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位郡王點了她,兩人也算是才子佳人,瞧對了眼,那位郎君就包下了她。那段時日,我總能見阿雪的笑容。本也打算就這麽過下去,沒料到不久,她就有了身孕。那郡王思量着,把她接回府去,封了個妾,還讓三兩通房丫頭照料着。”
說到這,夏雨似是想到什麽,又低泣了起來,鄭言渲拍了拍她的背,她才繼續說了下去“可是,那郡王的正妻确是個心狠的主,天天讓一衆侍妾平妻到她跟前誦女誡,又日日點着麝香。那日阿雪誦完女誡本就胎象不穩,又踩到一攤水,滑倒了,見了落紅,王爺未歸,而侍妾請郎中還需正妻同意,郎中始終沒有來,最終去了。”
鄭言渲以為她已經說完,為她倒了杯茶,夏雨低低地道了謝,繼續說道“這事本也無人通報,今兒我看到有王府的人在賣奴,居然是阿雪的貼身婢女小紅,便買下了她,才知事情始末。而至今我還不知阿雪下葬了沒有。”說罷,已是泣不成聲。
鄭言渲仔細想了想,總覺得此事透着幾分蹊跷,卻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新事舊事一串,她不由得嘆了口氣,對着地板靜靜地發呆。
正巧這時,一奴仆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地奔進店中,一進來就跪下“拜托姑娘救救賤奴的主子,此時郎君正在酒樓獨飲,似乎已經醉了。”說罷,重重地磕了個頭。
鄭言渲也猜到他是蘇煦桐的奴仆,只得虛扶了他一把,在心中暗嘆了口氣,壓下所有情緒,淡淡地說“帶路吧。”
之後,用征詢的眼神看向夏雨,夏雨微微搖了搖頭,與夏雨拜別後,轉向那家仆“你可備了馬車?”
那家仆點了點頭,向外走去,鄭言渲緊跟着上了馬車。
不多時就到了那酒樓,家仆把她帶上二樓一雅間內,剛走近,便聞一陣酒香,仔細一看,地上擺着兩壇劍南燒春;再看蘇煦桐,披着的長衫以不知何時丢到了門口,領口半開,向來蒼白的臉頰因飲酒變得有些酡紅,顯得異常性感。
鄭言渲看得有些恍惚。
蘇煦桐發現了鄭言渲的到來,呵呵一笑“言渲你的口水快流出來了,嘿嘿嘿。”
鄭言渲一窘,急忙正了正臉色。
那家仆心中着急,也顧不上尊卑有別,急急想拿走酒壇,蘇煦桐瞧見,神色一凜,厲聲道“我的東西豈是你能碰的?”
鄭言渲見此情景,無奈,只得放緩聲調,輕喚了一聲“煦兒。”
蘇煦桐一聽這一聲呼喚,立即向鄭言渲奔去,不料腳下被酒壇勾住,鄭言渲也沒多想,伸手接住了他,就聽蘇煦桐軟軟喊了聲“娘親。”
喊完往鄭言渲身上一撲,居然開始撒嬌“娘親你都很久沒有來看煦兒了。”
鄭言渲的表情就如吃多了鹽一般,卻只能順着他的話說下去“煦兒乖,我們回家好不好?”
蘇煦桐在鄭言渲懷中點了點頭,像八爪魚一樣趴着她,敵不過疲憊,睡過去了。
鄭言渲将蘇煦桐半拖半抱地弄上了馬車,吩咐家奴把車趕得慢些穩些。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晉江各種抽==所以一天改為兩章==QAQ
☆、兜兜轉轉
三人到蘇煦桐的住處後,鄭言渲見他只有兩個仆人,不由得有些訝異。
她本打算将蘇煦桐交給仆人,沒找到他一直扒着言渲的衣角不放,無奈,只得道了聲逾越,把他附近了房間。
鄭言渲正打算一根一根手指地掰開他,不料蘇煦桐卻在此時醒來了。
蘇煦桐用力的環住鄭言渲,将腦袋往她的懷裏蹭了蹭;卻在此時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體香,不由一愣,酒也醒了大半,急忙放開手,往後跳了一步,仔細看了看,發現确實是鄭言渲,才支吾地問道“言渲你何時來的?”
