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來做論文。但他在法國待了兩年,就跟着導師跑美國去了,邊工作邊完成博士論文。

她帶着孩子又等了一年,才通過探親來到美國。

她走了一陣神,感覺下面越來越幹,已經有了疼痛的感覺。

他也覺察到了:“怎麽搞的,越來越幹,你今天沒排卵吧?”

她沒好氣地說:“我怎麽知道?你去問試紙。”

他抽出手來,扯了條毛巾擦着,說:“你出國來的時候,把神器也帶出來就好了。”

“就幾個箱子,好多東西都裝不下,我還帶那破玩意兒?”

“神器能占多大地方?”

“但如果過海關的時候,人家翻開檢查,發現那玩意兒,像什麽樣子?”

“那有什麽?又不是違禁品。”

她想了想,說:“以前聽我姐姐說,美國有那種東西賣。”

“美國有神器賣?”

“不是你們滿家嶺那種神器,是別的材料做的,但是形狀……”

“會不會是我們滿家嶺的人流落到美國來了?”

她忍不住笑了:“別又想着擴充你那族譜了,我姐說以前世界上很多地方都興崇拜那玩意兒,到處都有神器,大的小的都有。”

“你姐說哪裏有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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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購物中心就有。”

他把擦手的毛巾扔在一邊,說:“睡吧,今天不做了,等我明天去看看賣神器的是不是我們滿家的那個人,問他要個神器來再說。”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呢,哪知他真的翻過身去,很快就睡着了。

她起了疑心,從來只聽說男人起了那心,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怎麽還有男人前戲了這半天,居然這麽安安穩穩地睡了?是不是他在外面做過什麽了?深更半夜的,就他和那個小溫在實驗室裏,那小溫沒男朋友,獨守空房,還不欲火焚身?如果存心要勾引他,難道他還抵擋得住?

她越想越不舒服,終于忍不住推醒他:“你就這麽睡了?”

他睜開迷茫的眼睛,問:“你還沒睡?”

“我在問你呢,那個小溫,怎麽也半夜三更的還守在實驗室裏?”

“我怎麽知道?”

“你怎麽不知道?實驗室裏就你和她倆人。”

“那個韓國人也在那裏啊。”

她知道他說的韓國人是誰,是他實驗室的一個研究員,很不簡單的一個女人,在韓國讀的醫學院,離婚之後到美國來闖天下,已經通過了美國的醫生考試,做完了住院醫,正在做研究員,聽說做完三年研究員,就可以在美國挂牌當專科醫生了,年薪可以達到半個百萬。

那韓國人姓“萬”,但韓文拼成man,剛好跟他的姓是一個拼法,而韓國人有個醫學學位,英語裏也是Doctor,所以他們兩人的英語稱呼都是Dr·Man。

她也挺不放心這個韓國女人,上次他邀請實驗室的人來家燒烤,這個韓國女人還恬不知恥地用英語對她說:我和你丈夫都是Dr·Man,用你們中國話來說,就是挺有緣分的哈。

她很不滿意丈夫招這麽個離婚女人來實驗室工作,但丈夫說韓國人不是他招來的,是美國一個什麽協會介紹來的,由那個協會付工資。丈夫說:“不花錢雇個人來做實驗,有什麽不好?”

她沒想到韓國人也在實驗室泡到這麽晚,懷疑地問:“她也在那裏?我怎麽沒聽到她的聲音?”

“她在做實驗,你怎麽聽得到她的聲音?”

“現在?她現在還在那裏?”

“應該還在。”

她見他說得這麽有把握,不好再說什麽,也不好意思打電話去實驗室,但又很想打,便慫恿說:“你打。”

他欠起身,按了電話的免提,撥了個號,不一會,屋子裏就響起韓國口音的英語:“滿博士的實驗室,我是萬醫生,你是?”

他自報家門:“是滿博士。”

那邊笑起來:“你好,滿博士。”

兩個Dr·Man用英語交談了幾句,然後他說不早了,你該回家了,出去拿車時小心點,就結束了談話。

打完電話,他關掉免提,無聲地看着她,仿佛在說:怎麽樣?現在不懷疑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鑽進他懷裏:“只怪你太吸引人了,四十歲了,也不長胖,也不見老,實驗室裏又招這麽多單身女人,讓我不放心。”

“那都是些什麽女人啊?都比不上你,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哼,你現在學得好會說了,但你越會說,我越不相信你。”

“那我不說了。”

