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幻境2
鮮紅色的血液噴灑在碧綠的草地之上,黏膩的血珠不時的從葉片上滴落。
支離破碎的軀體随處可見,這是一場狩獵的盛宴。
不停的有人哀嚎着倒下;也有人如同禮花般炸裂,鮮血淋漓的血肉不甘的灑落在各個角落;還有人無視于寒光乍現的兇器,怒吼着沖上前去,刺眼的強光之後,原地再無兩人的身影……
一株樹幹約有三人合抱那般的粗的巨木伫立在草地之上。
那巨木并不是不是常見的青色,而是一種妖冶的紅,一種好似血液幹涸一般的暗紅。
若是凝神看去,便會發現,暗紅,分明就是血痕。
将這一棵樹通體都染成這樣均勻的暗紅,不知經過了多少血液的沖刷與洗禮,鮮血中的怨氣恐怕早已浸透了它的身軀,東風拂過枝頭,“沙沙”作響,好似為逝者吹奏的挽歌。
時隔半年,蒼麒又一次目睹了九華宗被魔族大舉侵入,全宗上下慘遭滅門的慘事。
魔族肆無忌憚的嚣張,與九華宗門人的慘叫不斷的被風傳送至耳邊。
相比于對手的圖謀已久,九華宗門人在錯愕與忙亂之下,愈發顯得相形見绌。
眼前的大多都是些外門弟子,實力比之內門弟子,頗有不及,這是也戰況相對一面倒的根本原因。
忽然,畫面一轉,剛才那被血染的草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血洗過的地磚與臺階。
太一殿殿門大開,裏面黑漆漆的一團,濃郁的讓人幾欲作嘔的血腥氣從中傳來,即使看不到殿內情景,也能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與剛才随處可見的魔族不同,這裏,并沒有魔族的身影,只有被血液侵泡着的滿地屍體。
偌大的廣場之上,只有一抹白色伫立,緊繃的背脊,好似一柄長槍,獨自立于天地之間。
修長的手指覆上劍柄,銀白色的長劍緩緩從劍鞘中抽出,在滿地暗紅的反射之下,銀白色的劍身仿佛被鮮血染就,煞氣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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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慘狀,上一輩發生過一次就已經夠了,
既然他已經回來了,這一幕,就不會再上演,九華宗屹立千年之久,沒人有可能把它毀滅。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如此。
即使是幻境,也不該拿九華宗來試探他的底限。
“!——”
劍身清鳴,剎那間,劍氣直沖雲霄。
……
幼崽趴在景黎肩上,已經陷入了昏睡,自從跟着景黎,被光柱傳送進來起,它就感覺整個身體昏昏沉沉,乏力的很,不知從哪鑽出來的瞌睡蟲緊緊的附在它的身上,将它拉入深入睡眠之中。
景黎一個人向着認定的方向一直走,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不知道這條路何時才是盡頭。
他一路走來,穿越蒼白,陷入黑暗的深淵。
全白之後的全黑,兩個極端的顏色碰撞在一起,将景黎的五感全部吞噬。
在這個虛無的空間內,即使是神識,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暗黑中緩步摸索着前進。
在全然黑暗的環境之下,很容易滋生恐懼。
因為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越是害怕,就越是要胡思亂想,結果,只能是讓恐懼成倍的在心底誇張,并向大腦蔓延,永陷泥沼。
同時,這是個無聲的世界,景黎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與腳步聲,也感覺不到趴在自己肩頭睡覺的幼崽的存在。
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甚至連自己都看不到的空間裏,景黎卻奇異的并不感到緊張與着急。或許是在之前的幻境中,他已經親眼目睹了自己內心深處最深的期待,并且,親手把它打碎。
以至于現在,他并不認為,還有什麽東西,是能讓他動容的存在。
既然從來都是一個人,那麽在哪裏,又有什麽關系呢?