鄭言渲無奈,勾了勾嘴角“你自己想想。”
蘇煦桐此時酒算完全醒了,也想起自己将她誤認成阿娘,忙着道歉“在下……在下……我……我會負責的。”
鄭言渲并未搭話,只問:木柯家中可有七弦?
蘇煦桐指了指房間的角落“言渲請便。”說完,眼中的失望再也掩飾不了。
鄭言渲跽坐與塌上,邊撥弦邊唱道:
離鄉路 腳步染塵土
青衣顧留一抹楚楚
……
游子苦向誰訴西風路過去何處
……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選自天淨沙秋思 )
一曲終了,鄭言渲并未停下,音調一變,繼續唱道:
……
問蒼天何色相撩我心弦
休道蓮心不染殘局數子難參
……
歡喜佛驚了夢裏南柯
未悟我之求不得
莫作拈花而笑說
子非魚如何知我心呵
子非魚如何知我心呵(選自非魚)
兩首唱罷,鄭言渲轉過頭,正欲問蘇煦桐,卻見他滿身憂郁,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
蘇煦桐看鄭言渲已經彈完,輕輕地說道“言渲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我孟浪了。言渲的琴音和歌聲都極妙,煦桐有福了。”說罷,勉強地笑了笑。
鄭言渲也知道這時說什麽都是多餘的,還是忍不住說道“你适合更好的女子,我不過商賈之家的庶女,且父母雙亡,與你本就門戶不相對。好好照顧自己,不久就到宵禁時刻了,我也該走了。”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蘇煦桐見鄭言渲走出去,一直站着保持淺笑的他終于抹去臉上所有表情,癱坐在地,剛才心口處隐隐的痛感一下襲來,碰倒了一只瓷瓶後暈了過去。
再說鄭言渲剛走出房門,便聽房中瓷器破碎的聲音傳來,覺得蘇煦桐并不是不理智之人,加之心中的不安之感,嘆了口氣,返了回去。
推開房門,卻見蘇煦桐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只瓷瓶似是從高處落下,碎在了他的手邊。
鄭言渲心中大喊不妙,快步走了過去,顫抖地将手伸出,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氣流,一陣驚喜。
她的眼中閃過掙紮猶豫,最終換為堅定,将手伸入下裙,輕輕一挑腰上的細線,解下腰間的布條,伸手把了把蘇煦桐的脈搏,接着從布條上取出幾根銀針,解開蘇煦桐的衣服,依次将銀針向中沖,極泉,至陰三個穴位紮去。
蘇煦桐醒來時,看到了自己身上幾根銀針閃閃發光,而自己的頭正枕在鄭言渲的大腿上,鄭言渲似乎已經睡着了。
他醒來時腦袋微微一動,驚醒了瞌睡中的鄭言渲,言渲睜開眼,擡手掩嘴打了個哈欠,模糊不清得說“唔……阿煦醒了。”說完才發現稱呼不對,臉微微紅了起來,改口道“木柯你先別動,我給你取針。”
說罷急忙起身,似乎想打破這個微窘的場面,卻忘了蘇煦桐的腦袋還枕在自己腿上,腿又猛地一麻,又蹲了下去,只能撓撓頭,呵呵一笑,企圖掩飾尴尬。
蘇煦桐低垂眼睑,請求道“我幫你揉揉好麽?就今天,今後我一定不再打擾。”
鄭言渲本欲再說些什麽,最後卻只點了點頭。
蘇煦桐見鄭言渲點頭,本是十分欣喜,後又想這不過是言渲委婉的拒絕,眸中的光彩立即消失殆盡,擡眼,望向鄭言渲,似有話要說。
鄭言渲裝作沒有看到“木柯啊,我先幫你取針,等會我有話對你說,不然時辰該過了。”
取出銀針後,将腰帶解下,插入,放好,系上。将蘇煦桐的外衫遞過去“我們今晚就随意些吧。”之後又囑咐道“木柯請不要讓別人知道我會針灸之術。”
