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隋辛從會議室出來, 距離李乙發短信說他們去機場已經三個小時了。

會議一結束, 祝亞就趕緊跟他說了蘭斯洛要去N市的事。

隋辛衣服都沒有換, 飯也沒吃, 馬不停蹄的趕往機場。

蘭斯洛看到他的時候, 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 揶揄道:“你不覺得自己像個狗皮膏藥?”

隋辛抓住他的手親了一下,攬着他往裏走。

膏藥就膏藥, 都這個點了, 去N市晚上肯定回不來了,能忍?

機艙裏空間不小,分割成前廳, 休息間和工作間,裝潢的像一個總統套房。

柯夢宇和餘少寧正在休息間的沙發上打游戲, 見到他們進來, 随意的打了個招呼又悶頭繼續。

蘭斯洛嫌棄的走到旁邊坐下, 不知道這兩個人跟着來有什麽意義,當是旅游嗎?

人到齊以後, 飛機便準備起飛。由于只是鄰省, 飛行時間不過一個小時, 他們很快就到了N市機場。

出了機場,已經有人在接機了, 隋氏在各地都有分公司, 調一輛車過來實在是小事一樁。

李乙打發走了接機的人, 自己開着車, 由于他們人多,所以專門要了一輛豪華商務車。開到市裏,他看了下表,下午四點,一個不尴不尬的時間。

于是他詢問的看向隋辛。

隋辛看了眼靠在他懷裏打盹的蘭斯洛,剛想說先找個地方休息,感覺到車子停下的蘭斯洛就睜開了眼睛,道:“去米寒的媽媽那裏。”

“地址是友愛路24號。”

他們跟着導航,七拐八繞的終于繞到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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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片看起來大約有十幾年歷史小區,在這城市裏不算新也不算舊,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小區每棟樓都只有七層,剛好卡在不用裝電梯的樓層數。

米寒的家在第七棟六樓三單元六零二室。

他們這一行人,跟這個小區完全格格不入,走在裏面引起無數矚目,好在現代人已習慣了冷漠,住了十幾年的鄰居都不熟更別說別人家了,頂多也就是閑聊幾句罷了。

蘭斯洛站在六零二門前,敲了敲門。

陳舊的鐵質防盜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回音在樓梯裏傳遞。

門上的小窗口被拉開,露出一雙女人的眼睛,含着警惕和驚慌。

“你,你們是誰?”

蘭斯洛微笑了一下,道:“您是米寒的母親嗎?有點事找您想了解一下。”

小窗口‘嘭’的一聲被關上,裏面傳來女人驚恐的聲音:“我不知道,你們快走,不走我報警了!”

蘭斯洛臉上的客套笑容消失,眼神冷淡的看着緊閉的鐵門。

柯夢宇見他不耐煩,便想接過話茬繼續勸說裏面的女人開門,卻被蘭斯洛擺手攔了下來。

他再度敲了敲鐵門,比起上次更加急促不耐煩。

“開門,否則拆了你的門。”他聲音冷酷,強硬而不容拒絕,仿佛下一秒就會狂怒。

裏面很快有了動靜,女人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條門縫,滿面驚恐的看着他。

“這,這就開了,你不要生氣……”

蘭斯洛面露嫌棄,眉心皺起一條淺淺的折痕,他嘴角向下撇着,下巴擡的有些高,令他原本只是冷淡聖潔的容貌增添了幾分傲慢無禮。

“磨磨蹭蹭的,廢物!”

他如此蠻橫躁怒,出口辱罵,女人卻恍若未覺,态度比他客客氣氣說話時要溫順的多,甚至稱得上卑微。

她動作很快的打開了門,往旁邊讓了讓,不敢靠近也不敢離的遠了,習慣于服從的怯懦模樣看的人直皺眉。

蘭斯洛手抓着門,一把扯開,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還不跟上!”

女人臉上露出惶恐迷茫的神色,她明明不認識這個人,可是他卻對自己這麽熟練的發號施令,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跟在蘭斯洛後面。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蘭斯洛吸引走,甚至忽略了她房間裏還進來了四個大男人。

她看着蘭斯洛的背影,看他像個暴君一樣在房間裏巡視着。

她在看蘭斯洛,其餘四人卻在看她,她雖然上了年紀,神情也十分憔悴,但是仍能看出秀美的輪廓,可以想象年輕時的美貌。

說起來,米寒其實長得很像她,一眼便能看出他們是母子的那種像。

他們幾人站在門口,沒有繼續往裏走,而是看着蘭斯洛走在這間只有九十平米的兩室一廳小房子裏。

他的步子很慢,每一步卻都好像踩在人的心弦之上,重重的震顫着人的心神。

女人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背影,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卻極力壓抑着不敢大聲喘氣。

蘭斯洛走過客廳,打開了側卧的門,裏面除了少年的一些獎狀,殘留的書籍和物品,還有不少女人的東西——顯然,米寒的母親在他離開後一直住在他的房間裏。

他嘴角勾起譏诮的冷笑,退了出來,用腳踢開另一邊主卧的門,森然的問她:“你以為不進這間房就能逃避嗎?你在隔壁聽不到他在哭,在叫你救他嗎?”

