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上一頓熱飯,也不用東奔西跑的逃難,日子安生多了。”一個老頭兒感慨道。“年初發生那樣的事,咱們又要怕了,怕這安生日子又過完了。”

宋琅默默吃面,嘴裏心裏五味雜陳,心緒随着他們的話波動着。

那小孩兒手裏拿着吃一半的滷雞蛋,站在宋琅身邊,直盯着他碗裏的雞腿咽口水。

小孩兒的娘瞧見了,趕緊把孩子拉回去,向宋琅道歉。

宋琅搖頭微笑說沒關系,直接用手拿起雞腿,遞給小孩兒。“這雞腿送給你。”

小孩兒的爹連忙婉拒,小孩兒哭喪了臉。

宋琅想了想,咬了口雞腿,然後再遞向小孩兒,說:“我不喜歡雞腿,比較喜歡滷雞蛋,我和你交換好不好?”

小孩兒不等爹娘答應,忙不疊一手搶過雞腿,一手将用筷子扠著的滷雞蛋塞進宋琅手中,撒腿就跑。

夫妻倆面露尴尬,連連道歉與道謝,說孩子确實很久沒吃過肉了,瘦皮猴子似的。

宋琅看看像老鼠啃過的滷雞蛋,畢竟生于富貴,從沒吃過別人的剩食,盡管有恻隐之心,可真要他吃這東西,哪裏吃得下,不禁犯難了。

賀容玖對雷童使眼色,雷童立刻開口問道:“少爺,我最愛吃滷雞蛋了,能給我嗎?”

于是雷童得到半顆滷雞蛋,啊嗚一口吃掉,小時候他連雞蛋都難得能吃到呢!

随後,他們漫步在一處小樹林中,宋琅感到有些乏,随便在一棵大樹下休息,枕着賀容玖的大腿睡午覺。

賀容玖輕輕用手指梳着他的頭發,一下一下又一下,細軟光滑的發絲從指縫間流過。

多年前,他們曾經像這般景況,度過無數個午後悠閑時光。

這将是最後一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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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容玖忍不住低下頭,偷偷親吻他的嘴角。

那五年的朝夕相處,相濡以沫,兩人不分主從,比親兄弟更親。

忽然回想起來,宋琅十四歲時依舊十分頑皮,某日拿筆畫了王太傅的臉,王太傅氣得胡子一吹一吹的,恰好皇帝前來,哈哈大笑的将宋琅按在大腿上,讓王太傅打他屁股。

這次賀容玖沒一同挨打,皇帝令他跪在旁邊看,宋琅每哀叫一聲,他的心頭就抽疼一下,恨不能代他受罰。

後來,皇帝私下找他說話,說朕知道琅兒于人後時喚你九哥,你便是他的阿哥,望你倆能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皇帝早已察覺到,宋琅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甚于賀家榮耀,甚于社稷蒼生。

賀容玖心知自個兒是個極度自我的人,心中無家無國無天下,唯有宋琅。

他很輕、很輕、幾近無聲的對宋琅說: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無論天上天下,無論碧落黃泉。”

未幾,宋琅清醒過來。

聽路過的樵夫說,這座山叫紫霞山,夕陽西下時的霞色會泛出紫光,十分漂亮,山頂建有一座小亭,供游人觀霞。

宋琅聽了很有興趣,興沖沖的領頭爬上山頂,除了看到紫霞生輝,也看到大紹山河的另一邊。

腦海中浮現很久很久以前,他年幼時跟父親的對話。

——山河的那邊是什麽?

——那邊還是大紹的山河。

——父親,我想去看看那邊的山河。

——好,等你長大了,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如今,我見到山河的另一邊了嗎?

他想着,極目遠眺,紫光雲霞飄渺,山岚如煙霧冉冉,視線彷佛穿過千山萬水,浏覽過四海八荒。

想起禦案上那副大紹山河圖,想像他正徜徉其中,他的手撫過溫柔的江南水鄉,他的腳踏上壯麗的西北荒沙。

霞光逐暗,夜色漸合,宋琅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無茫然,無猶豫,回過頭望向賀容玖。

“九哥,我們回去吧。”

“好。”

賀容玖驀然單膝跪地,執起他的袍?一角親吻,擡頭仰視他,堅定的眼神中流光缱绻。

“賀容玖今生今世,不離不棄,生死相随。”

那日,老皇帝将他單獨叫去禦書房,對他說,朕欲把江山交給琅兒,把琅兒交給你,你必須以性命守着他,并為他守着他的江山。

賀容玖跪揖,末将遵旨。

他并非遵從老皇帝的命令,而是遵從自己的心。

“宋琅,我喜歡你。”

宋琅雙目發出逼人光采,展顏一笑,說:

“真巧,我也喜歡你。”

29

宋琅拉着賀容玖一同逃家,惬意雲游了七日,第八日返回京城,回到皇宮中。

老皇帝看到他,微微一笑,語調平常的道:“吾兒,回來啦。”

“父親,孩兒回來了。”宋琅向他揖禮回應。“兒不孝,令父親擔心了。”

“過來,跟為父說說在外頭的見聞。”

“是。”

宋琅坐在禦座旁,父子二人親近的說話,聊著這數日的鄉野趣事與市井間的所見所聞。

宋琅說:“百姓尚有一日饑者,天下即難一日安悠。”

老皇帝點點頭,嘆一聲說:“自吾即位以來,夙夜勞心,勤理萬機,然祖制陋習沉疴積重,先朝老臣挾權自重,難以革新,只能如刮腐肉,一點一點的慢慢刮除。”

“孩兒明了您的難處。”

“你明了就好。”老皇帝欣慰的拍拍他的手,再次詢問:“是否都想清楚了?”

宋琅點點頭,清目澄亮,心中通亮。“孩兒都想清楚了。”

“不後悔?”

“不後悔。”

“那麽,可有要求?”

“我要賀容玖。”

“嗯。”老皇帝應聲一笑,心說賀家九小子一直是你的,你不要,他也會緊巴巴的貼着你,恨不能栓你褲腰帶上呵。

宋琅坦白直言道:“我喜歡他。”

老皇帝不甚為意:“皇帝擁男寵一二,無傷大雅即好。”

“他不是男寵,我不會把他當成男寵,天祖德治爺獨愛禮部侍郎,生同寝死同棺,不是傳成佳話嗎?”

“天祖爺有二子可繼承大統,你如果能像天祖爺做得一樣好,他人也無什可說。”

“我可過繼宋澈為兒,他是嫡皇長孫,未來由他繼位合情合理。”

皇帝無奈,瞧他心意已定,不再為此事多言,不忍剝奪其所愛,當是給這孩子的補償了,問道:“兒為何獨愛賀九郎?”

宋琅理直氣壯:“因為他長得最好看。”

皇帝頓時語塞:“……”

好吧,這就是個顏控皇帝的故事。

宋琅再補充道:“他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好看。”

皇帝:“…………”

渾身上下都看過了嗎?

自己這小兒子從哪兒哪兒看,都是當娘子的那個,瞧這金枝玉葉的小身板,哪禁得起賀老九這樣那樣的折騰,老皇帝內心老淚汪汪,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父子再聊些體己話,宋琅見父親忽連連咳了起來,急忙侍候茶水,命人去傳喚禦醫。

老皇帝按下他說不用了,石公公侍候即可,叫他回王府休息。

宋琅只好告退,十分擔心的悄悄待在禦書房外,直到沒聽見咳嗽聲了,才稍稍緩了緩擔憂,然而心上依舊挂慮,當石公公出來時,立刻扯他到一邊去詢問:“石公公,陛下的情況如何?”

石公公沒料到五皇子還在外頭,錯愕了下,眼神閃了閃回道:“回殿下,陛下尚好。”

“為何咳嗽不止,禦醫如何診治?可有醫注進方?”

“陛下是早年的舊疾複發,常年積勞所致,多食藥方反而有傷聖體,只能好生安養,別無他法。”

宋琅沉吟了一會兒,再道:“石公公,請你同我父親說,孩兒願盡股肱之力,可盡快立我為太子,以期能分憂解勞。”

石公公眼露欣慰,恭首回道:“老奴必會轉達殿下之意。”

除此之外,宋琅也不知該如何才能幫助父親了。

“殿下,有一事,老奴不知當不當說?”石公公遲疑道。

“石公公但說無妨,您老也是看着我長大的,我還得叫一聲石叔才對。”

“老奴萬不敢當。”石公公忙作揖,說:“陛下曾召賀将軍與賀國公私下一談,方才決意将大任托予殿下,往後賀家無論多大權勢,皆是殿下的靠山,然而功高震主,殿下往後難免忌憚,陛下囑咐過老奴,到時殿下若懷疑賀家懷有異心……”

“我不會懷疑賀容玖。”宋琅斬釘截鐵。“他不會對我有異心。”

“殿下如此信任賀将軍,乃将軍之幸也。”石公公再揖道,不欲再多言。“老奴逾矩了,望殿下恕罪。”

“我了解陛下的用心,他把我托付給賀家與你了吧。”宋琅口吻淡淡,眼神卻閃爍玉石俱焚的冷冽光芒,說:“如果真有那日,我必然抱着賀容玖一塊兒死。”

“殿下!”石公公的眼淚快噴出來了,色愠言厲道:“萬金之軀,何以言死,要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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