蘇煦桐點了點頭,穿好外衫,眼中的情緒已被他全部壓下,換上清淺的微笑“言渲不知還記不記得我們的初見,你不必搭話,我說就好。你在一群花紅柳綠的女子中是那麽耀眼,一襲白衣,繡上淡淡的藍色山水。那時你還沒有看到我,而我看到那匹失控的馬向你奔去,心中除了愧疚還有一絲絲情愫,這個或許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那時你最先發現,卻沒有避開,而是選擇拉開她們。我也看出你與她們并無多少交情,實在讓我佩服;而我走過去時你疏離的态度也可看出你是個極重禮儀之人,你卻同意與我共乘一車。我想從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你了吧。你有一種讓人想去靠近的魔力,我不知道只是對于我,還是對于每一個人。不過,不管如何,與你相識的這段時光足夠讓我回味一生。我也知我嘴笨,說不到你的心裏去,你聽聽就好。現在,我就想認真地說,我愛你。這是我二十二年來第一次心動,我不期待你能有所回應,只希求能伴你到我生命的盡頭。”
☆、相訴情衷
此時鄭言渲已紅了眼眶,蘇煦桐有些慌了,也不懂如何安慰,只得一直重複着:不哭不哭。伸出手本想擁住她,最後伸在空中的手還是放下了。
鄭言渲看到這個動作有些疑惑,便用自己的手握住蘇煦桐的手,牽起,合握。
蘇煦桐以為鄭言渲這個動作只是因為最後一晚的告別,眸光不由得更黯了,桃花眼似乎也不再勾魂,但嘴角依舊彎着好看的弧度,繼續說道“詩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想擁有言渲這般美好的女子,怎奈我或許已無多少時日,如果有來生,渲兒可願等我?”不等鄭言渲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我不知你從江南逃往京城受過多少苦,卻也能猜到你的不易。只是你畢竟是女子,有的擔子不要硬扛。若你不介意,我們可結拜為兄妹,你将茶舍交予他人。在我死前,就住我的另一處別院,可好?你若想嫁,我便為你尋能待你好的相公,風風光光地嫁入做正妻;若不想嫁,便一直住下去;待我百年後若無柴米可用,便讓我的奴仆去做短工,如此好麽?”
頓了一頓,又說道“人總是貪心的,我也不例外,能看着你幸福,就是我最大的貪心了。”
鄭言渲此時已将頭埋在膝蓋上泣不成聲,最後穩了穩情緒,輕輕地喚了聲“蘇郎。”
蘇煦桐此刻卻是一臉吃驚的表情,鄭言渲繼續說道“蘇郎莫搭話,待我說完。我本也已傾心與你,怎奈出身低微,我又曾立下永不為妾的誓言,那日又遭那人欺淩,自認為配不上你……”
鄭言渲還未說完,蘇煦桐用手捂住她的嘴,連問七八聲是真的麽?
鄭言渲輕輕點了點頭,蘇煦桐從背後擁住她,聲音顫抖“言兒,你知道麽,這一刻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鄭言渲反擁住蘇煦桐,将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我已經想通,我願以侍妾的身份嫁入蘇府,伴你左右即可。”
蘇煦桐立即應道“那可不行,在我心中,渲兒是最美好的女子,我願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知道這樣把你就在身邊很自私,但我願用我的愛來彌補。”
“我鄭言渲何能何德能得一男子願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世間,我還未見過哪個男子不是妻妾成群。況且愛本就是兩情相悅之事,何來的自私?”鄭言渲頓了一頓,問道“蘇郎可想知道我何時對你動的情?”
