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既然不便出遠門,徐則謙就只能帶着于昕湉在城裏及近郊游玩,而以他們現在的身份和狀态,她不願和他招搖過市,那些商場餐廳什麽的也都不方便去。

這日他忽然說帶她去郊外爬懸崖,害她如臨大敵了半天,到了才發現他只是說得牛氣沖天,其實不過是沿着緩坡爬山而已。

這是座不常有人來的野山,被保護得很好,沿途有樹有草有花有水,四面八方密密層層洋洋灑灑的,凝着一團曠古幽情。老死的樹木随意虬結着躺倒在樹叢間或淺淺的溪流上,濾出淙淙的流水,清澈得讓人一眼涼到心底。有一段地方樹林斷了,只剩下茫茫的草地,某種不知名的紫色花束開了遍野,夾雜在一片蒲公英裏。

穿梭在略帶濕潤的綠陰及燦爛炫目的日地裏,兩旁是安安靜靜寂寥着的花木水草,整個世界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似的。

就算是緩坡,也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因為是路上才臨時起意,于昕湉穿的是平常的坡跟皮涼鞋,這導致下坡時,她為了降低重心,只好一路半蹲着走。她苦着臉跟徐則謙說:“我這豈不是相當于練了一天的蛙跳,這兩條腿明天準廢了。”

徐則謙回頭扶她:“那我背你走?”

她搖頭:“那多危險!搞不好兩個人一起滾下去!”

他卻滿不在乎:“那我還是更怕你腿疼,什麽一起滾下去的,反正死也是跟你死在一起,我不怕。”

她還是不要:“腿疼又有什麽好怕的?我在家當主婦太久,确實也該好好鍛煉鍛煉才是。”

他看看她,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想要我保存體力?”

她愣了一下才醒悟過來他是什麽意思,不由面紅耳赤:“什麽啊……”

豈料他卻不是說說而已。很快,她就陷在被長長的草葉刺得渾身發癢的窘境當中,而他邊替她撓邊替她咬,戳刺的力度也特別大些,一邊還喘着氣問:“還癢嗎?”

她滿心擔憂無法投入,從始至終都在徒然無功地抗拒,而他捉住她那兩只總是想要制止他的手,唇邊凝着一縷壞壞的笑。

小傻瓜,她不知道她越是這樣就越讓他想要更加瘋狂地繼續。

她提了好幾次:“萬一有人過來怎麽辦?”

他說:“放心,我快一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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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埋怨:“咱們就不該在這兒這樣的……”

這話卻仿佛提醒了他,讓他自覺離經叛道,于是越發得了鼓勵一般,比剛才更有興致了:“誰讓我們今天沒在家也沒在市內?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就是每天都要的!”

末了,她軟綿綿地癱在他懷裏,聽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她耳邊吹着熱烘烘的氣息:“昕湉,那時候我很怕你懷孕,有了寶寶就沒法這樣二人世界了;可是現在,我好希望你懷孕,懷上我的孩子……”

于昕湉知道他什麽意思,柔聲道:“則謙,你不需要用孩子來讓我嫁給你,我愛你,不管有沒有你的孩子,我都想嫁給你的。”

爬了大半天山,又繃着肌肉用別扭的姿勢劇烈運動了一番,再這麽歇下來,于昕湉不光是腿疼,甚至已經開始覺得渾身都疼了。

她想起四年多以前,他們一起去野生動物園玩過一天。那個園子特別大,那天她的腿也廢掉了,逛到下午,她跟徐則謙說:“怎麽辦?将來還得帶孩子來呢……所以咱還是發個誓吧,以後但凡只有咱倆,就再也不上動物園啦。”

徐則謙說:“沒事,咱以後不讓孩子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地方叫動物園。”

她哈的一下樂彎了腰:“咱孩子真慘!”

曾經可以一起憧憬有共同孩子的愛人,如今又在身邊,想想當真如同做夢一般。

爬山的地方在郊外,山上更是沒有信號。這天直到他們回到車上開了一段,手機才陸續響起各種提示音。

他們倆各自拿着手機一條一條看着聽着,于昕湉聽到其中一條微信的時候,真正發了急。

是蕭野發來的語音:“昕湉,貝貝下午拉了幾次肚子,幼兒園打給你沒打通,就打給我了。我已經接他去了醫院,一會兒就回家了,你不用去幼兒園接他了,直接回來就好。”

她顧不上回複,直接打電話過去:“喂,貝貝怎麽了?要不要緊?”

