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衛祯聽夏

其實經雅對嘉平二十八年的事情, 差不多都已記不大清楚了。

畢竟是十多年前了, 即便是記性再好的, 也不可能會事無巨細地仍全都牢牢記在腦子裏。

更何況今晚的事情若是發生過, 那就絕算不得是小事。

可任憑經雅如何回想,也怎麽都記不起來在上一世時的嘉平二十八年中秋時候, 發生過今天晚上宮宴的這事情。

且先前在殿裏他們商議正事之時,那位衛小将軍似乎在頻頻地打量着她, 若是當真是局勢危急的話, 衛小将軍也該沒有這樣的閑心才是……

可是再看長公主今晚的态度, 皇帝昏迷之事似乎也并不像是假的……

難道這回當真是她多心了嗎?

經雅在心中嘆了口氣,算了, 還是等一等再下定論吧……若是假的, 總會露出破綻。且最早,只需等到後日淩雲閣複開,自己便能看出來一兩分端倪了。

想罷, 經雅就翻了個身,面向裏閉目養神去了。

另一邊, 長公主正端坐在椅子上, 喝着茶提神, 等着衛祯和程凡安排妥當之後回來禀報。

而神态間卻絲毫不見先前那般肅然,只是悠悠的,仿佛心中已自有謀劃。

沒過一會兒,衛祯就一人過來了,随意走進殿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同是一副輕松之色,道:“姨母,都布置妥當了,程凡在四處轉悠着做監督呢。”

長公主将茶盞放下,只說了一個字:“好。”

這會兒殿裏也沒有旁人,衛祯便坐也沒個坐相,往後面椅背上一靠,跷着腿抖了兩下,道:“我看今兒這事兒也沒多嚴重啊,姨母你幹嘛還非得讓人去把我給叫來啊?我都睡下了,再起來折騰,您倒是不心疼啊……”

長公主翹着嘴角彎了一下,道:“我要是不叫你來,那才是真不心疼你。”

“是是,”衛祯帶着幾分痞氣地笑了起來,看向長公主,道:“這樣省事卻能記功的好差事,得虧是姨母心疼衛祯,衛祯才能領受。我這心中啊,也是十分感激姨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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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別貧了,”長公主斂了笑,問道:“說說吧,你是如何發現的?”

衛祯就裝着不知,反問道:“姨母說發現什麽?”

長公主也不說,只是看着他笑,但笑意卻沒有那麽真切。

衛祯便放下了腿,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幹咳了一聲,嚴肅着一張臉,倒真像是那麽回事,但頓了沒半刻鐘,他臉上的那層嚴肅就繃不住了,舉起來手,道:“好吧,我承認,但不是我發現的,是我……偷聽來的。”

長公主不急不緩地輕叩着扶手,又問道:“哦?那你又是如何偷聽到的?”

“這個……”衛祯啧了一聲,伸手去摸了摸下巴,似乎很有些為難,但猶豫了沒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我是無意聽到……那位,那位弋陽公主說的……”

“弋陽?”長公主不信:“你在何處聽她說的?”

“我……就,就上回偶然路過那個,”衛祯絞盡腦汁地繼續編着:“那個那個,哦!對,那個春芳苑,就是在那兒,我偶然聽見的……”

長公主就看着他哼笑了一聲,半點也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他的謊話,道:“現下乃是深秋時節,春芳苑無芳可賞。你倒不如同我說一說,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就和那位林家小姐在一起了?”

衛祯登時便漲紅了臉,道:“什麽林家小姐?!姨母莫要和我開玩笑!”

“不說嗎?好,”長公主一派自然道:“我看那位林家小姐很不錯,且再過幾年也就該到許配人家的時候了。我倒可以賣個人情,給她指個好人家,如何?”

“別!姨母,您千萬別!”衛祯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緊張道:“我說還不成嗎?姨母您可千萬別亂點了鴛鴦譜啊!”

