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其實于昕湉騙了徐則謙。

醫生根本沒有那個醫囑,貝貝也只是第二天休息了一天就活蹦亂跳了,于是第三天又送他去了幼兒園。

但經過了那天的事,再想到跟徐則謙相會她就覺得真是在偷情似的——不是背叛蕭野,而是背叛貝貝——只覺萬般可恥。想是想他的,卻再不願見他。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被徐則謙打亂之前,除了和蕭野的關系并未恢複如初。于昕湉每天送貝貝去了幼兒園就在家忙家務,然後寫寫字。人在青春年少之時,愛得越是轟轟烈烈、甚至拼出小命要死要活才越好,可是一旦有了家庭,就再沒了那種心力,再深的感情,或許也還是更适合藏在心底。

這幾天,她一直沒聯系徐則謙,而徐則謙也始終沒聯系她。

她隐隐感到他恐怕是生了氣,那天她牽挂兒子冷淡了他,以他的性子,必定受不了。

可要她怎麽辦呢?有些事,假如他不能理解,也就很難解釋得清楚,而且假若不和他見面,她也不知該如何勸慰他。

幾天之後的周五,于昕湉早上照例送貝貝去幼兒園,同兒子告別之後,她剛轉過身來,冷不丁就差點撞進一個人懷裏。

她吓一跳,一聲“對不起”脫口而出之後,擡眼看清對方,臉色不由一白:“……則謙?”

徐則謙冷冷地望着她,臉色比她更白:“為什麽躲着我?”

于昕湉反應過來,意識到幼兒園門口會有許多熟人——老師,其他家長,不少都是認識的,何況這是小區的幼兒園,若是讓別人傳出什麽,對她的家庭——尤其是貝貝,會非常不好。

她快步向前走去,躲閃中有些慌亂:“你在說什麽?”

徐則謙緊緊跟着她:“我來這兒守了好幾天了,你兒子就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後你明明有空,為什麽騙我?”

于昕湉萬分尴尬,低聲解釋:“不是騙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那天的事之後,我很愧疚,我畢竟還沒離婚,真的不該這樣……”

“那就趕緊離婚!”徐則謙搶上一步,握住她的雙肩将她扳回來。

于昕湉一臉為難:“蕭野還沒同意把貝貝給我。”徐則謙正要開口說什麽,她又加了一句,“再說了,你不也沒離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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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則謙噎了噎,臉上的表情緩和了點:“你不是想要反悔就好。”他凝視着她,目光一點點溫柔下來:“昕湉,我想過了,那天之所以會出那種狀況,歸根到底是咱們走遠了。咱們今後——直到結婚——都不去遠地兒了,這總沒問題了吧?”

理是這個理,但于昕湉總覺得事情并沒有解決,一時卻又說不清楚。

徐則謙重新振奮起來,興致高漲地拉着她往前走:“跟我來,帶你去個地方!”

于昕湉大為詫異地跟着徐則謙走進自己的小區,然後被他帶進一個單元門。

她不解地問:“這是哪兒?”

徐則謙摁開電梯,拉她進去:“我在這兒租了套房子,以後我就在這兒陪你,貝貝的事就再也不會耽誤了!”

于昕湉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目瞪口呆地跟他出了電梯,進了那套房子。

戶型跟她家是一樣的,只是裝飾和用品中沒有了孩子的痕跡,顯得浪漫典雅不少。

徐則謙問:“喜歡嗎?”

于昕湉回頭看他:“十天婚假已經過了,你不用上班的嗎?”

徐則謙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我爸去療養了,現在公司就我跟我哥說了算,除了我媽,也沒人會非要我去上班了。”

“那你媽……”

“我跟我媽已經鬧翻了,她現在根本說不動也不敢說我。”他好像為此很得意,“她知道的,我過去就是黏在你身上不求上進,現在更是這樣,很奇怪嗎?”

于昕湉嘆了口氣,任他将自己擁進懷裏。

他的深情,又讓她覺得對他也很虧欠,這樣不明不白地在一起,難道他就不委屈?作為男人,事業和家業明明應該對他更重要的,可他從來都将她置于首位,他所面臨放棄的東西,其實并不比她少。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該用安靜來形容吧?

