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啓行南下
經雅一整夜都沒能再睡着, 一邊是因為嫌屋外雨聲煩人, 一邊則是因為她自己心底亂糟糟的, 比之雨聲來的還要更加煩鬧。
她覺得可能一直以來, 有什麽東西被自己給忽略掉了……
但到底是什麽,經雅卻又有點想不明白。
大長公主的确是待她很好, 但似乎好的有些太過了……不像是對下屬,倒更像是……
經雅沒能想出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她與大長公主之間的關系, 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青陽郡主和謝汝意, 還有林聽夏與衛祯他們。
乍一思量之下, 經雅發覺自己與大長公主确是跟他們之間的關系更相像些。
但再仔細一比對過,卻又發現并不是。
他們是男女之間, 而她與大長公主卻具是女子, 拿他們的關系這樣來比對,總是有哪裏不大對……
經雅翻來覆去,想了又想, 最後只把喻瓊的那句話拖出來做了解釋。
殿下體恤,待心腹下屬向來如此。
嗯, 心腹下屬……
經雅像是想催眠自己什麽一般, 就在心底把這個詞颠來倒去地一直不停念着, 結果這一念,就念到了天曉時分。
一見天放了亮,經雅就沒再繼續躺下去,直接起了身穿了衣裳。
簡單洗漱過,經雅推門出去, 深深吸了一口雨後清晨濕潤但微涼的空氣,然而一口氣還未及吸完,經雅卻又忽然想起來了昨天傍晚時候,大長公主傾身叫她起床時籠下來的香味。
那是沉香的味道。
是清揚淡雅,卻又兼具郁然幽深,讓人一聞便能心醉,也就只有沉香才有那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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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味道,也正是大長公主的。
大長公主……
經雅發覺自己又要想偏,連忙收住了思緒,将那一口氣吐出去,又向前走了幾步,仰頭去看院子裏的那棵經了一夜風雨的海棠樹。
近來正當海棠花期,不過一直都在下着雨,都沒能趁着閑來欣賞一番。
昨夜雨疾風大,故而海棠的花葉都被打落了不少,遠遠望過去,只見那海棠樹下周邊都圍了一圈的嫣紅翠綠。
還沒待經雅走過去,雪禪就不知道從哪裏跳到了她面前攔住了她。
雪禪看向經雅,笑着臉道:“經……經小姐今日怎麽起得這樣早呀?殿下都還沒起來呢。”
經雅回道:“有些睡不着,所以就起來了。你呢,怎麽也這麽早?”
雪禪就向着經雅抹了一把下眼眶,苦兮兮地道:“我這不是早,是一夜都沒睡呢,經小姐你看看,我這是不是都青了一圈?”
經雅看過,笑了下,道:“是有些發青,不過還好,不顯眼。”
雪禪聞言就放下來手,盯着經雅嘆了口氣,經雅被她這口氣嘆的有些莫名其妙,便就緊跟着問了一句怎麽了。
雪禪對着自己的下眼眶虛虛地比劃了下,道:“經小姐的這個……顯眼。”
經雅便下意識地擡手去摸了下,旋即卻又掩飾般地放下了手,輕咳了一聲,道:“只是沒大睡好,不要緊。”
雪禪卻道:“怎麽會不要緊呢,等會兒要是被殿下看見了,肯定要問的!”
經雅頓了一頓,問道:“殿下……會過問這樣的事嗎?”
雪禪毫不遲疑地回道:“當然會問了。”
“那……若是你們的話,殿下也一樣會問嗎?”經雅問出這話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心都提了起來。
雪禪将頭稍向後仰,像是回憶般地拖長了音道:“嗯——也會的吧……”
經雅這才稍稍将心放了回去,但放完了仍是覺得自己奇怪。
只不過是一個問題一個答案罷了,自己何至于如此的忐忑不安呢?
懷着這樣的心情,經雅過去與大長公主一起用早飯的時候,都不自覺地分出一份注意去給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自然也察覺到了,便挑了下眉,問道:“你看我做什麽?”
經雅被突然一問,手裏松松握着的勺子沒能拿住,就滑下去磕了下碗沿,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更是惹人注意了。
幹咳了一聲,經雅低着頭重去握住勺子,邊攪着邊道:“沒什麽。”
大長公主放下筷子,道:“沒什麽怎麽眼下烏青那樣重?昨夜沒睡好嗎?”
經雅仍低着頭,回道:“嗯……”
“嗯什麽嗯,在家裏就睡不好,過幾天要是動身南下了,難道你還真的要天天都挂着這兩圈烏青嗎?”
“不會,我……今晚就能休息好,”經雅不想再在這事上多說,便自己将話題帶開了:“殿下已經遞書上去了嗎?”
大長公主顧念着她臉皮薄,就也沒再說,點了下頭,道:“前天你賴在床上不肯起的時候就遞上去了,我也跟你說過的,怎麽,這就給忘了嗎?”