“你以為,過去的事就沒人會發現嗎?”他站在陰影處,一字一句,帶着冰冷的笑意,壓低了聲音吐出審判似的話語,如同冰刀一般一根根捅進女人的腦海,将她原本就脆弱的神經徹底擊潰。

女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是快要窒息了一樣,被恐懼攫住了心神。她木然的搖着頭,嘴唇顫抖着,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發出一些破碎的氣音。

許久之後,她才抱着頭尖聲哭泣起來:“你是誰?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蘭斯洛沒有回答,漠然的看着她歇斯底裏的哭泣,再度邁開步伐,走到她身旁,捏住她的臉對着自己:“告訴我,他們有幾個人?”

女人抱着頭縮成一團,涕淚橫流,不住的搖頭哀求:“不不不……”

房內的另外幾人都知道他在問什麽,簡直不忍心去想像當時的慘像。

李乙握緊了雙拳,手臂上的青筋條條暴起。

蘭斯洛捏着女人的臉,看了她一會兒,卻沒有再逼問她,因為無論有幾個人,那些人渣現在也已經死了,他的目的也不是這個。

他松開了女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冷漠的俯視着她,直到吸引她的目光,惶然的睜着眼睛看向他,他才繼續往前走,拐了個彎來到衛生間。

衛生間很狹小,如此狹小的衛生間,還在中間拉了個簾子,隔住了另外一半。

他伸手拉開簾子,女人瞳孔驀地縮小,死死的盯着他,仿佛看到了什麽極端恐怖的事情。

蘭斯洛慢慢的蹲了下來,手掌聚攏,仿佛握着一把刀,他将手臂舉起,然後重重的刺下,擡頭看向那女人,眼神殘忍瘋狂,嘴角帶着快意的笑。

“媽媽?”

女人已經吓的動彈不得,靠着牆瞪着眼睛盯着他。

他慢慢的走過來,雙手捧起她的臉,緩緩的道:“我該怎麽辦呢?媽媽?”

女人眼睛顫了一下,眼淚湧了出來,抱住他胡亂的拍着他的背:“沒事的,沒事的,他,他說他要出差的,他只是出差了沒回來,沒人會知道的,沒人會知道的……”

蘭斯洛放開她,頭轉向衛生間的方向,仿佛那裏正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女人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不禁打了個抖,蘭斯洛低聲問她:“幫我,好嗎?”

女人哭着點點頭,爬了起來去處理那具屍體,就好像那裏真的有一具屍體一樣。

她胡亂的在地上劃着,喃喃道:“要把血放幹,地洗幹淨,洗幹淨……”

蘭斯洛站起來,目光複雜的看着她,嘆息了一聲,道:“李乙,打暈她。”

李乙依令而行,一個手刀劈暈了她。

蘭斯洛對站在一邊眼眶通紅的餘少寧道:“少寧,去檢查一下電腦,裏面是否有視頻或音頻文件殘留。另外,把米寒繼父的所有的網絡足跡找出來,無論他發過什麽,傳送過什麽,通通順着找出來,把所有的痕跡一點不留的全部删除。”

衆人俱都變了臉色,餘少寧死死的咬着牙依言打開電腦操作起來。

李乙一拳打在牆上,惡狠狠的唾罵了一句:“這畜生!居然還敢錄下來!”

這樣的視頻如果流傳出去,對于當事人是多麽可怕的打擊?!

蘭斯洛繃着唇,許久之後,才慢慢的道:“米寒的繼父,據調查資料顯示,并不富有,可是他死後卻留下了一筆還算不錯的遺産,我想,應該是在出賣自己的繼子……之後,又用視頻勒索了他們。”

“人如果長期處在極度強烈的情緒控制下,有的時候,就會催生出一個符合他渴望的第二人格。”

“米寒那個時候,應該是憎恨男人的,所以他的第二人格是個女孩。”

“強大,冷酷,救贖他,愛他的,女孩。”

“她第一個殺的人,就是米寒的繼父,但是由于剛剛誕生的人格并不穩定,她很難完成一場完美的謀殺,幫她抹除痕跡的人,是米寒的母親。”

“她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已經瘋了,很恐懼他。但無論如何,她雖然懦弱,倒還算愛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精神崩潰,她絕不會說一個字。”

只是,也僅此而已了。

她習慣依附,不敢反抗。

她的怯懦毀了她自己,也毀了自己的兒子。

衆人俱都沉默無言,其實米寒的母親不能說多麽不好,如果不是遇到了一個人渣,她應該也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媽媽,但是事情已經發生,造成的傷害也已經無可挽回,真讓人不知說什麽好。

李乙看了看暈倒在地上的女人,搖了搖頭,問蘭斯洛:“大嫂,咱們把她怎麽辦?就丢在這裏嗎?”

