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方府
方府原本在江北城內南邊的鬧市區,自從四年前出事之後,就沒人敢靠近了,不僅如此,方府周圍的住宅和店鋪關門的關門,搬遷的搬遷,硬是把鬧市區朝北推了十裏。
方家的大門常年開着,路過的時候還能看到院子裏有一把通體黑亮的劍,就插在地面上,有好奇那把劍的,想進去看個究竟,這一進去就再也沒出來,久而久之這裏成了一座兇宅。
月夜風高,兩個身影在方家的大門口徘徊着。
“我說師兄,咱們真要進去嗎?那劍看着怪兇的。”
黑劍斜入地面,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劍柄向內彎,如同兩個對稱的鈎子,又像是兩顆尖牙,讓人望而生畏。
那個師兄仿佛看呆了,露出似有似無的貪婪:“當然要進!”他轉過頭對着跟他說的師弟,“你知道這是什麽劍嗎?”
師弟搖頭。
“如果我沒看錯,這是那把名劍——‘雲浪鬼牙’!真是奇了怪,方家不是經商嗎,怎麽會有這東西?”
小師弟又往裏面瞅了瞅,“師兄你說這是書上寫的那把傳世神劍?難道這種絕世神器不都應該在仙山深林或者仙島海底嗎?怎麽就這樣暴露在這?”
“是啊,”師兄想了想,“但是話又說回來,劍已出世多年卻無人能取走,甚至被淡然置之,不知道這把劍有什麽秘密,咱們進去看看。”
“啊,真的要進去啊?”小師弟往後退了一步,結果胳膊被一把抓住。
師兄抓着他的胳膊,“你怕什麽,咱們就是進去看看,不摸不碰的能有什麽事。”
方遠從遠處踩着輕功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一高一矮兩個人相互拉扯着往方府裏走,是平州城的那對師兄弟。
他坐在屋外的圍牆上,目光繞着整個府裏看了一圈,院子裏一片狼藉,碎石散落了一地,除了破敗好像什麽都沒變,與當年一樣。
小師弟被拉着進了方府,兩人站在黑劍的旁邊,他們第一次離神劍這麽近。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好熱啊!”拿袖子抹了把汗,剛擦掉,額頭上又起了密密的汗珠,小師弟擡頭一看,他師兄臉上也是汗涔涔的,雖說江北氣候暖,但也不至于熱到出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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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越來越熱,感覺被悶在一個密不透風的袋子裏。
師兄擦了擦下巴的汗:“肯定是這把劍作祟。”說完,随手結了印,藍光瑩瑩的,手指一點就朝着黑劍打去。
冰咒,平州城的獨門咒法,結出的冰可百年不化,不過這人修為差了點,能兩個時辰不化就很不錯了。
方遠抱着劍在牆頭上看着,見他結了個冰咒,自己随手也結了咒推過去,把他的冰咒破了。
“什麽人?”師兄猛地一擡頭,看到牆頭上有個少年,正抱劍而笑,他一指:“你是什麽人?”
方遠飛身下來,“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呀。”他忽略那人指着他的手,朝着小師弟一挑眉:“剛剛要不是我打掉了你的咒法,你們倆這小身板就等着被這把劍反噬吧!”
“你跟蹤我們?”小師弟頂了一句,方遠眼神一瞟過來,他又怯懦地別過眼。
“我跟蹤你們?我也沒這麽閑吧?”
方遠微微一仰頭,一把劍橫在他的脖頸處,劍主人眼神狠厲:“你怎麽知道這劍會反噬?”
方遠嘆了口氣,心道:你他媽的傻啊,你就算往火裏潑盆水,那熱氣還會反撲吧?更何況是一把火屬性的劍。
但他沒有說的這麽直白,兩指夾住劍身把它移開自己的脖子,笑道:“這劍來歷不明,應該是屬火,冰咒如果打在劍身上,冰火相交難免會反撲。”
師兄收了劍,“你認得冰咒?同道中人?”
方遠哈哈笑了一下:“同道同道,在下方遠,蕭山來的。”
“蕭山,哼。”他似是很不屑,但是礙于臉面,他還是說道:“在下左丘乘,這是我的師弟左丘除。”
“噗——”方遠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左丘乘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麽?”
方遠連連擺手:“沒什麽沒什麽,好名字啊!”他心裏想平州城這個起名的方法還真是挺獨特的。
方遠邊想邊往屋裏面走,左丘乘叫住他:“你做什麽去?”
他回頭:“啊?哦,我進去轉一圈,你們随意,不用跟我客氣。”
“切,搞得跟這是你家一樣。”左丘乘這麽嘟囔了一句,方遠聽到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一笑。
方府值錢的東西早就被搬空了,除了一些硯臺毛筆書籍什麽的散落一地,落了一層厚厚的灰。方遠把地上的泛黃的紙撿起來,撣去上面的灰塵,整理好放在桌上,紙張上有發黑的污漬,方遠用手摸了一下,他父親最愛在書房寫寫畫畫或者擦拭古董,這紙上的污漬是不是當年留下的血跡?
