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轉眼已近五月,天氣一掃沉郁,清清朗朗的怡人。
京都尚書府中亦是一片的風輕雲淡,花叢錦繡,綠意怡人。
“三弟,同二哥一起去青園?”葉百胤敲了敲自己三弟的門,看進去見葉流雲在書案前用毛筆劃拉着什麽。
“不去了。”葉流雲頭也不回道。
“爹不是很早就解除禁足令了嗎?以前不是待府裏一會就嫌悶得慌,怎麽現在反而不出去了?”葉百胤奇怪,怎麽出去一年變了那麽多?
“沒時間,也沒什麽好玩的。”葉流雲放下筆,俯身吹幹遺墨,撣開看了看,片刻後,“唰”地撕掉。
葉百胤站在門口怔了……自家風流可愛的三弟怎麽成這樣了?情場失意?……
“二哥,我問你件事。”葉流雲從書案前走了過來。
“啊,什麽?”
“朝狀元到哪裏做官了?”
“好像是嶺南那邊。不過具體哪個地方我也不知道,嶺南那邊地方小官挺多的。”葉百胤撓撓腦袋,太不對勁了。
“這樣啊。”葉流雲淡淡地應了聲,然後再回書桌前,沾墨再啓筆。
“咦?三弟,你當才寫的是什麽?怎麽撕了?”葉百胤湊了過去。
“他的字不會那麽拘束……”葉流雲像是自言自語,淺淺地搖了搖頭。
葉百胤不解地看着葉流雲,問,“老三,你說實話,你最近怎麽有點不對勁?”
“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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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這一年發生什麽事了?”葉百胤定定地看着他。
葉流雲咧咧嘴,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二哥你從哪看出來的?我不過是擔心幕弦兄罷了。”
“……”葉百胤看着自家三弟一臉鄙夷,有種咽了蒼蠅的感覺。“那怎麽不同我出去?”
“廢話,今天皇宮裏有宴,請柬都下來了,你敢不去?”
葉百胤一拍頭,頓時想起來了,“是大哥從南海回來!”
葉流雲點點頭,看着葉百胤一驚一乍的樣子,了然:“難怪大哥懷疑我和你不是他親弟弟……”
皇宴也無非如此,金殿紅綢交錯,紅巾翠袖,長歌曼舞。
若不是因為這宴是大哥的慶功宴,他才懶得來,早就找個理由開溜了。這京中誰不知道葉尚書幼子好游玩,詩榭歌臺、舞文弄墨,哪裏少得了他的影子?連皇上知道葉家這幼子常打着生病的旗號不來皇宴,四處溜達,不過到也未怪罪,算是默許了。
葉流雲在人群裏晃悠,準備找大哥說說話,他們家三個兒子就大哥最厲害,跑到南海邊去打海盜了,據說這次立了大功,竟然同海盜弄了個什麽海上貿易的契約。
白衣墨發,雙眸沉黑,輪廓深刻,自家大哥一如既往的英俊,再加上常年打仗練出的結實身材,難怪多少千金囔囔着要嫁給大哥。
“大、”方喊出一個音來,就注意到站在大哥身邊的人,青碧長衫,黑發如緞,面容無雙清俊,竟比幕弦兄長得還好看……亦比幕弦兄還要清冷。只是,莫名的熟悉。
葉流雲困惑,走過去直接拍了大哥的肩膀,“大哥。”
“啊,三弟!”葉軒刃肩上一重,轉過頭來,這才看見葉流雲,喜上眉梢,“你怎麽會過來?”
“當然是為大哥來的啊。”葉流雲笑着道,随後似不經意問,“大哥,這位公子是?”
“哦,忘了介紹,這是青華。青華兄弟,這是我三弟,葉流雲。”
“青華兄。”葉流雲拱手作揖道。
“嗯。”很冷淡的聲音。
葉流雲聞聲瞳孔微舒,淺墨色的瞳裏透着莫名的光彩,“你……很像在下的一個故友呢。”
“哦?”依舊是很清冷的語調。
“若不是我知己容貌比青華兄略遜色一點的話,恐怕都要認錯人了。”葉流雲說完,一把拽過自家大哥的袖子就過去咬耳朵。
“大哥,你從哪遇到的人啊?”
