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潭城相見

嘉州, 晉王府。

大長公主負手立在窗前, 看着窗外的一叢白色鳶尾, 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 但很快就被晉王出聲擾了。

晉王坐在椅子上,笑着向大長公主道:“端衍, 你在那裏看什麽呢?”

“沒什麽。”大長公主收斂了思緒,轉過身也坐回去了椅子上,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後又将杯盞放了回去, 道:“既然瑞王兄已經回虔州去了, 那我也該與晉王兄你告辭,準備動身回京去了。”

晉王挑眉道:“你這幾天一直在外面, 就連前兩日的端陽節都錯過了, 昨天才剛剛住來我府上,怎麽就急着要回去了?可是京中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嗯,”大長公主随意漫應了一聲, 道:“京裏事情多,我不能走太久。”

晉王聞言向前傾了一傾, 朝着大長公主的方向靠過去了一點, 暗帶着幾分試探的意思, 與大長公主說道:“若是事情多,那便交給別人處理就是了。”

“不是琰哥說你,到底你只是個女孩子,何必将自己弄得這樣累呢?”

“看看二哥家的那個青陽,比你小不了多少, 卻是再天真爛漫不過的,你也該歇一歇,學一學她才是。”

大長公主聽見晉王說的話,也沒打斷,只等着他說完了,才開口說話,唇角是微微彎着的,且聲音裏似乎還帶着幾分親和的笑意:“晉王兄說完了?”

但晉王聽見,心下卻是忽然一突:“端衍……”

大長公主沒應晉王的話,只緩緩地站起身轉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收了唇角的弧度,眼中全然一片冰冷,漠然地出聲道:“晉王兄以為我是誰?”

晉王仰着頭去看大長公主:“端衍,你……”

大長公主道:“上一次的事情,我承晉王兄的情。但有些事,晉王兄你卻也該知道分辨清楚,什麽是該說的,什麽又是不該說的。”

晉王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就沒再說這個話,轉而道:“與你一起南下來的那位,可是經相的獨女嗎?”

“我聽人說經相家的那位小姐,雖是顏色不佳,卻很有些才名,正想着能趁此機會見識一番呢,你怎麽沒帶她一起來呢?”

Advertisement

大長公主聽見晉王的話,原先已稍有緩和的臉色忽然又冷了下來,不止沒再答晉王的這話,甚至連一刻都沒再多停,當下就命人收拾過動身回行了。

晉王見狀,也就沒敢再多留她,只是派人在後面送了一程。

……

潭城驿館。

近來由春入了夏,廬陵與嘉州及以南一帶的雨也跟着多了起來,一下起來便沒完沒了似的,怎麽也收不住。

經雅倚靠在窗邊,垂眼看着雨滴打落入樓下的那方小塘,帶起一圈圈漣漪。

忽然有人在外敲了兩下門,經雅才動了一下,直起身不再靠着窗邊,但卻仍然沒有離開,只是側身看向門口,問道:“誰?”

門外的喻瓊就應了一聲:“經小姐,是我。”

“進來吧。”

經雅說完這話,就又轉過去面向了窗外,繼續垂眼看着樓下的那方池塘。

喻瓊得了允準就從外推門進了來,剛準備彙報正事,就看見屋面裏的幾扇窗子都大開着,經雅還站在其中一扇的窗子邊上,夾雜着小雨的冷風從外一來,她肩上披散着未攏起來的頭發便都被那風給吹的飄了起來。

默然地在心裏嘆了口氣,喻瓊向經雅走過去,問道:“經小姐怎麽開着窗?外面還下雨呢,經小姐當心不要再着涼了。”

經雅一只手搭去窗框上,一只手伸出去窗外掌心朝上攤着做出接雨的姿勢,淺淺笑了一下,回道:“館主夫人說近日回潮,該要多開窗散散潮氣。”

喻瓊滿臉不贊同地道:“即便是要散潮氣,那也得等到天晴的時候才是。”

說着她就去将屋裏的幾扇窗全都關了起來,只餘下經雅站着的那一處窗子,她本想由着經雅高興算了的,但是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請了經雅離了那窗邊。

經雅倒也好說話,喻瓊一開口,她就收了手,自己走回去屋裏岸邊坐下了。

喻瓊把那一扇窗子也關上,才過去與經雅彙報道:“經小姐,京中傳過來消息,說從這裏被押送去京中的那群人在兩日前就到了,眼下已由衛小将軍與程将軍兩人接手,并無人察覺。”

經雅點了下頭,道:“好,若是他們有難處,就叫他們去找徐知源幫忙。”

“徐知源?”喻瓊愣了一下,好一會兒後才想起來,問道:“經小姐說的,可是原來的太子少傅,徐知源徐大人嗎?”

