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姻緣樹下
雖說是想着只管跟在大長公主身後走便是, 但經雅還是不放心, 便趁着剛下完一局棋的空當問了一句:“殿下, 我們此時離京……是否會不妥?”
畢竟先前時她一直不舒服, 大長公主也沒将更細節的東西說與她——如今的大長公主才将成年,若是有些瑣碎事情未能顧及到, 她也好早些做下預備。
大長公主靠着軟墊,慵然地撩起眼皮, 看向經雅道:“能有何不妥?”
經雅看着大長公主的姿态, 有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是回到了上一世時, 看見了從前的那位大長公主。
抿了下唇,經雅撇開視線, 理了理微亂的思緒, 才又道:“您離京外出,京中便只剩下瑞王了,若是他有心趁此機會……”
大長公主笑了一下, 道:“我倒盼着他能早些趁這機會趕緊做點事出來。”
經雅問道:“殿下就不擔心嗎?”
大長公主将眉梢一挑,道:“我那好皇嫂和小侄兒不是就在京中嗎, 我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可是……”
“哪裏來的這麽些個可是, ”大長公主打斷了經雅要說的話, 接上道:“就算他們擋不住瑞王兄,那也還有姜鳴平和徐知源他們在,若是他們也不行,還有你父親在。”
“縱然再退一步,即便是他們都不行, 那也還有我外祖家在。”
經雅默然想了一想,明白了大長公主的意思:“殿下……是想讓瑞王做擋箭牌嗎?”
大長公主沒否認,只是道:“禮尚往來罷了。”
年初一時皇帝病重,瑞王不也是想拉她去做擋箭牌的嗎,如今換一換,她也不讨利息,只一樣地還回去。
經雅心中縱覽過局勢,終于對大長公主此次所行放下了心來。
且她更是覺得,大長公主的這一步棋走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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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京中局勢太過明朗——姜鳴平與林子善是站在新帝那一邊的,大長公主與鎮國公府一邊,瑞王也算獨立一處,而她父親則是暫屬中立,不偏不倚。
如此,若是現下大長公主仍留在京中,那便是第一個要被針對的。倒不如先避一避風頭,由瑞王代受了這一份的針對。
反正也不算是冤了他——除了肅王外,也就是他瑞王最眼熱不過那位置了。
那天晚上被派來刺殺大長公主的那一群人,雖說應當是太後和新帝那邊的,但也未必就能保證瑞王沒有趁機渾水摸魚。
想完了這些,經雅才擡起來頭,又将事情做了個假設,抛出一個問題給大長公主,問道:“那若此次瑞王不動,殿下又準備如何應對?”
大長公主卻十分肯定地道:“不會,他舍不得這麽好的機會。”
“且若是他此次不動手,那等再過些時候——最遲不過于我回京之前,他即便是再想留在京中,也是不可能的了。”
經雅摩挲着镯身上的紋路,垂眼深思着大長公主的話。
的确,先前若不是因為怕大長公主趁機出手,太後與新帝絕不會容瑞王在先帝駕崩後仍留在京中不返封地的。
但現在大長公主已然不在京中了,要是有人此時上本去參瑞王,想來太後也是肯定願意做這個順水人情,請瑞王回封地去的。
大長公主見經雅又一個人悶悶不說話,便直起身,挪了下棋盒,重拈了顆棋子落下道:“行了,別想這些了,繼續吧。”
經雅被大長公主從沉思中叫出來,點頭應了一聲:“好。”
于是暫停了片刻的棋局又重新開始了,車廂裏安靜下來,不再有說話的聲音,只有時不時的落子聲。
……
大長公主與經雅下了一天的棋消磨時間,臨近傍晚時分,也不再繼續趕路向前,就直接在附近的一處驿館歇息下了。
正在晚飯時,雪禪過來低聲報道:“殿下,他們跟上來了。”
大長公主冷冷哼笑了聲:“由他們跟着,別驚動了。”
雪禪低頭應下:“是。”
經雅只當自己沒聽見,坐在大長公主對面安安靜靜地吃着飯。
一夜休息過,第二天照常上路,也還是不急着趕路,路途中遇到附近有什麽景點可觀的時候,大長公主便帶着經雅過去逛一逛,逛完了再繼續上路,等到了傍晚時分,便尋個近處的驿館住下來。
她們如此朝南行走了幾天。
這幾天裏,經雅仍是會分出些注意力去給大長公主,想要留意着自己以前從未曾留意過的一些事,也想要從這些事裏面尋得一個答案,以解釋她心底裏的那個關于大長公主的疑惑。
只不過她留意了,大長公主卻也是留意了。
原本大長公主注意到經雅在觀察她時并沒想着要收斂什麽,但她忽又想起來另外一件還沒有告訴經雅的事情,思量再三之下,大長公主還是稍稍收斂了。
而大長公主一收斂,經雅可留意的事便少了。
于是就這樣一錯,原本幾乎就要被揭開的那一層紗就這樣又落了回去。
經雅沒覺察到更多的不對,便就又将心放了回去——至于那個關于大長公主的疑惑,也被她重新壓到了心底裏去,暫時并打算再加以解答了。
這天行至傍晚時分,大長公主聽說附近有個香火極旺的寺廟,就讓雪禪先停了下來,帶着經雅一起進去了寺裏。
經雅沒有異議,就跟在大長公主身後一起進了去。
興許是因為恰是晚飯時的緣故,這時候寺裏并沒有多少人,不過古寺很是清幽,別有景致,大長公主與經雅就随性漫步于寺中。雪禪他們沒跟過來,只是遠遠地守在暗處。
兩人走了一陣,三繞兩繞的,倒繞進了一處僻靜的小苑裏。
一陣風過帶起一陣鈴響,經雅循着鈴聲脆響望過去,映入她眼中的是一樹的爛漫豔紅之色。
經雅微訝,沒想到在這樣的古寺裏還能見到這麽鮮豔的顏色。
大長公主笑了下,給經雅解釋道:“這個寺名叫紅羅,是遠近都很有名的一個求姻緣的寺,寺裏種着一棵姻緣樹,就是這一棵了。”
經雅待大長公主說完,也笑着跟上道:“還要将心悅之人與自己的名字,同寫在一根紅布條上系挂到姻緣樹的枝條上去,如此才能使得姻緣樹施與姻緣,讓自己可同心悅之人白頭偕老。殿下,是不是?”
