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一個是‘非毒’。”晏黃握着尋魄針,朝岳父大人說道。
“那便走吧。”臧陽把晏黃拽到翟如上,跟着尋魄針往下一個地方走,這一次正北偏東,如今算來已經歸位了四魄了,再有三魄兩魂,申屠便可以回來了。
非毒。
晏黃摸着心口,非毒是申屠七魄最後才生祭的一魄,因為它掌愛,而申屠絕不願意放棄的便是愛。
“又在想什麽?”臧陽見他出神,便開口問道。
晏黃也不遮掩,笑道:“自然是岳父大人的獨子。”
臧陽聞言笑了一聲,晏黃說得半真半假,然臧陽卻知道,晏黃說的是真的,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
翟如飛得極快,晏黃與臧陽不過聊了幾句便到了夷山,夷山仍是如前面幾座鎖着魄的山一樣,無草無木,不過夷山更加荒涼些,山上布滿了黃沙,卻也正因為這夷山布滿黃沙,晏黃只坐在翟如背上,一眼就看到了夷山中間有一顆白色的小腦袋。
“是天狗。”
本該是個嚴肅的話題,臧陽卻笑出聲來,伸手指着那顆白色的小腦袋,道:“長得跟野貓一樣,除卻那一顆白色的腦袋,哪裏像狗。”
晏黃聽了也笑起來,譏諷道:“誰知為何要給這貓一樣的東西起個天狗的名字。”
遠處的天狗似乎是察覺到了晏黃這邊的動靜,弓起身子叫了兩聲,然這兩聲叫出來之後,臧陽與晏黃兩個人更加不可抑制地笑了出來。
“一只天狗,叫出來的聲音竟是‘貓貓’。”晏黃憋笑道,狐鬼聽了,雖不知道其中的可笑之處,卻也跟着笑起來,翟如鳥聽得懂人語,卻又不敢笑得動作太大,因此整只鳥都抖動着,憋得十分辛苦。
那邊的天狗只覺自己被冒犯,便弓起身子呲着牙,周身都散着光,不一會兒,方才那個宛若小野貓一般的天狗就變得無比的巨大,幾乎要将夷山占滿,眼中閃着兇光,伸出爪子就往晏黃幾人這裏拍,臧陽暗道一聲不好,忙催着翟如堪堪躲過。
“岳父大人此處便就交給你了。”晏黃輕飄飄地撂下一句話,握着扇子随手捏了個訣就繞到天狗後面去了,還甚是挑釁地朝臧陽揮手。
臧陽見了,也沒什麽辦法,只能催着翟如躲避,本想着将狐鬼找個安全的地方呆着,然天狗盯得十分的緊,他便只能一邊拽着翟如,一手揪着狐鬼的衣領,在天狗的進攻下左右躲避。
那邊晏黃進了山洞,只覺得整個山洞中的空氣都随着他的步子波動着,略帶欣喜,或者說,它正是再等着他。
目光所及之處正是非毒,閃着粉色的光芒,在鎖魄臺上盡力地翻舞,似乎是想告訴他自己多麽想他。
“你在等我嗎?”晏黃問道。
非毒聽到這句話,更加拼命地翻舞,發光。
晏黃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拿,手剛要觸到,眼前卻花了一下,腦子也跟着混沌起來。
“現在那個書生,死了……”申屠握着路子平的手,輕聲地念。
晏黃看着申屠,心也跟着抽動起來,想要伸手去安慰他,自己卻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觸不及半分。
申屠那番葬了路子平,便又循着桂花香要去找下一世的元清,晏黃見他走動,自己便跟着他,申屠還沒走過半步,掌惡的除穢就從眉心裏跳了出來,申屠腳步一晃,晏黃本能地想要去扶他,卻扶了個空。
晏黃不免有些惱怒,卻也無法,只能跟着他走。
衛光啓那一世掌懼的吞賊;
殷烨容掌怒的伏矢;
歡承掌欲的臭肺;
常經業掌喜的屍狗;
童涵潤掌哀的雀陰;
最後是,玄清掌愛的非毒。
那些他因在轉世間隙而未曾見到的,尋找自己的申屠如今都一一的見到了,每一世結束之後,他的其中一魄就會從眉心跳出來,申屠的七情六欲漸失,申屠的步子越發艱難。
到了最後目睹天降神兵,劈傷了邴懷的手,從申屠早已失去活力的身體裏又勾去了天地兩魂。
最後那枚命魂,也一躍而出,跳進了他最常帶着的扇子裏。
他已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
申屠死去的悲傷?天庭算計的憤怒?還是申屠就算死都要在自己身邊的欣慰?
他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他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只是伸出自己那雙虛幻的手,輕輕地描摹着申屠的臉,他的懷裏仍舊抱着玄清,可是玄清已死了,他也死了。
他清楚地意識到這是為了保護非毒而留下的幻境,為了讓自己沉靜在過去裏無法自拔,他起身想要打破這個結界,然卻還是輕視了這個結界。
“小啞巴?”
晏黃正要施法,身後本該死了的申屠卻突然坐了起來,疑惑地喊着他的名字。
晏黃回過頭去,哪有什麽禪寺,哪有什麽玄清,分明就是大鹹山上那間小啞巴的木屋,申屠的衣衫不整,分明就是那次自己不知事故将他的□□勾得天雷地火的日子。
“申屠?”
“你竟會說話了?”申屠聽見他說話,滿臉的驚喜,随手攏了攏衣服就将他抱起來,口中還說道,“高了些,卻還是這般輕。”
晏黃還想再說話,申屠卻俯下身子湊到他的嘴邊啄了一口。
那是申屠的溫度。
他的腦子來不及思考,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湊上去,撬開他的唇齒,勾起他的舌頭,申屠似乎是被他的動作懵了一下,卻還是迅速地反應過來,重新掌握了主動。
申屠将晏黃放在床上,伸手去解他的衣帶,描繪他瘦削的輪廓,去探他的禁地。
晏黃實在是太想念他的溫度了,他已經不想去思考這個人是不是幻影,也思考不了。這個申屠和第一次遇到的申屠不一樣,這個申屠與申屠太像了,無論是他的欣喜,他的驚訝,還是他那一瞬間的愣神,都和申屠太像了。
這個申屠,分明就是自己的申屠。
會輕輕地吻他,會溫柔地去探,會小聲地問他“疼不疼”。
“申屠,我好想你啊。”晏黃趁着喘息的縫隙,輕輕地抱住申屠,在他的耳邊呵氣。
申屠聞言笑了一聲,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腰,湊到他的耳邊壞笑道:“我正在你身子裏,還是想嗎?”
“想啊。”晏黃把頭埋在他的懷裏,略帶了點羞赧,卻又甚是坦然。
這許多年的想,如何能不告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