長公主端起茶盞,輕吹了吹,抿了一口,道:“那你便說罷。”

衛祯坐回去椅子上,撓了撓後頸,從來嬉皮不正經的那張臉上,竟是現出了幾分情窦初開似的少年般的羞澀。

“她是擔心,我處在現在這個位置還沒幾年,又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難免慌亂,再忙中出錯受了罰,所以才告訴的我……”

“聽夏她沒有別的意思,我也不是存心想瞞着姨母你的。”

長公主将茶盞擱下去,輕搓了下指尖,又問了另一件事:“那她又是從何得知的此事?是弋陽,還是她父親?”

衛祯不敢再瞞着長公主了,所以半點也沒猶豫,就全說了:“是她父親。”

這倒還差不多……

長公主對這答案并不意外,畢竟弋陽公主也不是那毫無城府的小姑娘,就算是跟在她母後身邊,也能學到不少應付人的手段。

倒是那個林家的小姐,為人性格軟糯內秀,單純的很,也沒什麽心思。

上一回刑部的林善替皇帝做了擋箭牌,此次皇帝一來是為了安撫人心,二來也是給太子日後繼位登基多做準備,所以皇帝就必定會預先知會林善。

皇帝一倒,皇後無權,其他王爺不在京中,再往後數,就只有她了。

而大盛史上,也不是沒出過女帝的。

所以,皇帝忌憚她,皇後更是想直接斬草除根。

但是那兩位卻又輕易鏟除不了她,便只好另想辦法,最好是能招攬了——皇帝今晚上的這出戲,大約也就是這麽個意思了。

若是她此次不表露異心,那皇帝便會留着她,畢竟她身後的倚靠擺在那裏,倘若有她幫襯一二,那日後太子的路也叮會好走很多。

不過到底皇帝還是不能對她放心,所以得再拉個人進來暗中看着她——刑部尚書林子良,就是這個人。

上一世的時候,皇帝也曾試探過她,只不過不是如今的這法子罷了。

但即便是方法再不同,其中目的也就是那一個。而她預備多時,只等着皇帝出招,她再見招拆招。

如今這局面,仍在她的預料之中。

只是她沒想到,林善竟會将這樣的事情告訴他女兒。而更在意料之外的,是林善家的小女兒竟然和衛祯湊到了一起。

可惜,林善是絕對不會将他的女兒嫁給衛祯的。

輕叩了叩扶手,長公主道:“林聽夏,今年應當才将将不過十五,可你卻已經二十有三了,最多再一兩年,你母親是必定會催着你娶親的。”

“到時候,你待如何解決?”

衛祯緊緊地握了一下拳,頭一次正正經經地繃起了臉,道:“我會等她,一直等到她成年……”

“待她一成年,我便娶她。”

長公主聽着衛祯說這話,卻是莫名地想到了經雅,她家那只小耗子,今年也是十五歲了……

不過她很放心,她的小耗子,對情愛之事是從不上心的。尤其是重來一世的小耗子,更不會把心思浪費在那些事上面。

想到這裏,長公主便覺得心安了不少,但卻怎麽也沒有往深處想為什麽。

她略一點頭,與衛祯道:“好,既然你有此心,便好好待她吧。只一樣,別越界了。發乎情,更要止乎禮。”

衛祯這才笑道:“姨母放心吧,我視聽夏若珍寶,待她,定會珍而重之的。”

“那便好,”長公主又道:“還有一事,你雖知道這事是假的了,但這幾天,你還要給我裝得像一些。我看程凡那樣就很好,你若是不會,就多學他。”

她家那只小耗子聰明得很,一點點破綻就能猜出來全局。

上次她去找長壽說話,那小耗子未必真的就信了。這回她借着皇帝設下的局再來一次,怎麽都要叫小耗子徹底放下心靠過來,決不能讓人破壞了。

衛祯想笑,但想了想還是将臉繃住了,硬是拉出來一張憂心忡忡的臉,點頭道:“是,衛祯記住了。”

“卑職還需同程将軍一起巡查城門布防,卑職告退。”

長公主滿意地揮了下手,道:“去吧,一切人員都要嚴加排查,決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是!”

衛祯行禮告了退,長公主就一個人獨坐在殿裏,看了眼略有些暗下去的燭火,她就又端起茶盞喝了口茶。

這夜還長,她得提着神慢慢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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