他一把掀開兩人身上的被子,壓到她身上。

可能是因為沒按平時的時間睡覺,丁乙怎麽也睡不着了。她發現她這人的生物鐘還挺準的呢,平時什麽時候睡,就只能什麽時候睡;平時什麽時候起,一到時間就醒了,連鬧鐘都不用。如果這中間因為什麽事打亂一下,那就徹底亂套了,要好幾天才能撥亂反正。

丈夫還是那麽會睡覺,尤其是做完愛之後,簡直就是直奔夢鄉而去,彎都不轉。

回想起來,他還就是在戀愛期間能在做完之後保持一會醒着的狀态,而那也得是第二次才行,每周的第一次,他也是做完就呼呼大睡的。她曾因為這一點傷心難過,逼着他不睡,陪她說話,但看見他勉強撐着,心不在焉地“嗯嗯嗯”,她也覺得沒意思,就懶得逼他了。

他睡覺打點小呼嚕,但還算不上地動山搖,趕上她正常睡覺時間,也不影響她睡眠。但像今天這樣,過了她生物鐘指定的睡覺時間,本來就睡不着了,耳邊又不斷響着呼嚕呼嚕的聲音,就顯得特別刺耳。

除了持續性的小呼嚕之外,他還間歇性地磨牙。剛開始聽見他磨牙的時候,她感覺就像有人在用玻璃刮他的牙一樣,令她牙根都酸了,五髒六肺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時她會搖醒他,免得他把自己的牙磨壞了。

但他很不耐煩,咕嚕道:“幹什麽?”

“你在磨牙。”

“磨牙怎麽啦?”

“磨得好響,怕把你牙磨壞了。”

“磨幾十年了,也沒見磨壞。”

原來他知道自己睡覺磨牙,怎麽就不想個辦法治一下呢?她關心地問:“是肚子裏有蟲,還是心裏有火啊?”

“我怎麽知道?”

“你是醫生……”

“你還讓不讓人睡啊?”

後來她就不管他了,如果他磨得她睡不着,她就到另外一個房間去。

剛生孩子那會,他們一家三口睡一張床上,但才睡了幾天,他就受不了啦,說孩子半夜老吵他,他睡不好覺,第二天動手術會出問題的。

她也覺得三個人睡一張床太擠了,而且他回來得晚,睡在一間屋子裏也容易把她弄醒,于是讓他去另一個房間睡。結果這就成了她家睡覺的模式,總是她跟女兒睡一張床,而他一個人睡一張床,想那個的時候就跑她房間來找她,把她弄到他房間去。做完愛,他睡了,她又溜回自己的房間陪女兒睡。

剛來美國的時候,他們住的是公寓,但也有兩個卧室,因為他一來美國就是博士後待遇,不像一般留學生那樣拮據。她以為女兒大了,會一個人住一間房,而他們夫妻倆住另一間。但女兒不肯一人住一間,非得要媽媽陪不可,于是,又是她跟女兒住一間,而他一個人住一間。

後來搬到現在這個獨立屋裏,有三個卧室,女兒要住主人房,因為那裏有個浴缸,女兒喜歡,說可以在那裏洗泡泡浴,于是女兒住了主人房,他住了那間小卧室,還有一間中號的,算是客房。她就在三個房間打游擊,女兒睡覺的時候,她陪女兒,等女兒睡着了,她就去客房睡,如果他想那個,就上客房來。

有時她覺得這一點都不像夫妻,至少不像恩愛夫妻。她在電影裏看到的恩愛夫妻,做完愛都是相擁而眠的,男人溫柔地伸出強壯的胳膊,給女人做枕頭,而女人就小鳥依人地睡在男人的懷抱裏。第二天早上醒來,相視一笑,無比甜蜜。有時男人還用個長方形盤子給女人把早點端來,讓女人在床上享用。

看來她這一生是享不到這樣的福了!誰叫她嫁了個不解風情的鄉巴佬呢?滿家嶺的男人肯定不會把妻子摟在懷裏睡覺的,更不會提前起來做早點端到床上給妻子吃。滿家嶺的媳婦,肯定是天沒亮就起床了,先下地打早工,然後回家做早飯,侍候公婆丈夫孩子吃。

說起來她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如果不幸生在梅伢子那個村,最好的結局就是嫁到滿家嶺做媳婦,人家梅伢子也要活啊,說不定活得比咱們城裏女人還幸福呢,畢竟是螞蟻爬到蘆席上——高了一篾片,而城裏女人嫁了滿家嶺男人,那就是螞蟻從蘆席上爬地上去了——低了一篾片。

今晚她睡不着,他的呼嚕聲和磨牙聲就特別刺耳。她只好打游擊,哪間房沒人就去哪間,反正她家三間房裏放的都是大床。

早上六點多鐘,她手機的鬧鐘就響了。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幾點睡着的,感覺就像一點兒沒睡一樣,非常疲倦,眼睛都睜不開。但她還是掙紮着起了床,到主人房去叫女兒:“丁丁,鬧鐘響了,該起床了!”

