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早戀
陸亦沉默盯了他眼, 也沒說什麽。
操場上的人群漸漸散去, 潮水般向着教學樓湧去。
估摸着是家長會快要結束了，各班的學生都要回一趟教室。
陸亦收回目光，揚起下巴示意教學樓，“回去看看吧。”他像是把什麽話給咽了回去，憋得臉都有些泛紅, “路銀天也是夠瘋了，我們回去一趟, 看能不能幫幫他。”
沈野沒動作，也沒繼續剛才那個話題。
其實是因為從心底産生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雖然陸亦沒有開口, 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但他總覺得自己隐約之間已經知道了那個答案。雖然那個答案聽起來很荒謬, 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為什麽會産生這樣的想法。
沈野總覺得, 那個曾經向陸亦表白過的人可能是他。
男生已經跟着人潮走向了教學樓, 似乎在逃避什麽，步伐很緊。
沈野低頭琢磨了會兒，沒琢磨透，便只好從欄杆上一躍而下, 追上了前面男生的背影。
等他們到教學樓裏時, 其他班的家長會已經散了一大半。
唯獨他們班的家長還被老黃堵在教室裏, 進行醍醐灌頂式的思想教育。
“那個是誰？”陸亦透過窗戶，指着教室裏自己座位上的一個女人，随口詢問。
沈野走到他身邊，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默了一秒，随後側過頭反問他，“你不認識這個人？”他半眯起眼，“這應該是你的家人。”
陸亦：“……”
“太長時間沒見了，沒認出來。”他尴尬着收回目光，試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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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野明顯不相信他的話，但也沒追問。
老黃從教室裏出來，招呼門口聚集的學生們進教室。
陸亦有點抗拒，但為了不露餡，最後也只能硬着頭皮進了教室，走到自己座位旁邊。
沈野的座位上沒有人。那個男人果然沒來。
他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時不時瞥去目光，打量明顯不大對勁的陸亦。陸亦的狀态很奇怪，仿佛座位上的這個女人不是他的親人，而是跟他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女人看了陸亦一眼，抱怨道：“這才多久沒見，怎麽這麽生分了。”
陸亦木着臉，僵直半晌方才猶豫開口，“媽？”
“滾！”
女人的臉瞬間青了，“我特麽是你姐！你故意的吧陸亦！”
陸亦：“？？？”
這他是真的沒有想到。
“爸媽怎麽可能來給你開家長會。你上次差點把爸氣到住院，我來給你開家長會都沒敢告訴爸媽。”他姐委屈扁着嘴，“你這也太氣人了。”
陸亦也不知道該怎麽回。
他深吸口氣，頓了幾秒，下意識側頭去看沈野。
沈野被他看笑了。
“陸亦應該只是開個玩笑。”沈野又忍住笑，好心幫襯了他句。
“有開玩笑管自己姐姐叫媽的嗎？”陸姐瞪着眼，“我剛才聽你們老師說了，你前幾天的期中考試考了第一名？”說到這兒，自始至終都繃着臉的陸姐終于綻出笑，一拳砸向他的肩膀，“小子可以啊！”
原主這個姐姐是個alpha。
雖然也沒用幾分力氣，但原主這個omega的小身板還是被砸得晃了一晃。
配着陸亦近乎麻木的表情，這個畫面便十分有喜感。
“我回去後把這件事給爸媽一說，爸媽一高興，指不定就不生氣了。”陸姐從他的本子上撕下一頁，在上面寫下一串號碼，“這是我的新手機號。”
“過段時間我再帶爸媽來一趟，你跟爸媽好好聊聊，哪兒有兒子跟自家父母把關系處成仇人的。”
陸亦心道他也覺得不會有。
但奈何原主就是這麽有本事。
“以前跟我關系挺好啊，怎麽現在連話都不肯跟我說。”陸姐小聲嘟囔了句。
陸亦假裝沒聽見，低頭擺弄着手裏的紙。
班裏的家長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陸亦正斟酌着該怎麽開口請原主這位姐姐回去，卻突然聽見從門口傳來一陣吵嚷聲。老黃黑着臉從教室外走進，身後還跟着教導主任。
還有路銀天。
路銀天正被一個女人揪着耳朵。那女人恨鐵不成鋼似的，眼睛被氣得通紅。
