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于昕湉咬緊牙關,已經有點沒勇氣聽,因而也追問不出口來。
但這并不影響一個下定決心的女人說出真相。餘蕙目光發直,輕嘲地笑了笑:“徐則謙婚後別說碰我了,連見都沒來見過我。我但凡找他,他都讓一個助理來打發我。為了打發好我,那個助理也很盡心盡力,基本上就是我這段時間的司機、保姆、陪游、陪逛、代購、快遞、跟班……總之,他對我無微不至,在我最脆弱最抓狂的時候。我從小到大,從沒看見現實生活中有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麽好的,何況他還英俊潇灑,風度翩翩,談吐儒雅,每句話都能哄得我舒舒服服……”
于昕湉有點明白了。
餘蕙看了她一眼,自嘲地笑了笑:“你也知道後來發生什麽事了,簡直是不可避免的,我跟他上了床,我對他動了真心。其實第一次的時候真的不能算是我的錯,那天他故意引我喝醉了酒,然後我睡到半夜的時候,他爬到我床上來,讓我以為他是徐則謙……後來知道是他,我又羞愧又害怕,可是他抱着我拼命安慰,說看着我風華正茂又如花似玉卻被老公冷落,真的很心疼我……我後來想想,是啊,徐則謙一直不碰我甚至不來見我,一定是在外面有女人,那我又何必為他守身如玉?
“就這樣,我一步一步陷得很快,越來越深。我以為我報複到了徐則謙,到時候離婚他分給我的財産,也算是他給助理打工,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多麽痛快!可誰知道……”
她喉嚨動了動,接下來要說的話太艱難,她就算早有準備,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也還是得給自己打打氣:“那個助理居然是他雇來的牛郎……”
于昕湉張開嘴,無聲地驚叫。
“徐則謙這樣陷害我,本來已經足夠摧毀我了。你想想看,騙一個女人陷入愛情、然後又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就夠她傷筋動骨三五年都翻不了身的了。到時候他說我不忠出軌,難道我還能否認嗎?就算覺得不保險,他随便拍點我和那個人在一起的照片,錄幾段錄音什麽的,難道還不夠當證據嗎?可他、他居然做得那麽絕……”
餘蕙的眼睛裏交錯着憤恨與恐懼:“他們竟然還串通好了,在……我們上床的地方,都事先裝了好幾個攝像頭……他……那個人是做鴨的,懂得好多讓人爽到不行但也無恥至極的姿勢和方法,他一件一件教我做,每次的每次,我那種不要臉的樣子,弄自己的、跪舔他最肮髒龌龊部位的……全給拍下來了……”餘蕙彎腰捧住臉。現在這種事似乎已經越來越常見,但無論落到哪個好女孩身上,都是不要做人的心都有了。
“徐則謙就用這個要挾我,跟他離婚,而且對所有人都宣稱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他,我的父母不但不能為難他,必要時還得補償他,我們更不能對你有半分不利,稍有差池,他就要把那些東西公諸于衆……”
于昕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根本無法想象餘蕙所遭受的這一切,更不知該如何安慰餘蕙,或許她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安慰餘蕙的人吧?
而如今令餘蕙肝腸寸斷的,究竟是被曾經的丈夫設下如此毒局陷害,還是令她交付了真心與身體的人居然是個受雇來的騙子?
徐則謙終于辦訖離婚手續,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一邊走一邊迫不及待地給于昕湉打電話,告訴她自己恢複了自由身的消息。出了大門卻看見徐太太陰沉着臉親自堵在那裏,一見到餘蕙就陪着尴尬的笑臉迎上去,可餘蕙并不領情,冷着臉快步跑開了。
他也想要對徐太太視而不見徑直繞過去,卻被她身後擋過來的兩個大漢攔住去路:“少爺,太太請您回家一趟,有要緊事。”
徐則謙只好對着手機說:“寶貝,我有點事可能要晚點才回家,一會兒給你電話,嗯?乖,想你!”
徐太太還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自然憂心如焚。得罪了有身家背景的前兒媳,不知兒子的前途——乃至整個公司的前景,都将遭受什麽樣的影響。徐則謙明白,就算再忽略這個母親,今天若不跟她回家給個交代怕是不易脫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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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則謙幾乎是被押回家的,他不耐煩地同徐太太交代清楚之後,也不耐煩聽她捶胸頓足的唠叨,立刻匆匆趕回來,第一個要找的人自然是于昕湉。
“昕湉,我在回來的路上,還有大概十分鐘就到了,你一會兒出來,我們在小區門口見,一起回家!”
于昕湉靜靜地道:“好的,我在小區門口等你。”
十多分鐘後,于昕湉在小區門口等到徐則謙的車,卻不願上去。
她在車窗外對他說:“你把車停好,我們出去走走,找個咖啡廳坐坐吧。”
徐則謙以為她是想喝下午茶慶祝,立刻答允:“好!”
于昕湉坐在小圓桌旁的沙發裏,攪着面前的咖啡。
徐則謙叉起一小塊香甜的瑞士卷喂給她,她偏了偏頭,擡眼看他。
他不解:“怎麽了?怎麽好像不高興?”
