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徐則謙給于昕湉剪劉海的事,後來讓于昕湉的女朋友們知道了,都說那是如張敞畫眉般的恩愛甜蜜,但在當時,于昕湉當然不敢相信他。他們倆一個堅持一個推搡地鬧了一會兒,她到底還是有些好奇,也許也是對他百般順從的習慣,她到底還是依了他,只堅持要他用剃須刀,因為覺得刀片修出來的會比較自然,但他堅決認為那樣很容易劃傷她,一定要用剪刀。争論結果,仍舊是她妥協。她愁眉苦臉,懷着絕望的心情給他打底、也給自己打氣:“好吧,你剪壞了也沒關系,大不了我用發卡把劉海夾起來,當我沒剪就是了。”

于是他有了充分的底氣,鋪了一地報紙,在中間放上椅子讓她坐下,下剪如有神。他一邊剪一邊自信滿滿地說:“放心,我保證會給你剪得參差有致,不會很齊像鍋蓋的!”

過了一會兒,他讓她照鏡子,她一看:是沒有很齊了,可是中間怎麽有個小凹坑啊!

他趕緊修補,可是怎麽修怎麽都有那麽個小凹坑。眼看劉海已經不能再短,她當機立斷:“算了算了,你幹脆給我剪成齊的得了。”

他早有此意,立即換一副精研數學計算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給她剪了個大體鍋蓋細部坑窪的劉海。

她對着鏡子,無奈撇嘴:“好吧……”

他卻意滿志得:“我的民國小媳婦兒啊!”見她幽怨地瞪過來,他又立刻改口:“看,多像埃及豔後!”

那次之後,他居然就上了瘾,還特意買了套理發工具回來,讓她也給他理發。

他自己先研究清楚了電動推子的用法,再來教她,先剃後腦勺,用18mm的長度剃到和旋兒平齊的高度,再換成16mm又走一遍。剛開始的時候,他的頭發太多,老是喊痛,她心驚膽戰,剃刀一次只能前進一點點,但是等削過一遍之後,就可以貼着頭皮流暢自如地來回運行了,之後再用更短的長度剃到後腦勺一半的位置,然後再用更更短的長度剃到四分之一的位置,層次就出來了。

給他剃過兩次之後,她漸漸得心應手,沒那麽緊張了,擡眼瞟見他坐在那兒乖乖低着頭的樣子,像一個被爸爸媽媽抓到椅子上理發的小學生,可愛得要命,讓她頓時想到一個成語: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見她笑,緊張地往鏡子裏瞅,見一切好好的,便納悶兒:“你笑什麽?”

她得意地睨着他:“你現在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呀,以後我應該做好準備,有什麽要求都事先想好,放到這會兒來跟你提,你一定不敢拒絕,腦袋可在我手上呢!”

他抗議:“你才用不着這種時候來提要求呢,你什麽時候提任何要求我沒答應過?”

那時候,兩個人彼此幫對方剪頭發,真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擁有感——你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現在想來,要有多美好的心境,才會把日子過得像扮家家酒?

到如今貝貝的頭發也是于昕湉理的,那手技術,還是四年前練出來的。

那時候,于昕湉像許多戀愛中的小女生一樣,常說些傻話,問些幼稚的問題。她最想知道答案的一個問題就是:“則謙,你到底是怎麽愛上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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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則謙的答案總是不讓她滿意:“愛上就愛上了呗,還有怎麽愛上的,那怎麽說得清楚?”

後來有一次,他還加上了一句話,終結了她的追問:“愛情哪有什麽理由,有理由的就不是真愛了。”

他都這樣說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告訴他,她是怎麽愛上他的。

她本來向他提那個問題,就是因為想要告訴他她是怎麽愛上他的,原以為是最甜蜜的表白,可如今被他堵得不能出口了。

于昕湉永遠也忘不了自己愛上徐則謙的那一刻。

那是她剛進公司大約兩個月的時候,正好遇上公司成立二十周年慶典,公司自然要隆重慶祝,而這項任務的大頭就落在公關部身上。她自入職到那時,基本上忙的都是這件事了。

到了慶典當日,她也安排滿滿,協調活動、梳理秩序、更要給活動拍照。此前已經寫了大量的稿件,此後必定還會有,所以任何環節都不敢錯過,生怕放掉了領導看重的細節。

那天對于公司的大多數同事來說基本上相當于節假日,不用上班不算,還有最高級別的吃喝玩樂伺候。而于昕湉直到晚宴結束才得以喘了口氣,舉目卻只見殘羹冷炙了。

她饑腸辘辘,也顧不得許多,找了雲集着她最要好同事的一桌,正打算叫服務員加副餐具,卻有個服務員拿了一盒漂亮的便當來給她,入手熱乎乎的,打開盒蓋就是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旁邊的同事驚叫:“哇!看起來很不錯呢!這是你們公關部的特別待遇嗎?”