“我來給你開家長會，你就這麽給我鬧？！”女人狠狠松開手，“早戀？啊？”
早戀兩個字一出口，整個教室的氛圍都變了。
陸亦下意識歪頭看了沈野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沈野也歪過頭，兩人目光巧合似的撞在一起。
陸亦又迅速移開目光。
老黃的臉色因為早戀這兩個字又由黑轉紅，估計也是被氣的，他重重哼了聲，“學校前段時間還在嚴查，剛開除了一對早戀的學生。你倒是好，今天開家長會，還給我整這麽一出！”
越往後說語氣越重，老黃撿起桌上一根粉筆，狠狠朝着路銀天砸去，
“非要丢盡九班的人？是嗎？！”
那女人聽見他這麽說，又倏的不惱了。她抱住路銀天，眼淚嘩啦嘩啦往下流，
“別啊老師，小路這只是第一次，給他一次機會。他還小，這次肯定只是沖動了。”
路銀天緊緊咬着唇，沒出聲。
看得出，他并不認同女人口中的沖動。
“是第一次不假。如果只是普通的早戀，事态也沒這麽嚴重。”教導主任冷着臉，一拍桌子，“但他非要趁着全校開家長會的這個節骨眼？還拿着喇叭站在操場上！造成了惡劣影響！”
女人臉色白了幾分。
教導主任下了最後決定，“開除！”
教室裏霎時間變得無比安靜。
無論是其他家長或者學生，還是當事的路銀天和老黃。衆人都沒有說話。
路銀天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表現得很平靜，但是臉色仍舊慘白。
教導主任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
沒有人知道該怎麽反駁。
這片安靜維持了差不多三分鐘後，卻被一個清冷少年音突然打斷，
“憑什麽？”
陸亦從座位上站起來，身子頗為懶散的靠在桌沿，
“校規裏清清楚楚寫着，只有早戀情節嚴重的學生才會被開除。”
教導主任怒氣沖沖指着路銀天，“這情節還不夠嚴重？！”
“哪裏嚴重了？”說着，陸亦又忍不住垂眸瞥了眼身邊的男生。沈野似乎在笑，支着下巴靜靜聽着。
他莫名覺得耳根發燙，又深吸口氣，
“路銀天只是表白了而已，顧木有過回應嗎？”
沒有。
“都還沒有表白成功，哪裏算早戀了？”陸亦垂下眼，目光盯着自己的鼻尖，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悶，“真正嚴重的早戀情節，應該是雙方關系确定，牽手，擁抱，親吻，甚至……”
甚至标記。
他沒再繼續往下說。
坐在旁邊的陸姐意識到什麽，擡頭看了眼自己這個弟弟。
“陸亦！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教導主任沒被路銀天氣到，倒是被陸亦給氣了個半死。
“他知道，我也知道。我相信很多人應該都是這樣認為的。”沈野坐在座位上，語氣懶懶的回應道：“老師，難道你覺得路銀天的表白真的造成了很嚴重的影響嗎？”
“除了給學生們帶來一場熱鬧，又引起什麽別的騷動了嗎？”沈野句句緊逼，“顧木有被影響到嗎？還是路銀天本人，有做過什麽越界的事嗎？”
說到這裏時，他心裏下意識自言自語回，
我有。
我做過越界的事。而且很多。
沈野笑了笑，笑得溫良無害。
教導主任被逼得啞口無言，
“老師，您覺得我說的對嗎？”沈野又将視線望向老黃。
老黃自然是想偏向自己的學生，眼睛盯着桌面，“嗯。”
“黃老師？”教導主任睜大眼，不可思議的望了他一眼，又氣急似的轉過頭，“好，那就不開除，但是大過一定要記！這個程度已經可以記大過了！”
“什麽程度？路銀天所做的這件事本身有什麽錯嗎？”沈野眨了眨眼，“難道您上學時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嗎？沒有想着要表白嗎？這有什麽錯？”
教導主任：“……”
“頂多算是引起騷亂，寫份檢查就夠了。”沈野風輕雲淡的補上一句。
教導主任：“……”
他還從來沒見過主意這麽大的學生！
“黃老師，看來你該好好管管你們班的學生了。”教導主任被氣得倒吸了口冷氣，沉聲道。
“是，我會找個機會好好管一管。”老黃的怒火卻像是降了不少，“但我覺得沈野同學說的有道理。這些孩子還小，有點沖動也正常，即使是早戀，也尚且還沒發展起來……”
他瞟了眼教導主任，小心翼翼道：“确實寫份檢查就夠了。”
這位教導主任很多時候都過于嚴厲了，處罰手段也過于偏激。
眼見自己立場不穩，教導主任也沒再堅持，只臉色難看的站起身，走離了教室。
同時，教室裏的其他人終于松了口氣。
陸亦坐位座位上，有些心不在焉。
坐在他身邊的陸姐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