蘇煦桐小雞啄米般地點着頭。
鄭言渲看着地板,細細回憶着“那日你的馬撞到我,我被你如玉般溫潤的氣質和傾人的容顏以及溫油的聲音所打動,有了幾分仰慕。後來你救下我,我又多了幾分感激。再之後,我為你號脈,多了幾分心疼。其實我也不清楚何時動了心,或許是一次次的感受累加在一起吧。之前我不求與你相知相守,只願有過一次次的邂逅就很滿足了;從今往後,我想與你相守,雖我為一弱女子,但願在家中為你留住一片晴天。”
說完頓了頓,蘇煦桐此時也被言渲一番肺腑之言所感動,并未搭話。鄭言渲見蘇煦桐沒有什麽要說的,話題一轉,問道“你今日為何吃那麽多酒?”
蘇煦桐長嘆一聲,才道“那日我與張正居去找你,他本不肯出手,後有一家仆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他點了點頭,便應了我的請求。只是要答應他一個要求。我說只要對人無害我就應下,他也同意了。今早我剛從茶舍出來,他的随從便邀請我到酒樓與張正居一見,說了那個請求;那個請求便是迎娶他的女兒為正妻。我并未答應,而你早晨又拒我于千裏之外,心中不暢,便多飲了幾杯。”
此時蘇煦桐已從剛才的興奮中清醒了過來,又道“我本想不久就娶你過門,怎奈……”
鄭言渲略一思忖“不如蘇郎你與我說說張正居與他女兒的事吧。”
蘇煦桐點了點頭“說到這張正居倒也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官雖至從三品,倒也不會擺官架子,但別的官員若有求于他,他大多不會應下。且張正居也算年少有為,今年才四十有二,所以我猜這件事他只是愛女心切,并無多少拉攏之意。他祖籍兩廣之地,二十歲迎娶正妻,正妻生過一子,無奈早夭,他與正妻自小青梅竹馬,情感極深,他的正妻誕下一女便撒手人寰。現府中僅有一侍妾,生過一個男孩,那侍妾是正妻的陪嫁丫鬟。”
“那他的女兒呢?”鄭言渲迫不及待地問道。
“言兒別急。他女兒并不是傳統的閨閣女子,時常不戴幂籬,女着男裝,僅帶一家丁就出門了,善騎射,也工詩詞書畫。因她剽悍的性格,近幾年到了出嫁的年齡,卻鮮有人上門提親;她曾立過誓,要自擇夫郎,且那夫郎只可有她一位妻子,她的父親也同意了,今年已十八歲了,還未嫁出去。”
鄭言渲點了點頭,又問道“她可有什麽特別的愛好或者性格?”
蘇煦桐抓了抓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轉了轉眼珠“好強!她什麽都不願意輸給別人。”
鄭言渲聽到這個詞眼中一亮“這就好辦了。不如這樣,你讓她與我比試,內容可以是琴棋書畫,禮樂射禦書數。具體的規則和比試內容由你和張正居制定。”
蘇煦桐也道這個方法好,就怕鄭言渲會吃虧,便問道“你有幾成把握贏她?”
鄭言渲嘟了嘟嘴“蘇郎信我便好。”
☆、茶舍小談
第二天鄭言渲睡醒發現天已大亮,且環境極為陌生,不由一愣,回想了一下才知道昨晚與蘇煦桐說着話,自己就睡過去了。
起身,發現這裏正是蘇煦桐的房間,案上還有一張有字的紙,一時好奇,才發現那是蘇煦桐寫給自己的信。
上面寫着:
言兒:
醒來自己去廚房取粥吧,那是我熬的,應該還是可以入口的。
我與張寺卿在東市酒樓談你們比試的事。如果想回茶舍就讓我的書童送你回去吧,他就站在門外;若不想回去就逛一逛我的宅院吧。你的奴婢我已經和她們知會了,不必擔憂。
煦桐上
鄭言渲看完心中有絲絲感動,把信仔細地折了折,放入荷包,便走出房門。果然門口有一少年,那少年見鄭言渲出來,用軟軟的正太音問道“姐姐要去哪裏?”
