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理城郊,蒼山腳下,有座美麗的湖泊。
蒼山翠綠,映得湖水成碧,晶瑩剔透的湖面如上等的翠玉,在日光的照射下閃耀,粼粼波光。
“這裏……好美!”淩皖兒站在湖邊,因眼前的美景而感動。
“這裏是洱海,很美是吧?”她臉上的驚嘆,滿足了段子讓獻寶的心态。
“你怎麽會知道這裏?你應當無法離開皇宮才是呀!”淩皖兒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說太子出游的消息傳了出去,這座名為洱海的湖邊,鐵定擠滿了想一睹太子尊容的百姓,那他就甭看風景,瞧人就行了。
“哼哼,本太子自有辦法。”段子讓笑得好不得意。“我偶爾會便裝輕骥,離開皇宮到處走走,所以雖然身為太子,但是大理的山水風光,我倒也瞧了不少。”
“是嗎?我真羨慕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游山玩水。”淩皖兒說得無比向往。
“我?你羨慕我自由自在?”段子讓認為她被日頭曬昏了。
“嗯,我雖不像你生長在皇宮,只是個平凡的武林世家之女,但反倒比不上你自由。每回只要我說想去江湖闖蕩闖蕩,我爹我娘就非得派幾個師兄師弟跟着我不可。想想,浪跡天涯的孤獨女俠,聽起來多棒啊?但要是女俠的**後頭跟了一大串粽子,那可就一點也不帥了。所以我寧可不去,也不願挂着那一串粽子。唉!”
淩皖兒哀傷感嘆。
“哈哈!”段子讓毫無半點同情心地大笑。
“我想你爹娘,一定是怕你出去闖禍,或是把自己搞丢吧?你平日很會惹禍嗎?
“我才不會闖禍呢!”淩皖兒噘起小嘴,氣鼓鼓的。
“我或許有點熱心過頭,或許有點迷迷糊糊、或許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或許無法體會人性險惡,但——”
“那就夠了!”段子讓聽不下去了。“我想我能夠明白,你爹娘為何不讓你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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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有個像她這樣天真的傻女兒,他打死也不會讓她獨自離家。
像她這樣天真的女兒……
一個圓潤潤、粉嫩嫩,和淩皖兒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可愛小娃兒,陡然躍入腦海中。
那小娃兒會搖搖晃晃地走向他,嬌嫩嫩地喊他爹爹,用她小小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把她輕巧的小身體往他懷裏塞……
段子讓幻想着,一顆心差點融化。
喔不!段子讓倏然停止空想,還猛力搖頭好自己清醒。
大理皇室規定,公主年滿十六,皇子年滿二十得為其婚配,但他也未必得要遵守;何況就算要遵守,那人也不會是淩皖兒!
他不斷甩頭,想甩去方才那荒謬透頂的幻想。
“你在做什麽呀?”見他莫名其妙地猛力搖頭,淩皖兒看得滿頭霧水。
“你中邪了嗎?”她緊張地問。
聽人說,苗地的某些民族,會使用邪術奪人性命,她擔心殺手是不是明攻不成便來暗的,對他下咒或足下蠱什麽的,使他發狂失常。
“你才中邪了呢!”段子讓惱怒地瞪她一眼。“我眼神清明、腦筋清楚,哪裏看來像中邪?”
“你要沒中邪,剛才幹麽一直搖頭?”一個好好的人突然不斷搖頭,能怪她懷疑他中邪嗎?
“耳朵裏飛進一只小蟲子,我甩頭将它甩出來,不成嗎?幹麽說我中邪!”段子讓沒好氣地辯解。
“喔,原來是蟲子飛進耳朵裏呀。告訴你,跑進耳朵裏的飛蟲,要把它弄出來很簡單,只要耳朵朝上,往耳洞呵口熱氣,小蟲子就會跑出來了。就像這樣——”
淩皖兒打算親自示範,不由分說便将段子讓拉過來,捧着他的臉調整角度,然後傾身,朝耳洞裏輕呵熱氣。
“我才不要!你別——啊!”