有人很敏感:“不見得吧?我去看看公關部其他人是不是也有拿到。”說罷就起身跑了。

于昕湉也正蒙頭蒙腦地搞不清楚狀況,一擡頭卻看見徐則謙。他正站在不遠處望着她,目光溫柔,嘴角凝着一縷若有若無的笑。

就在她心裏霎時間明鏡般亮起來的時候,那個去打探消息的同事回來了:“咳咳咳咳!別人根本沒有,就昕湉有!”

大家齊齊大呼:“暗戀者哦,有狀況啦!”

于昕湉紅着臉再擡眼望去,徐則謙卻已不見蹤影。

也是,他今天多忙,怎麽可能一直站在那裏與她四目相對?

那盒便當裏還配了甜點,是一塊小蛋糕,上面搭着一枚既是插件也是叉子的樹脂,由四顆心組成:一顆是腦袋,一顆是身體,還有兩顆是翅膀,中間插着一枝精巧的箭。

像是丘比特的造型,又像被愛神之箭射中的小天使。

她喜歡得不行,打算把它帶回家收藏起來。

可是剛吃完蛋糕就有人來叫她去幫忙,她走得匆忙,回來時同事們都已散去,那盒便當所遺留的一切一切也已不見,想是被服務員收走了。

她沮喪地站在那裏,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

剛才在心裏模模糊糊亮起的恍悟,忽然之間又不确定了。

就算送她一份便當,也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吧?

或許他只是把別人給他多餘準備了的便當作為順水人情随便送給一個剛進公司還蠻努力的菜鳥員工,作為對她的鼓勵呢?

或許他只是習慣了公子哥的随處留情,順手跟她開個玩笑而已?

可是她卻再也沒有辦法忽視他。被他那樣的人關心一次,哪怕只是無心之舉,那一剎的幸福感,也足以俘虜掉她的整副靈魂……

——

于昕湉由着徐則謙拉着,慢慢地走過這套那麽熟悉那麽親愛,以至于令她時時想要落淚的公寓。

當他領着她向卧室走去的時候,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腦子都有些發起暈來。

一別數年,雖然昨天已經鴛夢重溫,可還是有些陌生,以及不确定感。

但也正是這種感覺,讓她的心通通直跳,那是一種無法出口的隐秘的幸福。

而站在卧室門口時,她忽然就顧不上不自在了。

因為她大為動容地發現,當年他們倆互贈對方的那對将自己的心捧給彼此的小熊,還幹幹淨淨地坐在床上。

徐則謙從身後擁住她,啞聲低喘道:“老婆,你終于回家了……”

她閉上眼睛,感覺他跪在地上,沿着她的小腿一路吻上來。她靠在牆上,一條腿被他高高擡起,他扒開她濕暖的小-穴,像是恨不得鑽到她的身體裏去。她不自覺地握緊門框,咬住嘴唇,盡力封堵住頓然溢出的低吟……

那時候,常常地,晚上洗過澡已經不早了,坐在溫暖的床上,旁邊是柔和的臺燈,卻還不能睡,因為頭發還沒幹,她不習慣用電吹風,總覺得吹過的頭發又毛又幹。

他說:“那就不吹,晾着。”

她苦着臉:“可是沒事幹很無聊,好困,看書看電視都看不進去了。”

他便笑着探入她的睡裙:“有我在,怎麽可能讓你閑得無聊呢……”

她委屈地瞪着他:“可是……那樣我就跟濕着頭發睡覺沒什麽區別啦,一會兒折騰得頭發變型,還不如睡覺呢!”

他怒了:“居然敢說不如睡覺?誰讓你躺下來了?你在上面!”

——他猛地起身,她“啊”地驚叫一聲,回過神來時已被他扔在床上,柔軟的床墊彈了兩彈。

他趴上來,疾風驟雨般的親吻讓她連回憶的餘地都沒有了……

徐則謙有十天婚假。按他自己的說法,因為是跟別人結婚,他一天都沒多休,如果是跟于昕湉結婚,他一定把年休假都加上,湊夠一個月,度個實實在在的蜜“月”。

其實一開始,徐則謙就提出想跟于昕湉出去蜜月,于昕湉說:“我得帶孩子。”

徐則謙誤會了她的意思:“那就帶孩子去呗。”

她為難地看着他:“不是,則謙……貝貝已經懂事了,我們一家三口才去香港旅游回來,如果忽然又帶他跟你出去,他可能會比較難以接受……”

徐則謙默然片刻,抱緊她,将腦袋埋在她的脖子裏,好像還沒等貝貝如何,他倒先變成了個委屈的小男孩。

于昕湉心裏抱歉,攬住他,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在他背上拍了拍。

他低聲嘟囔:“昕湉,現在每天送你回去我都很心痛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快點跟你結婚,那樣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不用跟你分開了!”

她失笑:“就算結了婚,你看這世上有哪對夫妻是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不分開的?只有連體兒才可以。”

他賭氣般地倔強:“別人不行,不代表我們也不行,我就要跟你當連體兒,去哪兒都帶着你,你去哪兒也得帶着我!”

她心裏感動。這還是那個他變得越發不成熟的問題。他以前黏她也黏得很緊,但還沒到這樣的地步。她知道他是跟她分開一次落下了心理創傷,才會在失而複得之後如此着緊。想清了這一層,她對他不由更是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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