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份回禮
寧遠侯看向經雅, 只道:“舅舅這麽晚過來, 可會打擾了你嗎?”
經雅搖了搖頭, 回道:“怎麽會, 反正我一個人也是待着,舅舅能來陪陪我, 倒是很好的。”說着,經雅就側過身, 給寧遠侯讓了個路, 道:“舅舅請進來吧。”
寧遠侯便也就沒再客氣, 直接先進去了書房裏。
舅甥倆各自坐下,望蘭進來奉上茶之後就拽着小厮一起退了出去。
寧遠侯先是端着茶喝了一口, 才擡頭去望向經雅, 想要先開口說些什麽,卻又突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到底還是生分的。
經雅察覺到,就替他先開了這個口, 道:“有好些年沒見到舅舅了,舅舅這些年在西北, 諸事可還順遂嗎?”
有了這麽個話頭, 寧遠侯就自然接上了, 道:“都還好,就是你舅母,常嚷着說西北風沙大,想要回京中去,說是她在那邊是越見顯老, 得回京養養。”
經雅聞言就笑了下,問道:“西北的風沙原來是這樣大的嗎?”
寧遠侯也跟着笑,道:“大确是大的,不過在那裏過慣了再回來,竟是覺得渾身不舒坦。就是你舅母,雖成天嚷着要回京中,可也就是那麽一說,我若真叫她回去,她反倒是千百個不願意,怎麽也舍不下西北的。”
經雅就替她舅母解釋道:“舅母哪裏是舍不下西北,分明是舍不下舅舅。”
寧遠侯聽見經雅這麽一說,飽經風沙卻仍是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倒是浮上了些暗暗的可疑紅色,幹咳了一聲,道:“你舅母她……她倒是從沒與我說過,是因……才不回去京中的……”
經雅笑道:“這樣的小心思,舅舅叫舅母又能如何明說呢?”
寧遠侯被經雅這一說,倒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又幹幹的咳了一聲,自覺轉了話頭,道:“不說你舅母了,我們說說你母親吧。”
經雅唇邊的那點笑意便立刻淡了下去,卻也并沒有反對:“好。”
寧遠侯道:“我姐……你母親她,雖是一直心念着湛兒,可她心底裏,其實也是挂念着你的,只是她一直自覺對不起湛兒,所以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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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雅垂下眼,神情落寞了些許,只聽着寧遠侯說,并沒有插話。
寧遠侯見經雅如此,便連忙轉了話題,道:“不知你曉不曉得,你母親當年,可是周老先生最得意不過的弟子之一呢。”
經雅問:“周老先生?可是我叔父師從的那一位嗎?”
“正是他,”寧遠侯點了下頭,見經雅轉好了,才略略放心,回憶起往昔,神色間也似沾染了些年少時的張揚,繼續道:“當年我與我姐因着太過頑劣,就被我們父親一起送到了周老先生門下受學。”
“可我們父親大概也是沒想到,我姐竟是對周老先生講的學問很感興趣。”
“再後來,也不知是哪裏先起的頭,一句‘經家有雙璧,齊家為寧女’就這麽在坊間流傳開了,而這一句流傳甚廣的話,說的就是你父親和你叔父,還有我姐姐三個人了。”
經雅聽着寧遠侯這樣的講述,倒是稍起了些興趣。
她還從來都沒有聽誰講過這些過去的事情。
上輩子時即便她最終拉攏到了寧遠侯,可寧遠侯卻也并沒有對她說過這些。
經雅摸了摸腕上的镯子,垂着眼道:“我聽說……我父親與我母親,是一見傾心的……舅舅可也知道這件事嗎?”
寧遠侯點頭道:“自然,他們初見時,我就在旁邊看着呢。”
“當年也不知那句坊間流傳着的話,如何就傳到你父親的耳朵裏去了,而你父親那時也正是年少,便說要見識見識齊家為寧女,誰成想這一見,竟就見成了一段姻緣。”
少年時光總是得意快活的,即便如今回憶起來,也仍是覺得無限美好。
經雅就靜靜地聽着寧遠侯講着這一段過往之事,沒有打斷他,也沒有随着他一起沉進去那往事之中。
寧遠侯願意與她講這些事情,就是有意與她拉近關系。
而寧遠侯的這個意思,也正是她心中所求。
寧遠侯講完了故事,又說起來了另一樁舊事,他回憶道:“你母親當年懷着你的時候,就常常與我商量你的名字。”
“她想了很多字,又問了許些人,最後還煩的周老先生要裝病避着她……就這樣,她自己還寫了一整個箱匣的紙,就如此,最後才得出來你的名字。”
經雅聞言愣了一瞬,沒了方才的不上心,眼底帶着幾分詫訝地擡頭看向寧遠侯,有些不信地道:“我……我的名字,是,是……”
寧遠侯重重地點了下頭,與經雅道:“嗯……你母親與我說,雅者,正也,大學曰雅,大道亦曰雅,又有君子安雅,故而雅之一字,是很好的。”
經雅掐住她指腹上的那道傷口,任由痛感蔓延,她抿着唇,頓了許久之後,才緩聲道:“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我這個……”
她的名字,原來還是有些意義在的嗎?