段子讓正想抗議,帶有幽香的熱氣便已噴入他耳裏;他猛然一震,身上突然竄過一種奇怪的感覺。
淩皖兒呵出的熱氣彷佛帶有魔力,從耳洞吹入後,透過筋骨血脈灌流到四肢百骸,害得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渾身熱燙、又酥又麻,像被下了什麽怪藥。
她……她對他做了什麽?
為什麽才被她呵了一口熱氣,他就這般酥麻難受?
因為太過震驚,段子讓一時無法開口,只是防衛地按住自己那只被吹了氣的耳朵,瞪大眼看着她。
而淩皖兒絲毫沒察覺自己的呵氣,帶給他異樣的感覺,還繼續讓道:“搞懂了沒有?往後要是耳朵飛進了小蟲子,記得讓耳朵朝上,再朝耳洞裏吹口熱氣,蟲子就會飛出來了。”
淩大師講解完畢,微笑收手,站回原處。
她退開之後,方才那種怪異的酥麻感,才慢慢從段子讓身上褪去。
段子讓心機深沈,從不願讓人瞧出他的真實情緒,所以他很快就拿嗤笑來掩飾方才的失常。
“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呵氣之後,蟲子到底會不會飛出來是個問題;而且還有另一個我覺得更大的問題。”
“什麽問題?”淩皖兒很不服氣,不相信自己研究出來的完美驅蟲計劃,竟會有缺失。
“如果只有自個兒一個人的時候,該怎麽對自己的耳朵呵氣?有什麽人,能夠對着自己的耳朵吹氣?”如果真有,那也不叫人,而是妖怪了吧?
段子讓提出的質疑,讓淩皖兒當場傻住。
“呃……”她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以前都是有人耳朵進了蟲子,她去幫忙呵氣趕蟲子的自然沒想過僅有自己一人時,該如何自救。
“嗯……你可以找人幫你呵氣呀。”沒錯!跋快找人幫忙就對了!她肯定地點點頭。
“那如果很不幸地,那時我正好獨自一人,走在渺無人煙的山野之中,距離下一個村莊又得走上三天,難道我得讓蟲子在我耳朵裏住三天嗎?還不如搖頭驅趕蟲子快些吧?”段子讓哼哼蔑笑,絲毫不掩飾他的嘲諷。
“這……”淩皖兒被他犀利的質問給逼得無法回答,頓時怕了起來。“反正,你的假設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堂堂太子,怎麽可能沒帶任何随從就外出?幹麽為了這個和我争辯呀!”
“那可難說。我這會兒,不就沒帶任何随從外出嗎?”他涼涼回答。
“我不算是你的随從嗎?”淩皖兒手叉纖腰反問。
“我沒把你當成随從。我當你是——”段子讓定定瞧了她好一會兒,才微微笑道:“朋友。”
朋友?
淩皖兒聽了,心裏最後一絲懊惱頓時随風飄去,只剩下滿滿的感動,與快溢出來的甜。
“段子讓,我也一直當你是我的朋友喔。”她感動地凝望着他,感性地告白。
“喔,是嗎?”段子讓眼裏燃起一絲溫暖的火光。
“打從五歲那年開始,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雖然你不會功夫,沒辦法跟我對打,連抓蛐蛐也不會,最後還是我幫你抓的,但我真心把你當成朋友,真的!”她傾吐多年來的真摯心聲。
“我真感動,你把我當成好朋友。”火光熄滅。段子讓眯起眼,冶冷一笑,臉上絲毫瞧不出他嘴上所說的“感動”。
她不提起,他還差點忘了當年的事。
方才聽她說當自己是朋友時,他心裏本來真有點小靶動,可她偏又提起當年的糗事,只要一想起被她敲昏的奇恥大辱,他就恨得幾乎快咬斷牙。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即使距今已過了十三年,但他仍不能不報這個仇、雪這個恨!
“喂——老大!”
忽然,他聽到遠處有道熟悉的呼喊聲,立即警覺地眯起眼,探頭四處查看。
但左看右看,人群中,就是瞧不見那家夥的身影。
莫非是他幻聽?段子讓沈吟。
但他一擡頭,便瞧見有艘華麗大船往岸邊駛來;而站在船頭的,不正是他那唯恐天下不亂的三弟子诰嗎?
