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 (2)

她還從來沒認真考慮過上班的問題,能走到現場面試這一步,已經出乎她意料之外了,根本不敢奢想自己能拿到這個工作。當時填表的時候,有一項是問她什麽時候開始上班,她聽魯平說要填早一點,因為用人單位既然招人,說明是等着用的,不會願意招一個半年之後才能上班的人,所以她就填了個本學期結束的時間。

現在導師一提,她着急起來:“我論文還沒做完,下學期才能畢業,現在怎麽能去上班?”

“你課都修完了,過去上班沒問題的,答辯的時候回來一趟就行了。”

“但我們每周一次的會面呢?”

“可以通過電子郵件來進行。”

“我還沒拿到碩士學位,人家會要我嗎?他們不怕要了我,但我最後又沒拿到學位?”

“不會的,很多人都是還沒答辯就去工作了。”

她興奮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導師囑咐說:“你最好在走之前把數據分析部分全都做完,并寫出初稿,那麽過去之後只需要修改論文就行,不然沒法保證你下學期能畢業,因為你一旦上班,就沒這麽多時間花在論文上了,尤其是你剛過去,工作上是新手,會比較忙,現在一定要抓緊。”

她趕快點頭答應,頓時有了很強的緊迫感。

跟導師見面後,她直接去了電腦室,在那裏一直忙活到下午接女兒的時候,把女兒接回家,就忙着做飯洗衣,一直到吃過晚飯了,才想起體檢化驗的事,心情頓時沉重起來。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姜博士那邊的化驗結果如何,如果姜博士的化驗結果跟Z醫生這邊一樣,那就老老實實做那個“漏鬥”算了,反正丈夫已經表了态,不能生孩子就是命中注定,她就不用為這事顧慮什麽了。

但如果姜博士那邊的化驗結果不一樣,那就不好決定了,可能還要找第三家醫院。她越想越心焦,有點等不到明天了,就給韓國人打了個電話:“你知道不知道姜博士那邊的化驗結果?”

“今天剛拿到。”

“有問題嗎?”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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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一向爽快麻利的韓國人也“呃——”起來,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追問說:“是不是有問題?”

“呃——比較複雜,電話裏講不清楚。這樣吧,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可以上你家來,詳細給你講講。”

她本來想讓韓國人去實驗室,好監督那兩個家夥,但她更想知道自己的病情,馬上同意說:“方便,方便,你過來吧。”

過了一會,韓國人開車過來了,寒暄了幾句,她性急地問:“化驗結果到底怎麽樣?是不是癌症?”

韓國人沒答話,從包裏拿出幾份傳真件一樣的東西,解釋說:“這是你的病歷,上面有化驗結果,我有你簽過字的信息授權書,所以他們把你這些東西都傳真給我了。”

“是不是癌症?”

“你聽我慢慢解釋。兩個醫院的化驗結果都一樣,你可能有非典型增生,也就是說,你的宮頸那裏有一些不該有的細胞。”

“是癌症嗎?”

“現在還很難說,可能要做了宮頸錐形切片才知道。”

她的第一反應,是韓國人搞錯了,或者出于什麽見不得人的目的在恐吓她。她要求說:“讓我自己看看病歷。”

她拿過病歷看了一陣,也沒看出名堂來。

“哦,是這樣的,非典型增生是以前的名字,我們用慣了。現在有了個新名字,叫宮頸上皮內瘤變,是與子宮頸浸潤癌密切相關的一種癌前病變,簡稱CIN,看,這裏寫着。”

她看見病歷上的确寫着一個CIN,後面還跟着一個Ⅱ,但另一份病歷上是CIN後面跟了一個Ⅲ。

她問:“那這個Ⅱ啊Ⅲ的,是什麽意思?”

韓國人一邊在紙上畫示意圖,一邊講解:“Ⅱ就是二級,Ⅲ就是三級。CIN分三級,CIN一級只在宮頸的表層裏有少量不正常細胞,二級有比較多的不正常細胞,三級也叫宮頸原位癌,全都是不正常細胞,但還局限在宮頸的上皮全層內,沒有侵入更深的層次。如果進一步發展,就可能成為浸潤性宮頸癌,那就比較麻煩了。”

她心裏很慌,聽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聽見了癌症這個詞,急切地問:“那怎麽辦?”

“CINⅠ一般不需要治療,很多人過段時間就自然痊愈了。CINⅡ,做個宮頸環切術或者宮頸錐形切片就能治愈。”

“宮頸環切術是什麽?”