那個幻境直擊他心底的那扇們,把他極力想要掩蓋的東西,赤裸裸的拉了出來,并曝露在光亮之下。
他讨厭寂寞,可他也習慣了寂寞。
即使是這樣一直走下去,他也不會迷失方向。
因為不存在來路,也沒有終點,他只需要一直往前走,走到哪天,再也走不動為止。
景黎的腳步沒有絲毫的滞澀,始終都是那麽的不急不緩,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是用量尺丈量過一般規則。
不曾停步,也不曾加快步伐,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獨自在黑暗中前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方遙遠的高處出現了一個雞蛋大小的白色光源,成為這個空間內唯一的光源所在。
瑩白色的圓形光斑灑在腳下,照亮了一小片前進的道路。
不知何時出現的幾格階梯靜靜的懸浮着,那階梯并不寬,只能供一人行走,腳下的光斑猶如舞臺上追蹤主角的聚光燈,随着景黎的腳步緩緩移動。
舉目仍然不見前進的方向,身後走過的階梯卻一格接一格的回歸于黑暗中。
這一刻,腳下所踩的方寸之地,就是你的全部世界。
……
在蒼麒将長劍插回劍鞘的那一剎那,這個被鮮血浸染的世界立時崩塌。
一條長長的小路在腳在鋪開,道路兩邊,盛開着不知名的野花,帶着若有似無的清香。
蒼麒行走在道路之上,耳中依稀聽見被清風送到耳畔的細語。
“……師兄……師兄……”
蒼麒看着方向出現的人影,腳下一頓。
随着來人不斷的靠近,被遮掩在光線背後的身影也漸漸顯露出來。
一頭雪色的長發在腦後束起,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一雙顏色各異的眼眸裏,承載着滿滿的驚喜。
“師兄!”
雪色的長發在空中劃過一個優雅弧度,加快步伐,向着蒼麒所在的位置快步走來,面上露出一絲放松。
“看來我運氣不錯,沒想到竟然能這麽快就找到師兄。”
話音落地,人也走到了蒼麒跟前,與蒼麒相距不過一步之遙,将蒼麒上下打量了一番,松了口氣。“師兄沒受傷就好。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說着又探頭看了眼蒼麒身後,“師兄是往這邊來的吧?我從那邊過來,一路上不曾遇見岔道,在這裏碰見了師兄,這麽說來,這條道豈不是條死路?”不管怎麽走都只是在兩點之間徘徊而已。
“這可怎麽辦啊。”束起的長發垂落在無力跨下的肩背上,悶悶不樂的鼓起臉。
蒼麒看着眼前雪色的發頂,垂下了眼。
一陣風過,吹彎了路邊的草叢,露出一條羊腸小道,不知通往何方。
一只手興奮的去拉蒼麒衣角,語氣中難掩興奮,“啊!我們走這邊吧,師兄!”
指尖即将碰觸到那片白色衣袖的前一秒,一柄長劍毫無征兆的橫亘在兩者之間。
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上,帶停留着被人拒絕的猝不及防,異色的眼眸裏滿是錯愕與不解,“師兄,你怎麽……”
話音未盡,身體便如鏡像般從下往上碎裂開來。
碎裂至胸前的位置時,那呆滞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為什麽……”
最後的不甘,随着碎裂了一地的沙礫,被風吹散在空中。
蒼麒并未再多看那些沙礫一眼,目光毫無波瀾的看向前方,擡腳向前走去。
被風吹過的草叢沙沙作響,仿佛是在呼喚着什麽。
蒼麒神色漠然,毫不在意。
一點都不像。
當腳踩上最後一階臺階,來到那道唯一的光源跟前之後,所有的黑暗盡數消失,就像是有人拉開了一道沉悶厚重的窗簾,把外面的陽光放了進來。
呈現在景黎面前的,既不是寡淡的蒼白,也不是大片的暖黃,而是一片靜谧的夜空。
漫天的星河閃爍,地上的草叢間,隐約傳來蟲鳴。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不再複之前的死寂。
景黎環顧四周,在經歷了那許多的純色世界,幾乎要成色盲後,突然重新接觸到這個色彩缤紛的世界,不得不說,是一件讓人心情愉悅的事。
這地方可比之前的那幾個空間要讨人喜歡的多,景黎看着遠處被夜色所籠罩的黑影,忽然覺得這裏有些眼熟。
景黎皺了皺眉,仔細打量起這個地方。
草叢某處忽然傳來一陣動靜,景黎擡眼看去,有一大群人從草叢裏鑽了出來,那些人的目光,似乎正落在他身上。
景黎将這些人一眼看過,莫名的覺得有些眼熟。
“一群廢物,連這種貨色都解決不了!”
為首的年輕公子滿臉鄙夷的斜睨了眼景黎,回頭怒斥身後的一群跟班。
衆跟班唯唯諾諾的低頭認錯。
景黎想起來了,這些人是在無極荒原之上遇見的田元耀一行。
又有三個人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夜風吹開了調皮的雲層,露出了被遮擋住的月亮。
冰涼的月光撒下,落在地面上,照亮了那三個人的身影,顯出了他們的模樣。
一個方臉男人,一個穿着淺色衣裳的女子,還有為首的那個,光頭大漢。
景黎微微睜大眼睛,看着這三張他絕對忘不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