女兒一百個不願意:“不,我想睡覺。”

“起來吧,不早了,晚了路上塞車,上課會遲到的。”

女兒很不情願地拉長聲音答了個:“好——”

她知道女兒已經醒了,會起床的,便到樓下為女兒準備早餐。

美國的小學上學時間特別早,她是親自開車送女兒上學,可以賴到六點多起床,如果是坐校車的話,五點多就得起來,因為校車六點二十就來接孩子了,而停車站離她家還有十分鐘的路程,她得五點多就把丁丁叫起來,梳洗一下,吃點早餐,就往停車站趕。

她家住的地方離丁丁的學校其實不遠,開車半小時就可以到,但校車因為要繞很多地方去接孩子,就需要個把小時,到學校就七點多了,正趕上上課的時間。

為了讓女兒早上多睡一個小時,她一直都是自己開車送女兒上學,以前也曾試圖跟丈夫輪班送女兒,但他不肯:“有校車幹嗎要自己開車送?”

“自己開車送,她就可以多睡一小時。”

“她在校車上不是一樣可以睡?”

“就算你不開車送她,你也得起床陪她走到校車站去呀,你走到校車站也要花十幾分鐘,幹嗎不幹脆送到學校去呢?”

“怎麽不讓她自己走到校車站去呢?”

“外面黑燈瞎火的,你讓她一個小女孩自己走去坐車?”

“別人是自己走的,還是家長送的?”

“有自己走的,也有家長送的。丁丁個子小,膽子也小,你怎麽忍心讓孩子一個人摸黑走去坐校車呢?”

“膽子是練出來的,你不讓她自己走,她一輩子都膽子小。”

“她書包那麽重,最少有十幾磅。”

“你不會讓她少背點?”

“怎麽少背?都是學校規定要的東西,這裏的課本又不像國內那麽小,這裏全都是雜志那個尺寸,最少一英寸厚,這裏的學校又不興用練習本,都是用活頁紙,書包裏還得裝一到兩個三孔的文件夾,再加上七七八八的東西,你自己算算得有多重。”

他不耐煩了:“未必還有一擔水重?滿家嶺的女孩子,像她這個年紀就該一個人到井裏去挑水回來做飯了。”

她氣急敗壞:“你別搞錯了,這裏不是你們滿家嶺!”

他不吭聲了,但也不起早送女兒。

她賭氣叫了他幾次,每次都是叫半天才動,還得時時盯着,一不注意,他就又睡過去了,她得三請四催去叫他,自己也沒睡成,還害得女兒遲到,搞得一家三人都氣鼓鼓的。

後來她就懶得叫他了,全都是自己去送。

今天她給女兒準備了牛奶和麥片,還煎了一個雞蛋,切了一片蘋果。

女兒吃完後,她就用車把女兒送去上學,然後自己回到家補了一會瞌睡,快十點的時候,她起了床,準備到學校去用電腦。她的論文需要處理很多數據,但她家裏的電腦上沒裝那個軟件,只能到學校去用。

下樓之前她看了一下丈夫的房間,發現他已經上班去了。他每天都是九十點鐘才去上班,但他去得晚,回來得也晚,經常是半夜才回來,有時搞到淩晨兩三點,周末也經常是泡在實驗室。

說起來是一家人,但她跟他碰面的機會并不多,吃飯都很少湊在一塊。

她想熱點剩飯當早餐,但打開冰箱一看,發現一點飯菜都沒剩下,他全都帶走了。你別看他不做飯,但吃起來倒是挺爽快的,不僅吃,還要帶,不僅帶自己那份,有時遇上他看得上眼的,還帶到實驗室讓大家分享。

帶菜的事不是他告訴她的,而是從他實驗室的小溫嘴裏聽來的。

那天是個周末,她正在拾掇門前的花圃,看見丈夫的車開回來了,但沒開進車庫去,只開到車庫門前的空地上停下。然後她看見丈夫和一個年輕女孩從車裏走出來,丈夫向她介紹說:“這是我實驗室的小溫,到我們家來洗衣服的。”

她看見丈夫打開後備廂,搬出兩個裝滿髒衣服的塑料洗衣筐,他把兩個大洗衣筐疊在一起,一次性地抱進屋子裏去了。

她心裏很不舒服,自己家的洗衣筐他從來都沒碰過,髒衣服換了都是往挂衣間的地上一丢,等她搜去洗,洗好了也不去洗衣機裏拿出來,等着她給他熨好,挂在衣櫃裏,要穿的時候還要來問她:“看見我那件灰襯衫沒有?”

