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寧遠侯到

嘉平二十九年, 六月初九, 經相夫人病逝, 終年四十一歲, 朝廷特追封其為國夫人。

因正值盛夏,故而經夫人的靈柩只在京中停了一天。

但又因經相不能離京, 便只能改由經相獨女代為扶靈返鄉。

大長公主府。

自從那日經雅離開之後,大長公主便就也沒有再在承碧園住下去, 而是直接回去了府裏。

喻瓊看向臉色不佳的大長公主, 小心地問道:“殿下, 經小姐她……今日就要扶靈回郁州了……”

經相老家就在郁州,經夫人病逝, 按例是要送回老家中安葬的。

大長公主聞言, 眉心緊緊蹙着,垂着頭思忖了片刻,才吩咐喻瓊道:“你, 去叫雪禪,讓她多帶幾個人, 一路暗中護送她, 絕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是。”

“還有……”

“是?”

“你再告訴雪禪, 讓她護送……到了郁州之後,”大長公主拿出來一個小匣子,遞給喻瓊,道:“再幫我把這樣東西,轉交給她……”

“是。”

喻瓊接下大長公主遞過來的那東西後就低頭應下聲, 立刻退出去照着吩咐辦了。

經府。

經相不放心地叮囑經雅道:“雅兒,你此去定要多加小心……夏天水盛,若是能避,就避過十五峽那一段,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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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雅點了下頭,應了一聲:“嗯,我知道了。”

“我已經派人快馬去通知你叔父了,等……到家裏之後,你叔父自會安排打點好一切,雅兒你不必擔心。”

“是。”

經相道:“好,那雅兒你就去吧。到了家裏之後,記得派人送個信來與我,也好叫我安心。”

經雅颔首應下:“父親放心吧,我記得的。”

諸事都交代過後,經相便就沒有再多留經雅,只站在門口目送着經雅走了。

六月十一,經相夫人靈柩被起送回鄉。

京中到郁州一路不算遠,卻也并不很近,且途經十五峽,路勢更有些難,即便是日夜不停,等扶靈隊伍回到郁州雲溪之時,也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盛夏炎熱,又在路上耽擱了十天,故而一待經夫人靈柩一到雲溪之時,早幾日前就接到從京中傳來的喪報的經雅叔父,便就立刻主持着,将經夫人的棺柩安葬入了經家祖墳內。

……

六月二十二,經夫人的喪儀結束,經雅卻沒有回京,而是繼續在郁州的老家裏住了下來。

經宅。

經文岱看向經雅,問道:“雅兒,你是打算在郁州待到一個月孝期期滿之後再回去京中嗎?”

經雅點了下頭,道:“是,這也是父親的意思。”

經文岱也颔首道:“好,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到底還我經家的人太少了些,才要雅兒你來承擔這份辛苦,實在是……”

經雅抿了下唇角,回道:“叔父說的哪裏話,為人子女,不過都是本分。”

“好,雅兒此言甚合我心,”經文岱聞言,看着經雅的目光裏多了幾許贊賞,道:“雖然你母親她……但叔父還是希望雅兒你不要過分憂傷。逝者已逝,便是塵歸于土,生者更不該辜負歲月。”

“多謝叔父叮囑,我記住了。”

說了一番安撫之辭後,經文岱又與經雅道:“雅兒,晉衡先生這兩日在病中,我得親自過去照顧。”

“若是寧遠侯趕到了,你就派人去叫我,我會立刻回來接待的。”

寧遠侯便就是經夫人的娘家弟弟。

因着寧遠侯的封地遠離京中與郁州兩地,故而在經夫人病去與下葬之時,寧遠侯都未能趕及。

不過寧遠侯仍是堅持要來,經相便就請他直接來郁州了。

此事經相也在先前時一并交代給了經文岱。

經雅便起身向經文岱行了一禮,道:“多謝叔父。”

經文岱擺了擺手,道:“一家人何必言謝,雅兒就不要和叔父見外了。”

與經雅說完了這些事情後,經文岱便就走了。經雅送他到門口,一直等着人走遠了才回去屋裏。

望蘭端了飯送到屋裏,滿臉憂色地看着經雅:“小姐……”

經雅摸了摸腕上的镯子,擡起頭對着望蘭淺淺笑了一下,道:“我沒事……不過現在沒胃口,你先端下去吧……”

“可是小姐,您這些天連一頓正經飯都沒用過……”

望蘭看見經雅垂下去頭看書,就自己停住了沒再往下說,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端着飯退了出去。

