乘上長公主的這條大船的事情,就不得不暫時先停下來了。

畢竟算來,她們在上一世可是敵非友的。

如果長公主知道是她害的辛苦十二年建設一朝付諸流水,那別說容許她拉着經家上船了,就是留經家一條後路都是機會渺茫的事情。

經雅藏在袖中的手指對着輕搓了搓,心中已然做下試探的決定。

雖然重生這樣的事情太過玄妙,可她不得不排除任何有可能的答案……

有一件事情,是上輩子的時候,僅有她和大長公主兩個人知道的,且那時大長公主還警告過她不許告訴別人的。

那件事,應當是發生在今年秋天的時候的,這時候的大長公主也不該知道。

心思一定下,經雅便不再猶疑,重新主動地擡起頭去看向長公主,問道:“長公主和長壽說話了嗎?”

問完了,經雅就緊盯着長公主,不敢錯漏長公主一分一毫的細微反應。

這裏的一分一毫,可能就是将來經家的或存或亡,她不敢賭,只能力求萬無一失。

然而長公主卻沒有半分破綻——沒有回應經雅的話,反是帶着點質問的意思反問經雅道:“你怎麽會知道長壽的?”

經雅心放下了一半,淺淺一笑,回道:“只是偶然聽家父提起過一次。”

長公主得到答案,不再質疑,卻也并沒有回答經雅的問題。

經雅不放棄地又将那問題問了一遍,長公主才不耐煩地回她道:“我幹什麽要和它說話?難道我身邊就沒有個聽得懂人話的人了嗎?”

經雅這才将另一半的心放下,并十分誠懇地向長公主道了歉。

長公主卻只哼了一聲,面色不虞地甩了袖子便徑直下樓去走了,再沒多留。而後面跟着的那幫人你看我我看你,沒能得出個什麽有用的結論,便只好也都草草別過經雅,立馬小跑着下樓去給長公主當跟班了。

等這一群的人走了,望蘭才敢偷偷地大喘了口氣。

“小姐,您問長公主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呀?長壽又是什麽呀?”小丫頭找回來被吓飛的心神,頓時就又有精力回味方才的事情了。

經雅卻不打算陪着她回味,只說:“沒什麽,一個小東西罷了。”

“走吧,回去了。”

“哎,小姐小姐您慢一點呀,小姐您等等我!”

這邊主仆倆打道回府去了,那邊的長公主卻還帶着撒不了的氣,舊氣未消就又疊上了新氣,怎麽都是氣得很。

早知道她方才就應該露一點,也好吓一吓那只小耗子,叫她少得意。

不過,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反正小耗子自己把自己給暴露了,如今是她在暗中小耗子在明,日後總有的那只小耗子吃苦的時候……

且這只小耗子也正合了她先前的那個想法。

小耗子經雅和她一樣,全都是走了一遭敗了一局重回來的,這樣的經雅,她用着才能放心。

長公主氣着氣着就笑了,身後跟着的那一群富貴公子哥兒小姐們,都是一臉懵然,全然不知道長公主的情緒怎麽就變化得這樣快了,明明先前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呀……

于是這一群“善解人意”的公子哥兒和小姐們,就麻利地趕在長公主的情緒再次變化之前都告辭溜了。

長公主擺擺手,半點沒有挽留的意思,就随便他們自己去了。

雪禪跟在長公主身後,問道:“長公主,咱們還要逛下去嗎?天色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府歇下吧,到底您才從病中出來。”

長公主點點頭,說:“回吧。”

她今晚出來,也就是攏一攏那幫跟班。早十幾年她就沒再做過這樣的事情了,如今重拾起來再做,都覺得有些生疏了。

至于能逮到那只小耗子,還讓那小耗子自己露了馬腳,實是意外收獲。

如此,今晚出來的這一趟,倒也不算虧了。

兩人折路回府,雪禪忍了一路,一直到大門前,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問道:“長公主,那個……長壽……究竟是什麽啊?”

長公主睨了她一眼,道:“想知道?”

雪禪拼命點頭,說:“想。”

長公主看着她一臉求知若渴的模樣,心情好了不少,還沖着她笑了一下才說:“你猜。”

雪禪:“……”

作者有話要說: 長公主終于和經雅見面啦~撒花花~(雖然不是太和諧23333)

愛你們喲,麽麽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