鄭言渲此刻白認真地打量了那少年,只見他生得眉清目秀,紅潤的唇微微嘟起,黑而大的眼睛此時正好奇地打量着言渲,絲毫沒有身為奴仆的怯弱。
再細細一看,他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粉嘟嘟的臉頰讓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把。鄭言渲這樣想着,便也這樣做了。
就在這個時,聽到蘇煦桐溫柔低沉的聲音喚道“渲兒。”聲音中似乎帶着些許不滿。
鄭言渲一扭頭,手還未松開,便看見蘇煦桐黑着一張臉看着她,心中暗叫不妙,趕緊松開手,弱弱地喚了聲“蘇郎,我只是……看那孩子長的可愛……”
蘇煦桐一揮手,沉聲道“和我進來。”說罷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鄭言渲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并把門掩上。又撒嬌般地換了一聲“蘇郎……”
蘇煦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本就是個極守規矩的人,我很放心。況且你與他并未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我不介意的,不過吓吓你罷了。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介意的。”說完,眼中深情一片。
此時,鄭言渲的肚子咕得叫了一聲,蘇煦桐聽見,又是一陣輕笑,言渲無奈,只得裝作兇狠的樣子“不許笑!”之後又換了換了好奇和懇求的語氣“蘇郎,也不知什麽時辰了,不如你與我一起去西市逛逛,買些有名的吃食來好麽?”
蘇煦桐寵溺的揉了揉鄭言渲的頭發“現在剛過午時,我們現在就走吧。”
二人剛上車沒多久,鄭言渲就聽到蘇煦桐接二連三壓抑的哈欠聲,擡眼一看,他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襯着白皙的皮膚顯得異常明顯。鄭言渲心知他昨晚把床鋪讓給自己肯定沒睡好,便撩起簾子裝作看風景,暗暗像奴仆比了一個去茶舍的口型。
到了茶舍,蘇煦桐已經倚在鄭言渲身上睡着了。
鄭言渲将他喚醒,做了吃食,蘇煦桐自是又表一番歉意。
兩人坐定,鄭言渲開口道“我這個名字不可公然叫出,不然若被江南另外幾家商賈聽到,免不了一番麻煩,若因此連累你或丢了性命就不妙了。”
蘇煦桐點點頭,沉思了一會“我在戶部有一同鄉之人,他也姓鄭,最近恰逢大赦,你将戶籍重新寫在他家,名字就叫鄭渲韻可好?正好與你在茶舍所取的名字相近。意為水墨古韻。”
鄭言渲雖有些不舍父母所賜之名,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得微微點點頭,并未搭話。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鄭言渲才問“比試如何來比?”
“是這樣的,比試定于半月後,地點定于東市,此時以禀陛下,比試分為九類,琴、棋、書、畫、女紅、詩、數、射、禦。第一日比詩、數、工,第二日比琴、棋、書、畫,第三日比射、禦,後兩項在城郊比試。”
“嗯,如此甚好,不知如何評判呢?”