方遠心裏壓抑的慌,對世人來說方家滅門不過四年,而對他來說已是整整十一年,他想悲傷,想哭,但是記憶塵封了太久,真正回家了反而一點也難過不出來了。
他面無表情的整理好書桌,又把旁邊書架上掉下來的書也給放好,低頭拿書的時候,從幾本大書裏掉下來一本小冊子,方遠撥了撥上面的灰,露出幾個字:方氏家譜。
這是方家的家譜,他随手翻了翻,一直翻到了後面才看到他父親方鴻文的名字,然而方遠手上一頓,手指在書頁上摩挲,方鴻文的後面,也就是他的子嗣那一頁,不是他方遠的名字,而是寫的方輕寒。
方輕寒,是誰?
方遠腦子裏想不到任何關于這個人的信息,他剛靠在書架上,準備再翻一遍這本家譜,就聽到外面鬼一樣的嚎叫——
啊啊啊啊!!
他顧不上翻書,把家譜往懷裏一揣就趕緊跑了出去,跑到院子的時候,一股焦糊味傳了過來。
左丘乘的右手握在黑劍上,從指尖開始發黑,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左丘除扶着他,驚慌不知所措,見方遠過來了,連忙說:“方公子!救救我師兄!”
左丘乘滿臉漲紅,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似是到了極限,艱難地開口:“救……我。”
方遠蹙眉,毫不猶豫地拔了劍,用力揮了過去。
啊!!——
左丘乘感覺右臂劇痛,他驚恐地看着自己的右臂,已是空蕩蕩的,方遠竟然一劍斬了他的右臂!
左丘乘是修道之人,失去右臂等于沒了半條命,他看着方遠眼裏的怒意快要溢出來,幾乎是咬牙切齒:“我……殺,你……”
嘔了一口血,昏了過去。
方遠收劍回鞘,面色凝重,他冷笑一聲:“還殺我,不砍你右臂你就直接成灰了。不然讓我怎麽救你?”
左丘乘那斷了的右臂已經全部發黑,從劍柄掉落到地上,摔成了飛灰。
“你,你……”左丘除吓壞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幹什麽,方遠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愣着幹嘛,給他先包了傷口,然後回去找個醫館治療,不然等會他流血而死了。”
“哦哦好。”左丘除愣愣的,把衣服撕下來給他師兄包好,又背着他離開了。
他們師兄弟走了之後,方遠盯着這把劍看了很久,這把劍他以前從未見過,是不是方家的劍還不好說,這劍渾身滾燙,那些想拿劍的人必然是想盡了辦法,但最終都被黑劍燒成了煙灰,靈祟什麽的可能根本就沒有,而兇宅一說或許就是從這而起。
想到這,方遠搖了搖頭,轉身回去想看看府裏還有沒有別的東西,那本家譜總讓他惴惴不安。
剛走了兩步,方遠突然聽到小孩的哭鬧聲,亂砍亂砸的聲音,還有慌亂的腳步聲,哀嚎聲,他猛地一轉頭,除了那把黑劍什麽也沒有。
可他只要一轉身,這些聲音就在他腦海裏,怎麽也揮之不去。他捂着額頭,注意到了那把劍,他朝着劍走去,離的越近,這些聲音越發的清晰,他甚至能聽到那些人在說什麽,能看到腦子裏的那些畫面。
夫妻二人躲在櫃子裏。
“雲涵,別怕!”
“寒兒呢!我的兒子……”
透過櫃子的縫隙,一個十來歲的男孩跑了過來,全然沒發現身後的危險,他哭着鼻子叫道:“爹,娘……”
男子從櫃子裏突然出來,拉過男孩,把他推到妻子懷裏,對着後面舉刀的人擡腿就是一腳,兩人撕扯在一起,男子轉頭大喊:“雲涵,你帶寒兒走,快走!”
女子猶豫了一下,拉着男孩趁亂跑了出去。
畫面模糊,聲音嘈雜,方遠聽不清也看不清了,他有些迫切,又朝着黑劍走了幾步,熱浪滾滾,燒的他臉上發紅,汗水順着額頭流到下巴上,還是聽不清,他就伸手去拿那柄劍,猛地一握,手裏傳來一陣灼熱,痛得他胳膊緊繃,原本包紮好的傷口崩開,血順着胳膊滴到黑劍上。
方遠閉着眼,一把刻着繁複祥紋的白劍飛了過來,正落在他身邊,瞬間撐開一個透明屏障,将他罩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