現在可好,幫別人洗衣服倒是挺殷勤的,而且是年輕女孩的洗衣筐,裏面肯定是內褲胸罩一大堆。

她的臉色肯定不大好看,但小溫一點也不在意,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丁大姐,在忙啊?早就聽說你大名了,滿博士成天在實驗室裏誇你呢,說你又勤快又能幹。我們還吃過你做的菜呢,太好吃了。”

她笑了一下,敷衍說:“今天休息啊?”

“嗯,抽空把衣服洗一下。丁大姐你真能幹,還會打理花圃啊?”

她沒好氣地說:“你們滿博士什麽都不管,我不打理怎麽辦?”

小溫趕快替他說好話:“他忙啊,不然怎麽會年紀輕輕就做了科研項目帶頭人呢?不是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身後都有一個女人嗎?丁大姐你勞苦功高啊!”

她恨不得說“他忙什麽?我看他現在就不忙”,但她當然不會這樣說出來,只淡淡地笑了一下,沒回答。

丈夫在門口叫:“丁乙,你來看看該怎麽弄啊,我不會用這個洗衣機。”

她都不記得他從什麽時候起開始叫她“丁乙”的了,最開始是“寶伢子”,結了婚變成“媳婦”,後來就是“丁丁媽”,現在倒好,變成直呼其名了,想幹什麽?想跟她撇清?

還不等她答話,小溫就咯咯笑着說:“哎呀,連洗衣機都不會用啊?真是書呆子啊!滿博士,你可真是享福啊,家裏的事肯定都是丁大姐包了。丁大姐,你忙你的,我去弄,我會用洗衣機。”

小溫說着,就一溜小跑進屋去了,不知是誰還關上了門。

她氣得胸口發痛,發了一陣呆,扔下手中的小鏟子,也沖進屋去,聽見樓上小溫正格格格地笑個不停,也不知道洗個衣服有什麽好笑的。

她在樓下洗手間洗了個手,順手扯個毛巾撣撣身上的灰,也上樓到洗衣房去,看見丈夫站在洗衣房門口,小溫站在洗衣房裏面,隔着尺把遠在說話,見她上來,都住了口,有點尴尬的樣子。

她從丈夫面前擠進洗衣房裏,揭開洗衣機的蓋子,把手裏的毛巾扔進去,解釋說:“就一條毛巾,放一起洗洗算了。”

小溫大方地說:“沒問題,沒問題。”

她恨不得說“這是我家的洗衣機,我洗個毛巾還有問題”?

丈夫莫名其妙地問:“你樓下的事搞好了?”

她愠怒地反問:“我樓下什麽事?”

小溫插嘴說:“丁大姐剛才是在收拾花圃呢。”

丈夫趕快學舌:“你剛才不是在樓下收拾花圃嗎?收拾好了?”

她搶白說:“沒收拾好,你是不是想幫着收拾?”

“你要怎麽收拾?說了我去弄。”

她心說,你裝什麽勤快?你什麽時候收拾過花圃了?現在有個小妞在這裏,你就想顯得人模狗樣了?

小溫積極地說:“我知道怎麽收拾花圃,我去幫丁大姐收拾。”

小溫說完,就從門那裏擠出去,差點擦在他身上,然後就下樓去了,把他們夫妻倆丢在樓上。

她壓低聲音說:“怎麽也不說一聲,就把她搞到家裏來洗衣服?”

“洗個衣服還要說一聲?”

“總還是一家人吧?你做什麽決定都不告訴我一下的?”

“這麽一點小事……”

“你突然弄個人到家裏來,還是小事?”

“我正在實驗室幹活,她跑來說要來我們家洗衣服,我還能說不?”

“她自己住的地方沒洗衣機?”

“她說那裏住了很多老墨,她嫌他們不幹淨,不願意跟他們共用洗衣機。”

“她不會到街上找個幹淨點的洗衣房去洗?”

“街上的洗衣房哪有我們家的幹淨?”

“那她就不怕我們嫌她不幹淨?”

“她不幹淨?”

她哼了一聲說:“哼,我哪知道她幹淨還是不幹淨?只有你才知道。”

女兒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跑過來問:“你們在吵架嗎?”

兩個人連忙回答:“沒有,沒有,我們沒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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