“前六項請來京城十位都知來評判,想必十分公允;若二人不分伯仲,便加賽一局。後兩項不需評判也一目了然吧。而數這一項請來當今江南易家嫡長孫作為裁判。”
蘇煦桐說到這裏似是想到什麽“這易家嫡長孫醫藥,占蔔,經商之道無一不精,他就是易墨铮。江南易家自他接手後,風頭隐隐蓋過其餘兩家,且在去年成為新一屆的茶王。”
鄭言渲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正了正姿勢,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與你說說當年我家的事吧,當年江南商界四家占了半邊天,四家人都想争得茶王之稱,又在貿易上互有沖突。那四家便是林家,陳家,易家以及我所在的鄭家。當時鄭家被屠時,一把大火把所有東西都燒盡了,而我趕回去時,阿娘還未氣絕,她抓着我說‘快逃,別報仇,你不是那幾家的對手,逃……’還未說完就去了。我猜,阿娘肯定知道點什麽,而且做這事的不止一家。”說完,左手已被右手握得發白,卻還是倔強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蘇煦桐倒了杯茶遞過去,問道“那言兒想報仇麽?”
鄭言渲身形一頓,勉強地笑笑“阿娘讓我別報仇,我便不報。”
蘇煦桐輕輕地藐笑一聲,冷冷地說“呵呵,是麽?言渲你昨晚所說都是假的麽?我還走不到你的心裏是麽?若是如此,何必給我希望?”
鄭言渲趕緊解釋“不是這樣的,我想報仇,可是我連哪一家做的都不知道,如何報仇?”大概是被蘇煦桐的态度激到,頓了一下“若不是他們,我怎會屢次險些遭人算計,又哪裏要背井離鄉四處奔波,又怎須一人抛頭露面,每日強顏歡笑地經營茶舍?又怎能讓爺娘的屍骨曝于荒野?你大概體會不到那種每次半夜醒來都覺得環境陌生,仔細一想才知已無家可歸的感覺罷。”鄭言渲的聲音從開始的無奈到歇斯底裏再到最後的凄涼。
蘇煦桐一陣靜默,過了好一會兒才緩聲說道“我只希望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每一種情緒都是發自內心的,你的脆弱可以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我的面前。你想報仇,我幫你;不想抛頭露面,我養你;你嫁我之後,城中裏坊那便是你的家了。我會竭盡自己所有的能力對你好。”
鄭言渲一陣感動,她吸了吸鼻子,埋怨道“你讓我這兩天哭得比兩年都多。”
“那從今我便讓你只有笑容,沒有眼淚,可好?”
“好。”
☆、歸入鄭家
不出十日,蘇煦桐的那位同鄉便将戶口辦好,只見上書:女鄭渲韻年拾伍小女天冊元年赦後附漏
就在戶口辦下的那一日,那位鄭戶部便提出想見鄭言渲的要求,蘇煦桐不敢不從,邀了鄭言渲,一同登門拜訪。
三人見了面,蘇煦桐介紹道“此乃戶部尚書鄭公,此乃江南鄭家庶女鄭言渲。”
鄭言渲道了聲“鄭公萬福。”
那戶部尚書哈哈一笑“今後便都是一家人了,怎還如此生疏?老夫鄭觀應,字秉正,這位鄭家小娘子從今也算是老夫之女了。”之後又轉向蘇煦桐“某對外稱這小娘子乃變故遺落,現認祖,排行第四,以後稱四娘即可。”
後又示意家仆叫來正妻。
不多時,一婦女蒙着面紗邁着蓮步走了過來,一一道了萬福。鄭觀應催促鄭言渲“還不快叫阿娘。”
鄭言渲只得乖巧地行了個萬福,輕生細語地道聲“阿娘。”
“好好好,好孩子,雖不是男孩,也算有人可以喊阿娘了。”
正在一片沉默之際,突然一個小男孩闖入,直指鄭言渲,大呼“壞姐姐,進我家來搶東西了。”
鄭言渲心中訝異,後略一轉念,估計這是別人指使那小男孩說的,應該是怕自己觊觎鄭家的財産。臉上卻不動聲色,眸中裝着一片委屈。
鄭觀應有些怒了,大喝“把秋楓給我帶上來!”又面向衆人“讓各位見笑了。”
不多時,一女子被帶上,那女子十分年輕貌美,臉上的淚痕使她顯得她楚楚可憐,更增添了幾分美感。
然而鄭觀應卻絲毫不為所動,大喝“你看看你教出了什麽兒子!說的這是什麽話!”