“一段時間不見，膽子大了許多。”陸姐笑了笑，目光從他臉上劃到另邊的沈野身上，“他是你同學嗎？看起來跟你的關系很好。”
陸亦嘴角一僵，敏銳察覺到對方問題中的一絲試探。
沈野像是也聽到了這個問題，擡眸望了過來。
陸亦沒敢猶豫太久，“是同學。”
“是朋友？”
“嗯。”陸亦點頭确認，“是朋友。”
“跟一個alpha做朋友？”陸姐笑意漸深。
沈野聽着，眉心一跳，有細微情緒在眼底醞釀發酵。
陸亦緩緩別過頭，
“姐。”他語氣很淡，甚至偏冷，“你到底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陸姐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只是覺得你跟一個alpha做朋友，很別扭。”
陸亦皺起眉，“哪裏別扭了？”
氣氛逐漸變得有些緊張。
陸姐看他一眼，又笑了。
“你慌什麽，我就是覺得我弟弟這麽漂亮，難免會被一些alpha惦記，有點擔心而已。”她放慢語速，刻意加重着什麽內容，“我知道你有分寸，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都清楚。”
她這話不夠露骨，但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已經再明顯不過。
送陸姐離開時，教室裏的家長已經徹底散了。
沈野跟在陸亦後面，随着他一起把陸姐送到了樓梯口。
“就送到這裏吧。”陸姐轉過身看他，“阿亦，你終究還是個omega。我知道你性子随咱爸，又野又蠻，但是omega在一些事情上還是很吃虧的。你要……”
她眼神一掃後面的沈野，聲調放低，
“你要保護好自己。”
能感覺到她是為了自己好，陸亦蹙着眉，聲調放軟，
“我知道了。”
陸姐這才算放心，轉身走下樓梯。
樓梯口的身影漸漸消失，樓道裏重新歸于一片安寂。
學校廣播的聲音從樓道天臺外的操場上傳來，因而這一份安寂又沒能維持多久。嘈雜喧鬧的聲音從每個角落傳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人從走廊盡頭的轉彎出現。
陸亦剛想轉身，
然而還沒等他開始動作，便被身後的人猝不及防推到了牆上。男生身上的氣息很重，似乎帶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他被對方逼在樓梯口轉角的角落裏，連掙紮都變得十分局促。
陸亦也并沒有掙紮。
他眉心依舊皺着，擡起眸，目光落在面前人幹淨利落的下颌線條上，
“你怎麽了？”
沈野呼吸很重，垂眸盯着他時，恨不得直接咬上他的腺體。
現在的陸亦對他而言，到底是什麽。
他有些弄不懂了。
只知道剛才在跟教導主任辯駁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陸亦。
在聽到陸亦跟他姐姐說，和自己只是同學，是朋友。
他整個胸腔都要炸了。悶得發慌，透不過氣。
“你姐姐剛才跟你說什麽了？”他竭力平複呼吸，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吓人。
“也沒說什麽。”陸亦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就是說我是個o，要我保護好自己，小心某些心思不正的a。”說到心思不正時，他眸光很快掃了眼沈野，又輕巧移開。
“無非就是不許我早戀。”
沈野挑起眉梢，“心思不正？”
他的心思确實不太正。
比如……
“陸同學。”他故作正經，低下頭在他脖頸側，輕嗅了下，“我好像聞到你冒信息素了。”
對方伏在他頸側輕微呼吸時，透着股濃烈的危險氣息。
陸亦稍微眯起眼。
“沒有啊。”他也聞了聞自己身上，“你是不是聞錯了？”
“不。就是有。”
沈野斬釘截鐵道。
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薄荷香像是故意似，直沖着他腺體而去。
陸亦很快便覺出呼吸不穩，也猜到了這人想做什麽。
“怎麽樣？”
沈野得逞似的笑了笑，又将他往牆角逼近幾分。
仿佛獵物已經入了牢籠。他壓低嗓音，近乎誘哄：
“你有個朋友非常熱心，很樂意幫你渡過難關。”
“但是他的心思可能不太正。”沈野捏着他的耳垂，低語：“你應該不介意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個正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