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一夜,于昕湉一個人躺在空空蕩蕩的主卧大床上,不知為什麽竟有些不習慣。
照理說不應該的,其實她和蕭野之間,根本說不上有多麽親密。
确切地說,那個被他占有以致她懷孕的日子,是他們唯一有過夫妻生活的一天,後來,再也沒有過。
四年多了。
蕭野當然是想的,但他從于昕湉冷漠抗拒到透着隐隐敵意的眼角眉間讀到了明确的警告——若敢再來一次,後果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他們倆每天晚上躺在一張兩米的大床上,不交一言,仿佛只是拼床的室友。最開始,按于昕湉的意思,他們當然應該分房睡,但蕭野說:“你懷着孕,怕半夜有點什麽不舒服,我不在這兒照顧不到。”
于昕湉是第一次懷孕,完全沒有經驗,自己也有許多擔心,這麽一想也是,也就由着他。
漫漫孕期,中間确實也出過好些不大不小、未必能算得上狀況的狀況。
于昕湉肚子大起來之後,翻身漸漸不便,怎麽躺都不舒服。蕭野睡得警覺,不時起來幫她拿墊子、整理孕婦枕,按摩後腰。
胎動漸漸頻繁起來的時候,半夜也常常被吵醒。她醒來不多久蕭野也會被驚動,問:“貝貝又動了?你睡吧,我哄他睡。”說罷,他輕輕伏在她的肚子上低聲哼歌,大男人不會什麽搖籃曲,他唱的都是柔緩的情歌,與其說唱給兒子,不如說是唱給兒子的母親。說是哄孩子睡,低回的曲調,也同時催眠了她。
于昕湉還小腿抽筋過一次,正是半夜,痛得直接從睡夢中哭喊出聲,蕭野慌忙替她舒緩,第二天請了假去問醫生該怎麽給她補鈣。醫生說未必是缺鈣,也可能只是睡眠姿勢導致的,若補鈣過度,對孩子也不好。他不假思索:“那沒關系,對我老婆好就行。”
他做金融的,本就常常工作到很晚,再睡不好,不到三十歲就血壓高了。
于昕湉對此無意置評。他本可以不這樣的,這是他自己選擇——或該說,強要來的生活。
生貝貝的時候,于昕湉本來不讓蕭野在旁邊陪産的,但蕭野堅持要進去,她自己心裏也發怵,也就默認了。後來的整個産程,她在宮縮陣痛到最不堪忍受之餘,都還記得時時盯着蕭野哪兒也不能去,只能在她枕邊坐着。後來有一次跟蕭野的同學聚會,說起陪産,蕭野竟是在座男士中唯一的一個。因為大多都已為人父母,一桌人說話未免彪悍直白些,一個女同學羨慕嫉妒之餘,故意挑着眉頭說:“蕭野,你真進去了?人家說有個男的就是在給老婆陪産的時候看到了太血腥的場面,以至于後來都沒法跟他老婆那個了,所以我也沒讓我老公陪産。”
蕭野笑道:“是啊,我老婆就是擔心我會有這個問題,所以一直把我摁在床頭,根本不讓看下面。”
在場衆人的哄堂大笑中,于昕湉有苦難言——我只是覺得我們倆的關系根本不足以讓你看我那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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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野唯一的一次失控發生在貝貝一歲開始不吃夜奶一夜睡整覺、他們倆的睡眠都因此而得以好了很多、于昕湉也不再半夜漲奶的一天晚上。
他大約是做了色調旖旎的夢,半睡半醒中急喘着緊緊抱住于昕湉,發瘋地在她臉上又舔又吸,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動物的本能。于昕湉驚醒過來,撕扯着他的頭發推他,他竟也不覺得疼,于昕湉拖着哭腔低叫道:“蕭野!你還嫌我不夠恨你嗎?”