秋楓的淚從臉上淌下“老爺,我也是為你好……”
啪!秋楓還未說完,鄭觀應便一巴掌甩了過去“這是人說的話麽?”
鄭言渲看情況不對,出聲道“容奴禀。奴乃商賈之女,大人願收奴為嫡女,奴已十分感激,自是不敢有其他非分只想。今在此,我鄭言渲向天起誓,絕不觊觎鄭家半分財物,今日之誓永不相負,若有違之,不得好死!”
屋內衆人見鄭言渲如此發誓,都愣了一下,一時屋內無言。
蘇煦桐見場面有些僵,出聲告辭。
鄭觀應也不再留,點了點頭,然後狠狠地瞪了秋楓一眼。
二人上了馬車,蘇煦桐責道“渲兒,你太沖動了。”
鄭言渲一臉無奈“蘇郎,抱歉,我也知道今日這樣做不妥,可是這種事如若不說清楚,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秋楓,那樣後患更大。”
“也是,鄭觀應願意答應此時不過賣我一人情,這件事誰策劃的還不一定。這樣吧,我給你講講鄭家的情況吧。”
見鄭言渲點頭,蘇煦桐才緩緩說道“這鄭尚書五十有六,原籍江南,膝下有三子七女,皆為庶出。府中一正妻一平妻為姐妹,平妻育有一女,早夭。他對外宣稱你出生那年因江南饑荒,不得不逃難,才将你轉手送人,現在你歸于其正妻名下,為鄭家嫡女。我猜他下一步會讓你住到鄭府,你千萬別去,你再多買幾個婢子好好調教,你便在茶舍安心住下,不必露面,這樣可好?”
鄭言渲挑了挑嘴角,點了下頭。
蘇煦桐繼續說道“五日後,你若勝了張正居之女,我便讓鄭尚書準備你的笄禮,禮成後你就可以下嫁于我了。”
☆、巧工妙對
五天很快就過去了,比試的那一天東市人頭攢動,只見市署搭有一高臺,一面臨牆,其餘三面可供文人百姓觀賞。臨牆的一面整齊地擺着幾張矮塌和案幾,供十位知都以及各位評判者還有慕名來觀看的官員們。
辰時剛到,鄭言渲與張正居的女兒便各站高臺的一邊,不到一刻鐘,高臺上那一排坐具已坐滿了人。接着,蘇煦桐開口道“這兩位小娘子一位是張寺卿的千金,張芸;一位是鄭尚書的千金,鄭渲韻。兩位因才名皆遠播,今欲于此決高下,勝者,小生将不日娶為正妻。現在,比試開始。夏都知宣讀類目和規則。”
這時人們才注意到蘇煦桐身旁還站着一女子,那女子不過姿色平平,只是唇邊始終帶着一抹笑意,讓人感覺十分溫暖。只聽那女子說道“奴家便是魏桃夭了,今兒這比試就由奴家來主持。”
說完,斂了笑意“自古男子擇偶取四準,謂之‘德,言,容,工’今第一類目比工。工分為‘紡織,槳染,縫紉,刺繡,鞋帽,編織,剪花,面花’等幾類。今兒就由奴家自作主張,只此刺繡可好?”
