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方遠不知道昏沉了多久,他一直反複地做着同樣的夢。在夢裏,他的師尊一身黑衣,衣上印着金色祥紋,眼尾有兩道向上揚起的紅紋,邪魅極了。他的手直直穿透自己的身體,痛啊……

更痛的是,他看着自己,皺着眉頭,似乎很難過的樣子,方遠想擡手,但是身體不受控制,他動彈不了。過了一會,場景變了,有人一直搖着他喊:“小遠,小遠小遠小遠……”

方遠被喊煩了,想揮着拳頭打過去,這一次他忽然能動了,伸手就是一拳。

這一拳沒打在誰的臉上,倒是打在了一塊軟軟的東西上,那軟軟的東西還帶有點溫熱,把他的拳頭給包住了,方遠掙了兩下愣是沒掙開。

趴在桌子上慢慢睜開眼,有陽光照進來,他太久沒見到陽光了,眼睛被刺的生疼,于是擡手在眼睛上擋了一下。緩了一會,方遠發現自己的一只胳膊被人拎着,順着胳膊向上看,一只寬大的手掌包住了他的拳頭,然後他眼睛一斜看到了這個手掌的主人,方遠一個激靈,立刻就醒了。

“師尊?”

蕭子君的臉上略帶愠氣,低着頭看他,方遠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他不是死了嗎,就被面前這位,他的好師尊親手殺死的……

還沒弄清楚情況,見蕭子君不理他,方遠又愣愣地叫了聲:“師……”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蕭子君從板凳上拎了起來,連拖帶拽地往前走。

蕭子君一直把他從後面拽到了前面才停了下來,松開他。方遠晃了晃身子勉強站穩,看到底下少說得有幾十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心裏暗道:完了……

他的手剛剛被蕭子君拽的感覺那麽真實,真實到他可以完全肯定這不是夢,方遠一雙眼在眼眶裏不老實地亂轉,把周圍的人和物看了個遍,五指在身側輕捏成了拳,然後又松開。

重生了?不僅如此,他還重生到了師尊的親傳課上?

蕭子君很少在門派公開傳授,偶爾上一次課,門派的弟子擠破了頭要來聽,但蕭子君這個人非常有原則,你愛來不來,但來了敢搗亂,那就等死吧。

迄今為止,還從來沒人敢在他的課上亂來。

想到這,方遠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他不敢看蕭子君的臉,覺得他現在一定氣爆了,自己的徒弟是史無前例的一人,不僅在他的課上睡覺,還夢游打人!

方遠覺得虧啊,死的虧,重生之後還是虧。

因為沒有前車之鑒,方遠也不知道蕭子君會怎麽罰他,是罰抄心訣一千遍還是直接狂抽他一頓,反正這兩個都挺不好受的。他甚至有點緊張,不自覺的仰頭看着房梁,委屈巴巴的,為什麽他才剛醒就要受這種身心上的折磨,皮肉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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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都站不好嗎?”

方遠太過于投入到自己的臆想中,完全忘了自己還站在蕭子君的眼皮子底下,被蕭子君這麽一問,方遠立刻腰杆挺直,乖乖站好。

他聽到蕭子君說:“今天就到這。方遠跟我走。”

“哦。”方遠應了聲,跟在蕭子君的後面,趁蕭子君不注意的時候回頭一看,所有人都趴在窗戶上看他好戲,忍不住做了個鬼臉回應他們。

蕭子君一路把他帶到了後山,此時蕭山的弟子們都去吃飯趕晚修了,後山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蕭子君突然站定,方遠心不在焉差點撞到他後背上,幸虧及時停住了,不然又是一頓臭罵。

他一轉身,方遠發現自己與蕭子君個頭差不多高,可是他死的那年已經有二十一,比蕭子君還高上那麽小半個頭,如今看來該不會重生回去了吧?

這樣也好,這一世他一定會在蕭子君堕魔前阻止他,不能讓上輩子的慘劇再發生。

蕭子君不知道方遠的心思已經飄到天涯海角了,見他愣神,問他:“還沒睡醒?”

方遠回神來,他不是沒睡醒,他就是有點跑神,腦子不太受他的控制。但他不敢承認,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弟子清醒的很。”

“拿着。”蕭子君扔了把木劍給他,然後自己随手撿了根樹枝。

方遠心裏一慌,這是檢查他功課來了?

劍法和心決他不是不記得,只是他不知道現在能使到什麽程度,也不知道蕭子君教到哪裏了,如果一股腦的把招耍出來,不就叫蕭子君看出破綻了嗎?