大長公主看着經雅,眼中含帶着幾分潛藏的笑意:“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經雅看向那樹,眼中微微帶上幾分懷念之色,道:“京中也有幾座這樣說是求姻緣的寺,從前我也曾經陪着別人去過一次。”
大長公主聞言,頓時沒了方才的好心情,眼中也沒了笑意,蹙了下眉心,但很快又平複了回去,裝着不在意一般地淡淡問道:“哦?從前?從前的什麽時候,你陪着誰去過這樣的寺?我怎麽不知道。”
經雅轉過頭看着大長公主,抿着唇微笑了下,道:“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忘了是什麽時候,是陪着誰去的了……”
說罷,經雅就又調回去看向了那棵以紅布為冠的姻緣樹。
大長公主将雙手負在身後,略略攥得有些緊,就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她知道經雅說的應該是上一世的事,可她卻不知道經雅上一世時是和誰,是什麽時候,一起去過這樣的寺。
即便是知道了經雅與她一樣是重生而來,可是她卻仍對經雅知之甚少。
哪怕現在的她與經雅是同進同出,同吃同住的,可是她們之間,卻似乎仍然是隔着一道怎麽也不能跨過去的溝壑。
經雅喜歡她……
經雅,當真喜歡她嗎?
僅憑一截枯桃樹枝,她怎麽就能斷定經雅是喜歡她的呢?
也許是她想多了,也許是她太過自以為是了,經雅……和那些人不一樣,她也不能用對待那些人的辦法去對待經雅。
可若是經雅不喜歡她,那她這些日子以來,又到底算是在幹什麽呢?
經雅曾同別人一起去過求姻緣的寺廟裏……
她一直以為經雅無心情愛,或許也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大長公主将手攥得很緊,緊到指節處都微有些泛白了,面上維持着一片的冷靜自持,聲音卻不自覺地冷了下來,她說:“我不信這個。”
經雅聽見,便側過頭去看大長公主,雖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蹦出來這一句話,但卻還是一笑,點頭道:“那我與殿下一樣,我也不信這個。”
莫名其妙的,聽見經雅說也不信這個,大長公主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來。
雖不如先前時的那樣好,但的确是比剛才要好了太多。
經雅又道:“比起來求姻緣樹施與姻緣,我寧願自己去争取,而至于最終能成與否,雖在天意,但卻更在人為。”
大長公主緊盯着經雅問道:“那你如今可有想要争取之人嗎?”
經雅緩緩搖頭回道:“沒有。”
大長公主再三确認般地問道:“當真沒有嗎?”
“自然,”經雅又似說笑般地随口道:“若是日後有了的話,我定會第一個告知與殿下,也請殿下幫幫忙,好叫我少費些功夫。”
大長公主勾起嘴角,卻是冷冷地道:“好啊,告訴我,我也給你長長眼。”
經雅笑道:“那我便先在此謝過殿下了。”
大長公主聞言便垂下去了翹起的嘴角,再沒了漫步的閑情逸致,轉過身去冷冷地道:“走了,還要趕路。”
經雅也不反對,十分順從地跟去了大長公主的身後,應聲道:“是。”
又有一陣清風刮過去,帶着那棵姻緣樹上挂着的鈴铛叮鈴作響,大長公主與經雅兩人就在這鈴聲相送中離開了寺裏。
作者有話要說: 大長公主:呵呵。(讓你亂逛!讓你亂逛!讓你亂逛!)
經雅:……(???)
作者君:我們的殿下以後要是幹上了皇帝的話完全可以叫腦補帝呢~(這裏應該算是全文最虐的地方……之一了……(以後最虐也就這個程度了大概……所以完全不要擔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