屋裏又只剩下了經雅一個人。

經雅捏着書的紙頁,指腹劃蹭着頁邊,眼睛落在書上,好像是看見滿頁的字,卻又像是什麽都沒看見,只有空空的一張紙。

上一次她替她母親辦這事情,算上這輩子的兩年,已經是在十四年前了。

十四年的歲月蹉跎,就是她記性再好,仍是忘記了其間的很多事情。

但是這一件事,她卻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可是她卻沒和任何人說,一直都只自己藏在心裏面。

說起來她倒真和她母親是一路人——就是那樣再自私不過的人。

她母親把經湛的死推到她身上,她便就存了一分向報複的心,就站在遠處,漠然看着她母親去世,不發一言。

經雅摩挲紙邊的那根手指忽然一頓,再緊跟着,便是一陣尖銳的疼痛感,從指腹的地方一路傳進去腦子裏。

她将視線移去落在指腹上,只見血珠正從指腹上被劃開的地方冒出來。

手指仍搭靠在紙頁旁,所以指腹上的那血珠便就滑到了紙上,迅速地暈開,留下一圈的紅色印記。

經雅這才擡起那只手,看了一眼指腹被書頁劃破的地方,忽地就想起來了那次被她母親叫回家時,也是被書頁給劃傷了。

報應嗎?

還是她母親在懲罰她呢?

經雅彎着唇笑了一下,用大拇指按上去食指的那道傷口,狠狠地搓了一搓,将傷口處的血跡搓散,仿佛感覺不到疼一般。

沒關系,懲罰也好,報應也罷,都沒關系,反正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況且重活一世,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親情于她,只是最後的錦上添花。

經雅向後一靠,靠去了椅背上,仰着頭看向房梁,手上卻是在摸着左腕上的镯子,将心中關于經夫人的事情快快收拾了放去一邊,沉到最底下。

現下京中的局勢已經算是穩了,但大長公主若是要上位,卻還遠不是時候。

不止是在暗中的實力,從明面上而言,大長公主還需要更多的功績,到那時上位,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她要扶着大長公主坐上去那個位置。

不是謀|逆篡位,而是名正言順。

她的明主,不容有瑕。

而那些大長公主受限于身份所不能做的事情,便就全部都由她去替大長公主完成。

她只當自己是一柄劍,大長公主肯緊握着她,她便替大長公主披荊斬棘。

大長公主所指何處,她便當劈斬向何處。

……

三日後,六月二十五,寧遠侯才終于趕到了郁州。

經雅得到消息後,便立刻吩咐了人去請經文岱回來,她自己則是先過去了在門口那兒迎候着。

寧遠侯與經夫人是親姐弟,且他只比經夫人小五歲,故而感情一向很好。

雲溪城內,三四匹馬成行疾速馳過盛夏午後蒸騰着暑氣的街道,街上行人紛紛避之——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馬上的人穿的是一身孝衣,故而即便是不怕被馬給誤傷了,也都避諱着,生怕沾了幾分不吉利。

就這樣驚了幾街的路人,最後這幾匹馬才終于在經宅前停了下來。

到了地方後,在最前的也是穿着一身重孝的那壯年男子,便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身手極是淩厲。

經雅迎上去,叫道:“舅舅。”

寧遠侯一身風塵仆仆,眼睛裏都布滿了血絲,乍一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駭人,他大步走到經雅面前,問道:“我姐姐呢?”

經雅頓住腳步,抿了下唇,垂着眼,回道:“舅舅請随我來。”

說着,經雅就直接轉過身向宅內走了進去,寧遠侯在原地頓了頓,然後便大步地跟了上去。

經宅後面傍着山,祖墳就設在那後山上。

經雅引着寧遠侯到新墳前,道:“舅舅,母親她就在這裏。”

寧遠侯在墳前跪下,看過碑上的字,一拳砸到地上去,便是一個深深的坑印,他狠狠地咬着牙,聲音裏帶着無限懊悔:“姐……予安來遲了……”

寧遠侯在經夫人墳前跪了一下午,經雅也就陪着他站了一整個下午。

經文岱本來想勸一勸,卻被經雅搖了下頭示意不必。好在經文岱也是個極聰明的人,略一想過,便也就沒了再勸的打算,只是讓人将祭奠用的東西送了過來,好讓寧遠侯稍盡心意。

一直到日暮西山時,寧遠侯才從經夫人的墳前站起來。

寧遠侯一站起來,就向着經雅看了過去,久經沙場的眼神中自帶着一股狠意,他攜着幾分質問的意思向經雅道:“我姐她……她到底是怎麽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解鎖新人物:寧遠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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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追更辛苦了!作者君在鍵盤上打滾表達愛你們!!麽麽麽麽噠!明天準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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