蕭野陡然清醒,動作一頓,然後翻回一旁,語氣難堪到狼狽:“對不起……”他迅速起身,沖到洗手間去,打開噴頭嘩嘩地沖澡。
應該是冷水澡,因為當時是深秋,而于昕湉聽見了他壓抑着痛苦的低吼。
第二天,他重感冒了,便也順勢搬到客房住了幾天,說是怕傳染于昕湉母子,其實更多的是賠罪的表示。
後來他病好搬回來,于昕湉話裏有話道:“其實客房睡着更舒服吧?旁邊沒有孩子,可以踏踏實實随意翻身咳嗽,不用怕吵到他。”
蕭野何嘗不知道她的意思?他答:“孩子大了,慢慢會知道別的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是住一起的。”
于昕湉也就不再說什麽。她從未把自己真正當成蕭野的妻子,但她是貝貝的母親,這一點在她如今的生命裏深刻而強烈。
她默默觀察了一陣,看他沒有再重複過那天晚上的錯誤,才重又漸漸能安穩睡去。
四年多,于昕湉知道,蕭野在外面沒有女人,雖然她并不在意這個,可他總是自然而然地讓她篤定地知道,他沒有。
不只是他只要有空就回家、就算加班也盡量在家裏。
不只是有可能帶家屬的應酬他都帶上于昕湉母子,他的圈子裏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且怕老婆。
不只是但凡能帶上于昕湉母子的出差他都帶他們同去——出于帶孩子順便旅行多見世面的考慮,于昕湉也多半會同意。偶爾他們母子沒有加入的出差,他會盡早趕回,并且在深夜同她視頻,興致盎然地舉着手機照遍整個酒店房間,仿佛只是在單純地同她分享他旅途的每一點一滴。
不只是他表現出欲望的時候就去書房的跑步機上跑步、拿着啞鈴狂舉。
不只是他把自己的所有通訊賬戶密碼都給她,時常請她幫忙處理一些事情。
不只是他會把外面遇到的桃色炸彈坦然告訴她,她每每想要說這與我無關,卻總是被他磊落得無從嘲諷的态度莫名其妙地帶過去,最後變成如紅粉知己一般陪他将事情盡然聊開。
那是一種女人的直覺,無法解釋,卻無可置疑。
于昕湉甚至還做過給蕭野牽線搭橋的事。
那是一個朋友的朋友,長相美豔不說,更重要的是身材火爆,一雙D cup巨-乳在永遠走性感路線的上衣下呼之欲出。
其實于昕湉早已有把蕭野推給別人的打算,不知是想要考驗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那麽無懈可擊,還是想要給自己尋求一個更為充分的離婚理由。但給他注冊各種婚戀交友網站實在效率低下,而他被騷擾之後也不急不怒,只是把所有收到的郵件短信電話錄音等統統轉發給她,并加上一句“你有興趣就幫我回複吧”,反讓她被噎得進行不下去。
25歲之後,身邊的女朋友單身求介紹的越來越多,于昕湉并非沒有過将蕭野介紹給她們的突發奇想,可這樣的異想天開自然無法付諸實踐。雖然她從不把蕭野介紹給過任何朋友、朋友們都以為她如此藏着掖着是因為也落入了美女配野獸的常規、老公實在老醜得見不得人,可一旦把他當相親男推送出去,遲早有一天別人會知道那是她老公(或前夫),屆時要她如何解釋?
那次那個朋友的朋友,難得就難得在作風毫無底線,她明着說就要對方多金,年紀大也沒關系,還有能力就行,她不介意甚至樂意做小三兒。
于昕湉把蕭野的照片給她看之後,她立刻展開了猛烈攻勢。
這回蕭野有點招架不住了,但他也沒跟那女孩說介紹人就是他老婆,若他說“這是我們夫妻倆的情趣,合起夥來耍你玩的”,應該能讓對方死心,但同時也會讓于昕湉在那個朋友乃至相關的一圈朋友面前都不好做人了。
他只是在一段時間之後,終于換掉手機號。
于昕湉也終于有點過意不去了:“換手機號……不是會很不方便嗎?”他是初創公司的老總,前期許多注冊都是用的這個手機號,如此一來,就意味着無端多了大量的補救工作,更別提還要在朋友客戶間更新聯絡信息了。
蕭野對她寬慰地笑:“沒事,有秘書呢。”又揶揄道,“幸好你沒把我們家和公司的地址也告訴她,否則還得搬家搬公司,更麻煩。”
于昕湉尴尬而微感愧疚,轉身要走。
他叫住她:“昕湉。”
她駐足,聽見他語氣依舊平靜溫和:“雖然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但至少結論應該是知道的。”
她神思一凝,聽他低聲道:“我非你不可。”
在那之後,她便沒再做過任何諸如此類幼稚低端的嘗試。
——
此後每天,于昕湉送貝貝去幼兒園時,都會在路邊看到徐則謙的車子等在那裏。
第一天見到他,她很驚訝:“你不用上班的嗎?”
他笑:“你忘了?我現在在休婚假——我也确實是在度蜜月。”他發動車子開往自己的公寓,那樣子真像一個意滿志得的新郎。
她心裏卻咯噔一下:“那……餘蕙呢?”
他一副漠不關心的态度:“我讓她自己去度蜜月了,反正機票酒店都訂好,她又沒工作,不去也是閑在家裏浪費時間。”
于昕湉不敢相信亦不能想象。将心比心,一個原本最高傲的女孩子被自己的新郎如此對待……
“她沒找你鬧嗎?”她有些緊張。假若餘蕙知道是她,會如何對付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