他還沒想好應對策略,蕭子君的樹枝就劈過來了,方遠閃躲不及,拿木劍擋了一擊。他腦子裏靈光一閃,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只守不攻,用最基礎的招式,師尊定然發現不了。

三五回合下來,蕭子君說道:“再不出攻招,你這半年的劍法考核就算不及格,去青須長老那重修吧。”

方遠拿劍的手一抖,當即刺了出去,但是他用的劍招小心翼翼,基本上都是起劍的前三招,偶爾用下第四招,看蕭子君的表情沒有異常,才敢接着用。

又過了十幾招,蕭子君一招狠勢下來,方遠完全招架不住,退到了一棵樹幹上,哪知道蕭子君根本沒有收手的趨勢,越打越狠,打到最後方遠已經是大口喘氣,胳膊都提不起來劍。

嚓一聲,一根尖利的樹枝劃開方遠的袖子,刺破他的皮膚,在他右邊小臂上劃了一個口子,血一下湧了出來。

蕭子君這才停了手,方遠吃痛捂着傷口,眼淚汪汪的,他是真不想哭的,男子漢大丈夫劃了這一下算什麽,上輩子被一擊致命他也沒開口喊上一句。

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方遠覺得這也太疼了吧?眼淚它是自己跑出來的!難道是因為身體年齡小,不吃痛的緣故嗎?

方遠抿着嘴,袖子還破了,看起來可憐極了,他擡眼說順勢說道:“師尊是要殺了我嗎?”

蕭子君看到他那樣子,嘆了口氣,拿起他的胳膊檢查看看有沒有碎枝屑留在傷口裏,動作還算是輕柔,但是語氣可不和善:“殺你還讓你接二十三招?”

方遠沒有說話了,他看着蕭子君從他衣服上撕了一塊布,給自己的胳膊包紮上,一邊問:“一十五式劍招,你只會四招?我看你是白學了!”

方遠聽了真是沒命叫苦,他是不敢出招才來來回回只用前四招,沒想到師尊已經把十五招全教完了,讓他結結實實的撞到了黴頭上。

“師尊,”方遠嗫嚅道,他想跟蕭子君說,下次再也不在你課上睡覺了,也絕不在夢裏打人!

但是還沒等他表态,就聽到後面有人喊:“師尊?”回頭一看,是宣聞來了。

宣聞一路從晚修教室找到蕭子君的房裏,見他不在又繞到後山才看到他和方遠,宣聞走過來,見方遠胳膊上綁了塊白布,問道:“小遠也在,你胳膊是怎麽了?”

方遠道:“沒什麽,剛剛和師尊切磋來着,結果被樹枝劃破了。師兄你不上晚修,怎麽也跑到這來了?”

“我來找師尊。”

聽到宣聞說是來找自己的,蕭子君擡頭看了眼宣聞,見宣聞從懷裏拿了封信出來,說道:“剛剛青須長老沒找到你,就把它給我了,說是山下雲村錢家修來的,讓我務必拿給你看。”

蕭子君接過信箋,打開來看,看完又合上,神情有些嚴肅:“信裏說無厭回來了。”

宣聞當即皺了眉,只有方遠聽的雲裏霧裏,誰?無厭是誰?雲村錢家又是哪?

“我去找青須長老問一下具體情況,宣聞,你帶方遠回去上晚修。”

宣聞點頭:“好。”

臨走的時候,蕭子君不放心似的,叮囑宣聞:“你看好他,不準他晚修的時候睡覺。”說完還甩了方遠一記眼刀,然後朝着反方向走了。

見蕭子君走了,方遠松了口氣,宣聞怎麽可能告狀呢,他可是成績和人品兼優的蕭山好弟子,以前方遠犯了錯,蕭子君又不經常露面,都是宣聞幫他收拾一些爛攤子,對于方遠來說,宣聞簡直比親哥還親了。

除了上輩子那致命一吼。

宣聞見方遠的胳膊上是用衣服的布簡易包紮的,邊緣還滲出點血,沾了點木屑,他拉住方遠。

“怎麽了師兄?”

“你傷口還在流血,我帶你去重新包紮一下。”

方遠看了下傷口:“不用了,一點小傷,晚上回去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還是先去晚修吧,等下去晚了,樂和長老又要管不住嘴了。”

樂和長老是專門負責蕭山弟子晚修的監修長老,他一把年紀了總喜歡笑呵呵的,也不愛罵人,就是話多,誰要是惹了他,他能吧唧吧唧的說上十天半月,讓整個蕭山的人都知道。

宣聞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萬一樹枝上的灰屑碎碴什麽的融進傷口裏就不好了,他對方遠說:“你去晚修吧,我給你拿點藥去,很快。”

“哎不……”方遠想說真不用了,哪知道宣聞一個輕功飛走了,他只好自己一個人往晚修教室走去。

他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面亂哄哄的,估計是樂和長老還沒到,剛要推門進去,就聽到裏面的人在八卦,八卦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我可聽說了,下午蕭師伯的課上,方遠不僅睡覺,還打人!”

方遠不得不感嘆消息傳播的速度之快,內容之準确,他搖搖頭,接着又聽到:

“我也聽說了,我不僅聽說了,我還親眼看到了!今天下課後,蕭師伯把方遠拉到後山去一頓暴打,胳膊都打斷了!”

我特麽……方遠一把推開了門,看見幾個人圍坐一團震驚地回看着他。

方遠看着剛剛造謠的人,無奈道:“你什麽時候眼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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