“不錯,就是他。”

喻瓊遲疑道:“可……徐大人似乎是皇上身邊的人……”

經雅用指腹滑蹭過書脊,神色淡淡道:“徐知源的确是皇上身邊的人不錯,但他更是個善于審時度勢的聰明人。”

“上一次瑞王回虔州的事,他就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也算是一份投誠書。”

“況且這次的事情,多半也是用不上他的,你們放心吧。只不過是給他遞個信號罷了,他會看明白的。”

喻瓊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點頭應下了:“是。”

彙報完了正事之後,喻瓊看經雅似乎心情不好,就試探的問道:“經小姐可是覺得在驿館中待着悶嗎?要不讓雪禪陪着您去城中走一走?”

經雅搖了搖頭,略略頓了一下,才慢聲問道:“殿下……走了幾天了?”

喻瓊在心裏默算了一算,回道:“已經有七天了。”

經雅緩緩地點了下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喻瓊沒多留,很快就從屋裏退了出去。

屋裏只剩下經雅一人,她也就沒再繃着,只往椅背上去一靠,仰着頭輕聲嘆了口氣,右手握住左手側面,大拇指的指腹落在左手腕間的镯子上,無意識般地來回輕輕摩挲着镯身上的紋路。

已經七天了嗎……

這天晚上的時候經雅說沒胃口,就沒用飯,簡單洗漱過便直接回房睡覺了。

雪禪與喻瓊對看了一眼,先是默契十足地同時出了聲問了彼此一句:“怎麽辦?”

然後又是一個齊聲地推脫:“你去勸。”

雪禪這次學聰明了,一見不對就自己跑去了窗子邊上,捧着臉看窗外嘀嗒不停的雨,嘆聲道:“這雨又大了,殿下到底什麽時候才回來呢?”

“我聽說南面有條河前些天險些要決堤了,幸好那時候雨停了幾天,也不知道這會兒雨又大了起來會不會再出事了……”

喻瓊沉聲拖着音叫道:“雪禪——”

雪禪就改了捧着臉的動作變成了捂着耳朵的,裝作聽不見,繼續趴在窗子邊上自言自語地瞎念叨。

喻瓊又叫了幾遍,雪禪卻仍沒動靜,她只好對着那份沒動的晚飯嘆了口氣。

算了,她去就她去吧。

反正勸經小姐總比面對殿下要來的好得多……

再說她若是勸過了,但經小姐仍是不聽勸的話,那殿下總該不會再怪到自己這裏來的吧?

這樣想了一通,喻瓊才端着飯準備上樓去勸經雅了。

走到樓上,喻瓊在經雅門前站定,騰出來一只手輕敲了敲門,又隔着門勸道:“經小姐,您身體尚未全好,還是用點晚飯吧……”

等了一陣後,喻瓊才聽見經雅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不用,我不餓。”

喻瓊為難,低頭想了想,道:“嗯……經小姐,若是被殿下知道了您……的話,殿下她定會……”

結果她還沒說完,就被經雅截住了:“那就等殿下回來了再說……”

喻瓊:“……”

經小姐真的是越來越……

喻瓊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端着的飯菜,知道今晚肯定是勸不動經雅了,便自覺沒再問,轉身準備下樓去了,結果她才一轉過去,看見了身後站着的人,差點被吓了一跳。

屋裏面,經雅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蒙着頭,悶的心裏都要發慌了。

她近來總是心煩得很,且她更是自知,這份心煩,并不因為京中的那些事情,而是因為大長公主。

此次南下,她與大長公主共處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來的都要更多些。

但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有些看不明白大長公主了……

大長公主她……到底在想的是什麽呢?

若說大長公主當真對她生氣了,那定然是不會把雪禪與喻瓊兩人都留在她身邊的。可是若沒有生氣的話,卻又為何只自己孤身獨去嘉州而不帶上她呢?

大長公主……

經雅把自己悶了一陣後,就從被子裏探了出來,剛要嘆氣,卻忽然聽見門被推動了,又有腳步聲逐漸靠向近來,她就側着身面朝帳裏,又将被子裹了裹,淡聲道:“我不餓,也不想吃。”

來人就在床邊站定,強裝着嚴肅的聲音裏潛藏着些許笑意,道:“不想吃也要吃。”

經雅聽見聲音,愣了一瞬後,就連忙側過身去看向了來人,待她看清楚了來人的面容之後,心頭的那些煩悶便頓時全都消散了,唇邊不自覺地漾開笑意。

“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大長公主:不喜歡為什麽還撩人?嗯?

經雅:什麽撩人?(自帶撩人體質的人真的是超無辜呢)

————

————

晉王:不明白我為什麽總是在作死般地踩雷點呢,微笑。

————

作者君:下一章搞個大事情,麽麽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