怎麽又說到了這個呢……
經雅抿了下唇,撇下這事,又轉開了別的話頭道:“眼下這個時候,只怕皇上會不準。若是當真不準,殿下預備如何?”
大長公主淡定得很:“放心吧,即便是他不準,還有他母後呢。你現下,只管把自己的身體給修養好,就不要再操心這些事了。”
經雅應了一聲,生怕大長公主再說到別的事上去,就沒再開口說話。
……
果然如經雅所想,宮裏久久都沒應大長公主所求,只支支吾吾地拖着。
大長公主也不着急,她就在府裏,每天除了同經雅下下棋看看書外,就是時而不時地讓雪禪帶着圖出去,再改一改雪禪帶回來的圖紙。
經雅好奇,便問了一回雪禪是去找誰,結果大長公主卻也沒說,只與經雅道:“一個能人,請他幫個忙。等再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大長公主這樣說,經雅也只好等着了。
又過去了幾日,宮裏許是覺着不能再拖了,才終于準允了大長公主所請。
但準是準了,準言後面又添了句附言,意思是叫大長公主出行在外,萬事都要低調些,又扯了些先帝剛去不宜張揚的話,倒更顯得欲蓋彌彰。
就只這一個準言裏,便含帶着三回兩轉的彎彎繞繞。
再有最後那一句附言,更是有些意味深長。
但大長公主卻不以為意,接下允準後又上書謝了一回便算是完了。
四月二十七日,連着綿綿落了小一個月的雨終于停住了,難得的天朗氣清,大長公主就挑了這一日準備出行。
經雅走到府門,看見門口處停着的兩輛馬車,一時間有些失語。
兩輛馬車,後一輛只是用來載東西的,看着也還算尋常,但那前一輛卻實在是太不尋常了——只從外看,倒是沒有什麽華豔之處,可那車廂卻足足比後一輛大了一倍還有餘。
經雅轉頭去看大長公主,問道:“殿下,這就是那位能人之手筆嗎?”
大長公主看着那馬車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不錯。”
經雅摸了摸自己腕上的镯子,道:“我記得,宮裏傳出來的意思,似乎是請殿下出行低調一些……”
大長公主反問道:“我這難道還不夠低調嗎?”
“但為安全計,殿下……”經雅話還沒說完,大長公主就朝着她勾了勾手指,經雅不明所以地靠過去,剛要問怎麽了,大長公主就伸出手從後繞過去輕扶住她的脖頸,拉着她向自己傾倒了些,湊在經雅耳旁道:“我若再低調些,只怕他們出了京就要跟丢了。”
說罷,大長公主就笑着松開了經雅,自己先行上去了在前的那輛馬車。
經雅被松開的第一時間就去看了雪禪和被選中此次随行的那幾人,見他們都沒有在看門口,心下才微微松了口氣。
右手緊握住左手手腕,由着镯子墊着掌心,分散走那兩處過于灼熱的溫度。
她這是怎麽了……
明明還遠沒有到暑天的時候,怎麽近來卻總是覺得熱得很呢?
經雅抿了抿唇,正準備把這個疑問記下來好好鑽研,就被雪禪走過來給打斷了,雪禪就裝着方才什麽也沒看見,道:“經小姐……上車吧,要出發了。”
經雅斂下亂糟糟的思緒,點了下頭,沒有說話,只過去上了在前的那馬車。
待經雅上去坐好了後,雪禪便向随行的幾人打了個手勢後,自己則上去了前面那一輛馬車與車夫坐在了一處。
很快的,這一次南下的隊伍便啓行出發了。
兩輛馬車,後面跟了幾個騎馬的随從,雖說第一輛馬車是有些惹眼,但若比起來按規按制的出行,也的确可以說是很低調的了。
隊伍出了京中,一路向南行去,速度并不快,只當游山玩水般地慢慢走着。
經雅坐進去那輛能人手筆的馬車裏,便立刻體會到了車廂內處處暗藏着的奢華與機巧。
即便是行在城外的路上,馬車都是平平穩穩的,不見半颠颠簸。
經雅不免好奇起來改出這樣的馬車的那位能人來,便問大長公主道:“殿下,這馬車,是經了哪一位高人的巧手?”
大長公主笑了下,道:“什麽高人,不過是個避世不出的道士罷了。”
經雅聽見,稍回想了下,問道:“是……寒雲觀裏的道長嗎?”
“你倒聰明,”大長公主從下取了一個折疊的棋盤擺出來,邊将一個棋盒遞給經雅邊道:“的确是寒雲觀的。”
經雅看大長公主擺下棋具,眉頭一跳,險些都要以為她們真是出來玩的了。
大長公主卻毫無自覺地率先就落下去了一子,還催促經雅道:“好了,該你了。”
經雅無奈,只好取過自己的那一盒,拈了一枚棋子落下去。
罷了,反正大長公主自有安排,她只管跟着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負責監視大長公主府的人報告:大長公主與經家小姐動作親密,很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