他是不喜歡這個女人,可就這樣把她扔這兒,心裏又過不去。

蘭斯洛道:“她的精神壓力很大,心理也有問題,需要找個好的療養院治療,如果你不嫌麻煩,可以幫她找個好的醫生。”

李乙想了想,咧嘴笑了一下:“收了人家二百塊錢呢,就當做善事了。”

蘭斯洛點點頭,臉色緩和了不少。

他們等了一會兒,餘少寧忙完了跑過來,小聲的道:“阿洛,所有的能查到的他接觸過的一切我都删除了。”

他沒敢看,反正能删的全删,删的就像這個人從沒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蘭斯洛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去見見當年那個醫生。”

柯夢宇見李乙抱起米寒的媽媽,便主動提出開車,從李乙手裏接過車鑰匙,悶着頭先下了樓。

那位醫生的診所在市郊的一座獨棟帶院子的小別墅裏,單看環境相當的不錯,難怪治了兩年就花光了米寒他們家所有的錢。

進去以後,護士很熱情的迎上來,眼神在隋辛和蘭斯洛之間掃視了一下,巧笑倩兮的招呼隋辛:“請問幾位有預約嗎?沒有的話來登記一下吧。”

隋辛看向蘭斯洛,蘭斯洛道:“周醫生在嗎?警察,有些事問他。”

他說完,摸出一張警員證在她眼前出示了一下。

護士小姐尴尬的笑了一下,忙道:“您請坐,我去叫周醫生。”

她說完,低着頭快步的跑了。

那位周醫生很快過來了,他身材微胖,看起來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您好您好,我是周傳斌。請問幾位警官怎麽稱呼?”

其餘人都不說話,蘭斯洛冷淡的跟他握了手,道:“幸會,我叫徐丁霖。”

“原來是徐警官。”周傳斌笑眯眯的道:“徐警官看起來不像本地人啊。”

“S市特案組聯合辦案,請你配合調查。”蘭斯洛深邃冰冷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掃過他的臉頰,不客氣的道。

周傳斌噎了一下,聲勢頓消,把心裏那點小九九壓了下去,笑着道:“應該的應該的,我一定配合。”

“米寒,有印象嗎?”蘭斯洛說着,取出一張米寒的照片出示給他。

周傳斌眯着眼睛瞧了瞧,堆着笑道:“認識啊,小寒是我曾經的病人,後來病愈出院了。”

“他什麽病?”

“我記得……也不是什麽大病,就是有一點創傷後應激障礙,不愛跟人說話,後來慢慢就好了。倒是他媽媽很奇怪,人往這兒一送啥也不說就走了,來了也不看孩子,就隔着門看一眼,就非說沒治好,在我這裏哭啊哭的,硬是讓孩子在這兒住了兩年。”

“本來我看他家裏條件不好,就說早點出院,她非不肯,後來可能是沒錢了想通了,就把孩子接走了。”

蘭斯洛看着他,他笑容慢慢變得僵硬,擦了擦汗,道:“警官,不是我趕他走的啊,真不是啊,是他們自己先提出出院的。”

蘭斯洛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病歷呢?還在嗎?”

周傳斌忙道:“這個當然在,我是專業醫師,病歷都是自己手寫的,絕對認真負責。”

他說着,催促着護士去找病歷。

蘭斯洛一邊翻看病歷,一邊随意的問道:“他有提過一個女孩兒,後來怎麽不提了?”

周傳斌道:“您是看的觀察病歷,那個就是記錄一下他每天的生活,看看有什麽反常的,提到一個女孩子這沒什麽奇怪的吧?後來沒提了也不奇怪啊,小年輕嘛。我是不愛打探病人**的,要給他們充分的尊重。”

蘭斯洛合起病歷,不想再跟這個滿嘴假大空的庸醫說話。

“病歷我要帶走,另外……看着我的眼睛。”

他突然湊近了一點,深邃的眼睛放大在周傳斌面前。

周傳斌下意識的跟他對視,然後被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完全的吸引住,慢慢睜大了眼睛,呆滞的盯着他。

“現在,你進入一個迷宮。”

“迷宮裏關于米寒的一切都是障礙,在阻攔你走出去,你需要将它們清除。”

“好,很好。你做到了,就快走出來了。”

“現在,我數到三,你将跨出最後一步。”

“一,二,三。”

蘭斯洛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

他空洞的眼神漸漸恢複清明,有些納悶的眨了眨眼,随後歉意的看向蘭斯洛:“徐警官,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麽來着?我沒聽清。”

“沒什麽,我說,謝謝你配合調查。”

他說完,起身跟周傳斌握手。

周傳斌其實一頭霧水,不過看他們都很自然的樣子,便也假裝一切順利的樣子道:“應該的應該的,您慢走,有事我随時配合。”

他們出了門,李乙咋舌的問蘭斯洛:“剛那是催眠?您還會催眠術?!”

蘭斯洛矜持的點頭:“略懂。”

柯夢宇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阿洛是英國牛津大學犯罪心理學博士,我們是校友。”

“他會瞳術,為了學習,畢業以後專門跑到一個土著部落貓了一年,簡直了。”

李乙摸了摸後頸,感覺涼絲絲的,難怪老感覺那雙眼睛有點邪乎呢。

老大,真勇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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