“宮頸環切術是用一種高頻電波刀切除宮頸病變部分,這種刀的前面是個線圈,後面有手柄,通上電之後,可以切掉病變部分。”

“但你不是說宮頸錐形切片是切片嗎?”

“是切片,但也是一種治療,如果是非典型增生,那麽做宮頸錐形切片的時候,把病變區切掉,就治好了。”

“我這是癌症嗎?”

“如果是CINⅡ,還不叫癌症,但三級就可以稱為癌,叫原位癌。”

“我到底是幾級?”

“一份病理報告上寫的是二級,另一份是三級。”

“到底是二級還是三級呢?”

“都有可能。”

她急了:“怎麽可以這樣?是二級就是二級,是三級就是三級,怎麽可以模棱兩可?你說三級就是癌症,我到底是二級還是三級?”

“這個病理檢查不容易做到那麽準确,不同的病理師可能得出不同的結果,經常會有出入。CINⅠ搞錯的可能性很高,可以高達百分之四十,二級三級也有可能搞錯。”

“那怎麽知道這兩個化驗報告哪個搞錯了呢?”

“所以要進一步檢查,做環切或者錐切,然後再化驗。”

“環切和錐切有什麽區別?”

“環切是用電波刀切,錐切是用手術刀;環切一般不用全麻,創口也小一些;錐切經常采用全麻,創口要大一些。”

全麻在她心目中是個天大的事,不到萬不得已,醫生怎麽會使用全麻?她膽怯地說:“那我環切吧。”

“但是環切有時會切得不幹淨,剩下一些,搞不好還得做個錐切。”

“那我做錐切吧。”

韓國人安慰說:“你別急,先跟Z醫生商量一下,看她怎麽說。不管是做環切還是錐切,都是由她來做,所以你得跟她商量好。”

她想起丈夫說過“得宮頸癌的都是亂搞的女人”,覺得十分不解,但又不好說是丈夫說的,便含糊地問:“我聽有人說,宮頸癌只有那些有很多性伴侶的人才會得,但我這一生只有一個性伴侶,為什麽我會得宮頸癌?”

韓國人看了她一會,問:“你一生只有滿博士這一個性伴侶?那他就肯定不止一個性伴侶了。”

“為什麽?”

“因為你的化驗結果表明你有HPV。”

“HPV是什麽?”

“HPV就是人乳頭瘤病毒,是一種通過性活動傳染的病毒,HPV病毒有很多種,其中HPVl6和HPV18等可以引起宮頸癌。”

她一聽說是通過性活動傳染的,心中的怒火就燃燒起來:“那一定是他傳給我的。”

“誰?”

“還有誰?當然是我丈夫。我只跟他一個人有過性活動,如果不是他傳給我的,還能是誰?”

“這個性活動不一定是指最近的性活動,可以是很久以前的性活動,比如你還不認識你丈夫的時候。”

“我不認識我丈夫的時候,也沒有跟任何人有過性活動。”

韓國人無語了。

她憤怒地說:“他肯定是從那個小溫那裏傳來的,難怪小溫對看專科醫生那麽熟悉呢,原來她老看專科醫生的。”

“你可別亂下結論,更別為這事跟你丈夫鬧,我本來不想告訴你HPV的事的,但你說你只有一個性伴侶,那我就不能不說了。其實很多人都感染過HPV的,美國可能有百分之七十的女性在一生中的某個時候感染過HPV,但大多數都不治而愈了,也沒有任何症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美國人有百分之七十的女性感染過HPV,她不覺得奇怪,因為人家那性生活多開放啊,讀中學就有了性伴侶,以後還會不斷更換,一生當中怎麽也得有三五個的。但她多冤枉啊!總共就一個性伴侶,還感染上HPV了。更冤枉的是,人家感染了,就不治而愈了,而她感染了,卻沒有不治而愈,還搞成CINⅡ或者CINⅢ。韓國人說了CINⅢ就是癌症,那就是說,她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得了癌症。

她越想越氣,顫抖着說:“我聽你的,先不跟他鬧,但我得叫他去醫院檢查一下,不然他不會承認。”

“你叫他去醫院檢查什麽?”

“檢查HPV呀。”

“他檢查沒用的,現在還沒辦法檢查出男人是否感染了HPV。”

“什麽?男人查不出來?”

韓國人點點頭。

她想這上天也太不公平了吧?男人尋花問柳,染了性病居然查不出來,但傳染給女人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她問:“那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

“你當醫生的時候,肯定遇到過這樣的事,那些女人是怎麽處理的?”

韓國人聳聳肩:“不知道,可能他們夫妻雙方都不止一個性伴侶吧,我沒遇到過你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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