她望着他:“則謙,你到底是怎麽讓餘蕙跟你和平分手的?”
徐則謙愣了愣,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輕松道:“這你就別管了,反正問題解決了就好了,現在就等你恢複自由身了。”
于昕湉笑了笑:“你不想說我也理解——你還能知道這件事不好告訴別人,我也覺得挺欣慰的。那就不用說了,反正我剛才已經見過餘蕙了。”
徐則謙臉色一變:“她來找你了?”
于昕湉不答,但已沒有回答的必要。
徐則謙低低地咒罵了一聲“賤人”,于昕湉震驚地瞪着他:“你這樣害她,還說她是賤人?”
徐則謙不敢相信地望着她:“昕湉,你怎麽替她說話?你到底是誰邊兒的?”
于昕湉也有些激動:“這不是站在誰那邊的問題,你這樣根本是既違法又不道德!是,你是看得很準,我跟餘蕙的關系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好,但她從來也沒傷害過我,她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非要用這種手段來對付。其實不管她真心如何,以前我們同學的時候,她為了表示一點都不嫉妒我,甚至還常常在一些場合維護我。我們號稱閨蜜多年,她對我一直很親熱,總是刻意強調我們姓氏的發音,說我們是五百年前的姐妹,我們一起逛街一起吃小吃交換衣服分享護膚品,無關痛癢的小心事小秘密會告訴對方,那些小姐妹的小溫馨都有過,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現在你整得她這樣,我也脫不開幹系,你讓我心裏是什麽滋味?”
徐則謙不高興了:“行了昕湉!你說這麽多是什麽意思?你跟她有感情,你和她的感情能跟我們之間相比嗎?你怎麽分不清孰輕孰重?再說了,知道農夫和蛇的故事嗎?我那樣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這件事我一點沒讓你操心,自己替你解決了,你坐享其成還要挑三揀四!餘蕙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如果不是我這樣絕了後患,你知道她會怎麽對付你嗎?就她那樣的人,家裏不是等閑之輩,又好面子,知道你搶了她老公她不知有多恨你,現在來你這裏裝可憐,如果不是我那一手讓她翻身不得,你還怕她不會收拾你收拾到你想裝可憐都沒處裝去!”
于昕湉覺得他是強詞奪理:“就因為擔心她做出什麽事來,你就先對她下狠手?這跟怕一個人殺了你你就先殺了他有什麽區別?難道那樣就不是犯罪不用償命嗎?你知不知道這種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做法有多讓你的身邊人寒心?”她努力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壓低聲音,“原來你們母子都是一樣的,為了趕走你身邊的女人,都用這麽下三濫的手段!”
她這話讓徐則謙幾乎暴跳,可是轉念之間,他又換上了一副無所謂的神氣:“不管用什麽手段,反正達到目的就好。”
他再勉力調整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表情越發柔和了些,傾過身來,握住她的手,息事寧人得都有些低聲下氣了:“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才說好不要吵架的,這才過了幾天,你怎麽就又……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說為了你兒子,那還情有可原,可現在是為了這麽個誰也不是的別人,影響我們的感情,你覺得值得嗎?昕湉,我知道你善良,不過餘蕙這個人從此以後跟咱們再也沒什麽關系,她只要好好地做人,她那些見不得人的照片和視頻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看見。說到底,誰讓她自己經不住誘惑呢?妄想走人時又得男色又得錢財,受騙上當的從來都是貪得無厭的人。”
于昕湉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她向來不是很善于與人争辯,剛才一口氣吵出那麽一大篇話來都是因為正在氣頭上,何況她在徐則謙面前柔順慣了,此時被他這麽一懷柔,她的脾氣都噎了回去,再也調動不出來。
但她知道這件事不能這樣來看待,和徐則謙之間難以抹煞的分歧霎時間又多了一條,而且是如此嚴重的一條。
徐則謙見她不做聲,以為她被自己說服了,便對她笑得益發溫潤:“好了,我的小管家婆,不提這個人了。你那邊也抓緊了,好不好?我想把你娶回家已經想了太久,一天也等不及了!”
于昕湉垂着眼睛,仍是不說話。
徐則謙又要說什麽,她卻突然開了口:“我會想辦法盡快離婚的,在那之前我們先不要見面了好不好?否則我的心很亂,總是想不到好的主意。”
她說罷,不待他答複,也不去看他的表情,徑自站起來:“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于昕湉不敢再待下去,她也是真的,不敢再見徐則謙,和他待在一起。
抛開餘蕙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不論,就算她們倆真是仇敵,餘蕙的遭遇也讓于昕湉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現在的于昕湉心裏充滿了對徐則謙的恐懼。假如,假如他也用那種手段來對付她,在他家裏裝上攝像頭……盡管男主角是他自己,可女人從來都是更丢不起這個人的那一方,那樣一來,他也可以要挾她做任何事情了,包括就算舍棄貝貝也要立刻離婚!
理智告訴她他不會這樣傷害她的,可是情感上,她真的已經不敢再那麽信任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