原來她的母親,也是曾經為了她的名字而苦惱不已的嗎?
原來……她也曾被人期待着來到這世上嗎?
寧遠侯看着經雅,面有不忍,道:“你母親她如今去了,舅舅只希望你能不怨她……她一生都要強,湛兒的那件事,實在是……”
“罷了,不提了……”說着,寧遠侯便自己嘆了口氣。
經雅擡頭去看寧遠侯,眼中有閃閃淚光,只是盈在眼眶中,并沒有要掉下裏的意思,寧遠侯看得分明,又聽見經雅說道:“舅舅,多謝你,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怨過母親……
“我只是希望,她能多看看我……兄長沒了,還有我可以陪着她身邊……但是母親她……不過就是這樣,我也還是不會怨她的。”
經雅唇邊漾起來一抹淺淺的笑,她說:“我的母親,她很好。”
寧遠侯一臉欣慰,這回再嘆氣便是換了個松了口氣的模樣,道:“那就好,舅舅也可以放心了。”
說罷,寧遠侯就又與經雅多說了些經夫人年輕時候的事,經雅也仍是聽着。
但也就只是聽着,經雅并沒有記到心裏去。
屋內的這舅甥倆一團和氣的正說着話聽着話的,屋外藏在暗處的雪禪卻是忍不住想要破門進去查看情況了。
雪禪撓了下被蚊子叮了的地方,撞了下旁邊的人,悄聲地問道:“哎,那什麽寧遠侯的……進去多久了?”
旁邊的人算了下,回道:“寧遠侯是酉時末來的,到現在……也快要有一個時辰了……”
“這麽久了?”雪禪摸了摸下巴,又探着頭往燈火甚明的書房那裏看了一眼,心想着再等半刻鐘,若是半刻鐘後寧遠侯再不出來,她就闖進去看看究竟。
好在是還沒要半刻鐘,寧遠侯就自覺退了出來。
經雅送着寧遠侯到門口,道:“舅舅一路奔波辛苦了,洗漱過便早些歇息下吧。”
寧遠侯點頭應下聲:“好,那……你也去早點歇息吧,就別再熬了,我聽你那丫頭說你好久沒睡好了,可千萬別年紀輕輕的就熬壞了身子,那可不好。”
“嗯,”經雅颔首道:“謝舅舅叮囑,我記下了。”
“行了,你也別送了,自己快些去睡吧。”
說完,寧遠侯便就自己擺了下手先走了。
經雅就在門口目送他,等看着他出了院門,才準備回去書房裏。
雪禪遠遠看見寧遠侯走了,剛要放松下精神,忽地就被人從後面拍了下肩。而她習武多年,被這麽一拍,便立刻慣性地反應了擡手抓住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用力一轉,随着身後人的一聲痛呼,她才轉過去質問那人道:“你是誰?!”
雪禪力氣太大,望蘭只覺得自己手腕都要被握斷了,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叫道:“放手放手啊!疼啊!”
雪禪認出來這是常跟在經雅身邊的望蘭,頓了一下,才松了手放開了她。
望蘭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瞪向雪禪,問道:“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你到底是誰?還有你身後的幾個,都是什麽人?為何鬼鬼祟祟地藏在這裏?!”
雪禪與随她一起來的幾人對視了眼,回道:“我等是奉命來保護小姐的。”
望蘭卻是警覺,又問道:“奉命?奉誰的命?我怎麽不知道我家老爺還派了別的人來保護小姐?!”
雪禪解釋道:“我們不是經相派來的……”
“那是哪裏派來的?”
“我們……”
雪禪正欲說出來,卻被聽見這邊有動靜而走過來的經雅給先一步截住了:“望蘭,怎麽回事?”
望蘭看見經雅過來,立馬跑過去護在了經雅前頭,道:“小姐小心,這群人來路不明,說不定是什麽歹人呢……”
“來路不明?”經雅撥開望蘭,向雪禪的方向看了過去,好在是月色明朗,她很容易便清楚了雪禪的臉。
一看見是雪禪,她便就知道了這是大長公主的心意。
心中不覺便自然生出來一分暖意,更覺得為大長公主多籌謀些也是樂事。
她母親的好,是好給經湛的。
而大長公主的這份好,卻是切切實實全都是好給她的。
大長公主待她好,她便也該如何待大長公主好。
寧遠侯,就是她準備送給大長公主的第一份回禮。
作者有話要說: 大長公主:雅卿有心了。
經雅:殿下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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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間流傳:周老先生的門下有一個超人氣組合,組合成員包括經家雙璧和齊侯家的大小姐~組合名稱正在征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