這幢單元樓的周圍環擁着密密匝匝的樹叢,當日子一天天走進夏末秋初的時節,便常常起風,即便是不下雨的時候,樹葉也常沙沙作響,聽起來像是在下雨。

這樣的天氣,可以說是溫暖,也可以說是清涼,讓人只想呆在屋裏,不大想出門,不大想打擾誰或被誰打擾,只覺得和自己在一起就好。

而最愛的人,就是無異于自己的,那個最好的伴。

屋裏的窗簾、沙發和卧具都是鵝黃和嫩綠的顏色,感覺像是鋪着一室春天。于昕湉和徐則謙大多數時間都在床上或寬大的沙發上,溫存或激情之後,各自靠在沙發的一邊,捧着手提電腦,徐則謙工作,于昕湉寫字。只是做着做着正事,兩個人都漸漸心猿意馬,屏幕上的文字也仿佛變成花瓣,乘着風溫溫婉婉地潛入心底。

也有些時候,徐則謙靠在床頭,于昕湉光腿穿着他的長T恤靠在他懷裏,他的雙腿就是她的扶手護在她兩邊。她嘟囔着問:“你這樣怎麽工作啊?”

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我反正工作不下去了,看你寫文吧。”

她用肩膀頂頂他:“你這樣看着我哪裏寫得下去?”

他不管:“反正随便你幹什麽,我就看着。”

她真的寫不出東西,索性用一款flash軟件做起一只可愛的鐘來。他看着她篩選素材,一點點拼湊——那只鐘的盤面是一朵大大的花,黃色的蕊,白色的瓣,時針是一只藍色的蝴蝶,分針是一只橙色的蝴蝶,秒針是一只紅底黑點的甲殼蟲。他一會兒看看電腦屏幕,一會兒看看她,她的側臉輪廓細膩,嘴角不自知地上翹着,撅着一抹可愛的微笑。

愛情會讓媽媽也重新萌生少女情懷,何況她本就還年輕。

她設定好日期,一邊把他們倆的每日安排一項一項打進提示欄一邊偏着腦袋問他:“想想看,還有什麽事要提醒的?”

他想了想,低聲問:“你這算是給我們倆送終嗎?”

她吭吭哧哧地嗆到了,順手在他腿上打了一巴掌:“什麽啊!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送給我們時間好嗎?”說到這裏,她的聲音轉柔,“咱們倆錯失的那四年,我總是希望能夠彌補回來。”

他呵呵笑起來,擁緊她:“那更好!不過送終我也不怕,只要咱倆在一起就行。”

這已是他第二次提到想跟她死在一起。于昕湉不是不感動的,可對這樣的表述,總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其實自從徐則謙婚後反悔又不去上班,于昕湉就在等着一個人的造訪。

這天下午,她剛離開徐則謙的公寓,正往貝貝的幼兒園走去,這個電話總算來了。

于昕湉看看那個陌生的號碼,想了想,心裏明白了七八分。

她接起來,聽到那把聲音時,并無驚訝:“喂?”

“于小姐嗎?你好,我是則謙的母親。”

“嗯,我知道是你。”于昕湉不願招呼她,更不願問好。

徐太太似乎噎了一下,随之嘆了口氣:“于小姐,不知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見見?”

于昕湉并不客氣:“不好意思,我覺得見你不安全。”

徐太太自嘲地笑了一下:“于小姐,當年的事真的很對不起,但時至今日,我已經沒有什麽辦法對付你了,而且說實話,自從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我一直在想,當年我是不是做錯了?這次找你,我不過想跟你說說心裏話,我保證,我們這回絕對是單獨見面,從始至終都不會有別人。時間地點都由你定,你很安全。”

于昕湉還是拒絕:“但我沒時間,我每天的安排都很滿。”

徐太太大概也知道她現在每天的安排大體如何,對此早有準備:“沒關系,我就你的時間。這樣吧,你家寶貝晚上睡覺之後,我在你們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裏等你,那裏說話方便,你的安全也有足夠保障,不是嗎?”

于昕湉略微思索,答複了一句“我看情況吧”,就把電話挂了。

直到晚上哄貝貝睡覺,于昕湉也沒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見徐太太。

待貝貝睡着後,她從兒童房裏出來,看看牆上的挂鐘,正指着9點過。

她忽然很好奇,徐太太真的會在那裏等她嗎?

她走到門邊換鞋,蕭野聽見動靜,從書房裏出來:“你要出去?”

她擡頭看見他緊張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他是在擔心什麽。

其實她應該無所顧忌不是嗎?他把她從徐則謙手上搶過來的,如今她已經挑明是要回到徐則謙身邊,就算真的到徐則謙那裏過夜,他又能怎樣?

可不知如何,她不願讓他有這種誤會,索性實話實說:“徐則謙的媽媽來找我,說要談談。”

這個似曾相識的情境,立刻讓蕭野想起某件往事。他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尴尬,“哦”了一聲。

她開門正要走,他又道:“注意安全!要我送你嗎?”

她回頭看他,那目光讓他自覺這句“注意安全”由他說出委實諷刺。

他尴尬地立在那裏,聽她淡淡道:“就在樓下。你還是在家吧,總不能把貝貝一個人留在這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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