葉軒刃低着頭,很奇怪,“怎麽了?從嶺南的山上撿到的。你認識?”
“嶺南?”葉流雲略略思索着,“不認識,只是有點眼熟。”
“哦,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倒在山上,那座山有雷劈過的痕跡,半壁山都焦了,就他還睡在那,衣衫褴褛的,我們一開始還以為他死了。後來救下他的時候,才發現這人有點……”葉軒刃憋了半天吐出幾個字來。“不食人間煙火。”
“呃?”葉流雲愣了,雷劈?
“就是……反正很奇怪,很冷淡。不過厲害得沒話說,路上遇到一群匪賊,可全是他解決的。”葉軒刃也很糾結。
自從葉軒刃回來後,尚書府多了一位貴客,确實是貴客,來去無蹤的,上一秒還好好待在房裏,下一秒就沒影了……很詭異。不過,半個月來,尚書府裏的人都習慣了。
推開門,尋視一圈,又沒人。
葉流雲無奈的嘆了口氣,郁悶的搖了搖紙扇,驅散了些熱氣,已近夏日,天氣越來越熱了。
拉合上門正欲離開,一轉身,身後悄無聲息的站着個人,“吓!”手一抖,紙扇飛上半空,葉流雲看到它在空中繞了幾個圈然後開始掉落,面色大變,連忙伸手去抓,可是指尖只觸到紙扇柄尾的氣流,眼睜睜的看着它掉落……
一只手輕松的握住了扇柄,葉流雲擡頭,正是青華站在自己一步外。
葉流雲面上還是僵冷的,連忙一把拿過紙扇,翻弄了幾下,這下面色才緩和下來。
青華靜靜看着他,也不說什麽。
“原來是青華兄,吓死我了。”葉流雲回了嬉笑的樣子,拍着胸膛松了口氣道。
“我長得像鬼?”青華淡淡的問道。看到葉流雲手中展開的紙扇,輕愣,這筆跡……
“青華兄出塵脫凡之姿,怎麽會像鬼。仙人變的還差不多。”葉流雲撓頭笑道。
“這是?”青華指腹滑過扇面,輕聲詢問。
葉流雲頓時得瑟了,連忙湊過去,自得的指着道,“這兩株蘭是不是風韻十足,還有,旁邊題這幾句詩……”
青華點頭,“誰畫的?”
“這是我知音畫的!我知音可非常人啊,不僅容貌出衆,品行智慧更是無雙……”
絮絮叨叨念了好大一會還麽停下,青華又出聲問:“你知音是誰?”
“幕弦兄,朝幕弦。”葉流雲自豪道。
青華頓了頓,看着他收起扇子,眼裏有幾分沉色。若他沒記錯的話,命薄上記錄着朝幕弦是他最後一世。
他是以朝幕弦的身份受雷劫的,但雷間獄出了些問題,千鈞一發之際他破開雷間獄狼狽出來了,算是成功渡了劫,受了重傷,又遇上葉軒刃一行人,便順勢在人間修養一段時間。而且有關最後一世,他好像什麽都記不起來了,總感覺到有點東西被壓在心底,蠢蠢欲動,牽挂、愧疚、不安……
“多謝青華兄,這紙扇是幕弦兄留給我的唯一紀念,若毀了,乾墨……”葉流雲拱手謝道,臉上毫無嬉色,“恐怕會……失态的。”
青華擺了擺手,“是我吓到你的。”頓了頓又問道,“很重要?”
葉流雲笑笑,“是命。”
頭忽然有些疼痛,混沌的一片,無數畫面交織,從上古大戰到仙界萬年不變的景色到數不清的輪回……直到……郁郁蔥蔥的森林,滿是綠色漲眼,五色斑斓的毒物,綠蛇盤踞樹梢,吐信而襲……若有若無的悶哼,“那可是幕弦兄送我的第一份禮物,不能扔……”“還好不是幕弦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