蕭野的語氣很平靜,使她寬慰不少:“沒什麽事,醫生都沒讓打針,就開了點蒙脫石散,吃了一次,現在暫時不拉了。”

平常徐則謙都是四點過就送于昕湉回家,正好趕上五點接貝貝,也還沒到下班高峰期。這天他們在山上耽擱得晚了點,剛進城就遇上了堵車,于昕湉急得六神無主,徐則謙跟她說話她都聽不進去,更無心注意他的情緒,只不時給蕭野打電話問貝貝的情況。

蕭野全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只一再安慰她:“他沒再怎麽拉了,屁股有點紅,我看原來的護臀膏好像用完了,就讓秘書買了一管送過來。”

于昕湉又問:“那吃飯怎麽辦?我現在一時半會兒趕不回去,他拉了肚子應該餓了。”

“我煮了粥。他胃口不太好,一會兒我慢慢喂他一點,你放心吧。”

好不容易熬到家附近的路口,于昕湉不由分說就開門下車:“前面還堵着呢,我走回去好了!”說罷便匆匆跑上天橋,都沒想到要等等徐則謙的答複,更直接略過了同他的告別。

回到家,于昕湉立刻撲進兒童房。貝貝一見她就委屈開了:“媽媽,我今天在幼兒園肚子痛,睡午覺醒了,就哭了,跟阿姨說我要找我的媽媽!”

于昕湉心疼得難以言表,一把将他摟進懷裏:“對不起寶貝,媽媽錯了,媽媽以後再也不跑到外面去,就在家裏等貝貝的電話!”

蕭野站在後面道:“貝貝沒事了,先讓媽媽歇歇,吃點東西。”又問于昕湉,“鍋裏還有粥,你看要不要我再下點面條咱們吃?”

于昕湉回過頭來:“你吃吧,我也沒胃口,吃點粥就可以了。”

蕭野答應了一聲正要走,于昕湉忽然道:“對不起……”

他腳步頓了頓,意識到她這聲抱歉是對他說的。

她聲音很輕:“謝謝你今天趕回來照顧貝貝。”

他笑了笑:“貝貝也是我兒子,照顧他不是應該的嗎?”他的聲音又低了幾分,“你放心,我能帶好他。”

他這句話指的是什麽,于昕湉焉能不知?

她忽感凄涼,忍不住益發抱緊貝貝,險些掉下淚來。

偏貝貝還在她懷裏問:“媽媽,你今天去哪兒了?阿姨說打不通你電話,我好害怕,不知道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還是不要我了……”

于昕湉想想自己沒接到電話的原因,更是無地自容:“怎麽會呢?乖寶寶,媽媽絕不會不要你的,這種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媽媽保證!”

貝貝這天因為拉肚子,午覺沒睡好,人也特別沒精神,晚上很早就睡了。

于昕湉一直寸步不離地在他床前守到他發出孩童酣夢中特有的均勻呼吸,才悄然站起,走出門外。

聽見她掩上貝貝的房門,蕭野放下手頭的工作,從書房裏出來:“睡了?沒事了吧?”

于昕湉點頭:“嗯。”她擡眼望他,忍不住再度道歉:“今天真的很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蕭野心裏一震,一時間幾乎以為她是在給他一個回心轉意的許諾。

她今天消失得那麽徹底,不用說,一定是跟徐則謙在一起……

也許這些天,她其實每天都消失得很徹底,只是今天出了事才被發現而已。

她那句話,乍一聽簡直像是發誓要離開徐則謙一樣。

可是回過味來再想,她大約只是在保證,假如貝貝給了她,她不會再出今天的狀況。

蕭野黯然垂首,見于昕湉轉身要走,下意識地一把攫住她的手腕。

于昕湉冷不丁被拽入他懷裏,一驚之下,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緊擁着她,臉低低垂下,埋在她的肩膀上,被壓抑的聲音悶悶的,微微發着抖:“我覺得好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一樣……原以為已經牢牢握在手中的幸福,突然之間就要飛走了……”

于昕湉輕輕地,卻是毋庸置疑地,推開他。

她望着他滿是痛色的眼睛,今天的愧疚還壓在心裏,有些話,她說不出口。

當年的她又何嘗不是這樣?原以為已經牢牢握在手中的幸福,突然之間就飛走了。

于昕湉回到卧室,看到手機上已經積了徐則謙的十幾條微信。

她剛才特意把手機扔在卧室,聽也不要聽到它,就是為了把所有時間都完完全全地補償給兒子。

她一條條查看他的微信,都是問孩子怎麽樣了,她有沒有事,蕭野有沒有為難她。

她疲憊地對他說:“孩子沒什麽事了,不過醫生讓他這幾天都在家休息,我得陪他,你就先別過來了。”

過了一會兒,徐則謙回複道:“哦……那你好好休息吧,別累着自己。”他情緒必定不高,沒用語音回複她的語音,是用打字的,也沒說別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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