兩人都點了點頭。魏桃夭一拍手,兩壯漢便擡出兩架上好布的臺繃以及一車五顏六色的線。魏桃夭又道“你們一起繡,共有兩刻鐘的時間,題材不限,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想好題材,穿好針線。燃香。”
香燒盡後。
只見兩人針插上完全不同的情景。張芸備有七支不同顏色的針線;而言渲則拔下兩根最長的青絲作線,插于針插上。
魏桃夭下令開始,兩人都忙了起來。兩刻鐘很快就過去了,兩人各自取下綢布,交給十位知都,十人互相傳看後交回二人手中。
魏桃夭道“向衆人展示并介紹。”
鄭言渲向張芸比了一個請的姿勢,張芸也不推辭,将手中的布“嘩”地一下展開“這是頭巾,我用的針法并不多,但針腳很多,采用的是粵繡。”之間張芸手中的布被繡上了彩虹的模樣,配色很協調,十分搶眼豔麗。
鄭言渲見張芸已展示介紹完,便将自己手中的布緩緩張開,那布上則只繡了兩個人頭,卻也看得出繡品平光齊勻和順細密。“奴用的是蘇繡,主用雙面繡,正面是奴與阿娘,背面是阿耶與蘇公子。附着用的是平針,長短針,套針,直針。”說完,道了個萬福。
魏桃夭接着說“容奴家說一下結果,十位知都,七位認為鄭家娘子的繡品更為出色,大家可有異議?”
衆人都說沒有,這一局以言渲取勝告終。
“第二類目比詩,聯集詩、詞、韻為一體,故詩取聯。兩位娘子各出三對,字數不限,對出對子多的為勝者,若兩人對出的對子數目相同,且押韻意境把握的水平都相當,則由蘇校書再出上一對。”
不出片刻,兩人都已寫好,只見張芸寫着:春暮偶登樓上下魚龍應惜滿湖綠水
書童磨墨墨抹書童一脈(mo)墨
松葉竹葉葉葉翠
而鄭言渲則寫着:墨
東西南北
魑魅魍魉镬铎為界鬼非客
兩人交換了紙張,思索了片刻,言渲先對了出來:酒醉休說夢關山戎馬未如一枕黃梁
梅香添煤煤爆梅香兩眉煤
秋聲雁聲聲聲寒
而張芸支吾了半天只對出了兩對:泉
春夏秋冬
張芸轉頭看了看鄭言渲面前的紙,見已被寫滿,在心中嘆了口氣“兒不才,願認輸,鄭娘子好才情!”
鄭言渲斂了斂眉目“張家娘子謬贊。”
魏桃夭及時出聲道“現在我來念一下兩人所出的上聯以及對方對出的下聯。”
魏桃夭念完,衆人議論紛紛,皆道二位娘子好才情,也有道張芸乃故意刁難且才情不如言渲的。
魏桃夭擡手壓了壓“大家安靜,奴家宣布,這詩,鄭家娘子勝。”
“第三類目,數。此類目如何比試還請易公子定奪。”
易墨铮走了出來,向衆人施了一禮,淡淡地開口“數,可分為三,術、數、醫;兩位先寫下對這三種技藝的理解,再從中任選一項進行比試,一刻鐘後将寫好的紙交給我,并把所選之項附于後。開始吧。”
一刻鐘後,兩人都将寫好的紙交了上去。
“念。”今天易墨铮心情似乎不佳,始終板着一張臉,顯得陰冷了不少,與在茶舍所見的那位雙目含笑的翩翩公子相差甚遠。
魏桃夭開口念道“術:玄也,陰陽五行之和也。
算:經商之道,數之組也。
醫:醫者父母心。
鄭家娘子如何選,我自如何選。
張芸”
魏桃夭一頓,接着念道“術:掐指剎那,算盡天下難算己;只願勿忘初心,不窺天命。
算:斤兩腦中,士農工商,商為末,算為商末,人道算為下等,餘卻言算盤之中自有乾坤。
醫:我為醫者,須無欲無求,大慈大悲;凡有病疾困厄者,不問貧賤,勿論親怨,普同一等。外疾可治,內傷可醫,情蠱何解?
奴才疏學淺,自是不敢班門弄斧,願認輸。
鄭渲韻”
易墨铮聽完眼中一片複雜,不過極快就被壓下“既然鄭家娘子願認輸,那這局勝者便為張家娘子,某身有要事,告辭。”說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