不只這個家夥,船上還有另外三張非常相似,而且同樣笑得不懷好意的面孔。
段子讓一把火直往腦門沖。
到底是誰洩漏了他溜出宮的秘密?!非把他扔下湖底喂魚不可!
華麗的大船,乘風破浪而行,劃出一道長長的白色浪花。
湖上拂面的清風教人神清氣爽;窗邊的金色紗帳随風飄揚,勾動萬種風情;遠眺岸邊四面青山環翠、湖面波瀾壯闊,景致好不迷人。
只可惜,一船少說十來個人,卻沒有幾個有那閑情逸致觀賞。
敖公公被罰在船艙的角落半蹲,還得不時承受主人投來的怨怒眼神:他吸吸鼻子,心裏好不委屈。
不能怪他洩密呀!四位皇子連手威逼,他就算向天借了膽,也不敢欺瞞他們!
要知道,他們其和任何一個就夠難搞了,更何況是全體包圍?他當然只有照實招了的分兒。
淩皖兒也是無心欣賞風景的人兒之一,皇子幫全員到齊,焉是好事?
她頭皮發麻,背脊陣陣發涼。
一開始她天真單純,還覺得他們全都和善、親切、好相處,後來才慢慢知道,那是包着美麗外皮的毒藥,俊美溫和的外表,全是騙人的!
這四位皇子,看起來乖巧不解世事,但其實并非如此。
若說草包呢,他們絕對不是草包;但要說謙恭有禮、勤奮向學,卻也不是那麽回事;若說他們全是纨绔子弟,倒又沒那麽不濟;只是要論善心慈悲,他們又完全沾不上邊。
他們給她的感覺,就像段子讓,全是神秘兼複雜的綜合體。
她想,應該沒幾個人?能真正摸清楚他們乖丕多變的性格吧?
“唉……”淩皖兒無奈搖頭,重重嘆息興許是太子寝宮日日上演的暗殺戲碼太過精采刺激,這四位吃飽撐着的皂子,每日不約而同的,都會前往太子寝宮報到、看大戲;瞧見精彩片段時,還會熱烈鼓掌,完全當自己在梨園裏享受,教淩皖兒看得傻眼又想吐血。
這幾個折騰人的嬌貴皇子,就這麽不知人間險惡嗎?真是夠了!
于是乎,她不但得嚴密保護太子段子讓的安危,還得分神注意別讓刺客傷了這四位皇子,身心俱疲,簡直快累癱了。
她能不能只要保護段子讓一個人就夠了?
況且,他們在宮裏死纏不休就算了,這會兒,竟然還悄悄尾随出宮?
要是讓宮裏的人知道,太子與四位皇子集體溜出宮,她不敢想象宮裏會慌亂成什麽樣子……
“大皇兄好過分,竟然沒知會我們一聲,就自己溜出來玩,真不夠意思。啊,這道魚真好吃!”段家老五段子言一面品嘗蒸魚,一面嬌嫩嫩地抱怨。
“就是嘛!真過分,要是我沒來,就嘗不到這麽鮮的魚了。”段子诰挑了塊最嫩的魚肉吃,回味地閉上眼。“嗯,這道麻婆魚,真夠味。”
“這炸銀魚也不錯。”段子谌沈穩地評論,又夾了一尾放進嘴裏。
“你們真該嘗嘗,這弓魚湯,才真是鮮哪!”段家老二段子訓,大爺似的四平八穩端坐着,全賴他的貼身小婢端湯、夾菜,喂進他嘴裏,将他伺候得好好的。
滿桌的全魚料理,全是船夫現捕現殺,當場烹煮而成的,鮮度自是不在話下;而船上廚子的手藝也不錯,懂得善用食材本身的鮮甜,烹調出的菜肴,自然令他們贊不絕口。
“你們到底是跟來做什麽的?”段子讓忍耐地閉了閉眼,竭力按撩住把他們一個個扔下船的沖動。
“別這麽冷漠嘛!我們都沒怪大哥您獨自帶看美人溜出來游湖了,您也就別計較東計較西了。”段子诰拍拍他的肩,一副寬宏大量的口吻。
段子讓鼻翼贲張,忍氣再忍氣,“行!你們要游湖,那你們游去,我們先回宮了。”他才不想跟這群愛看熱鬧,又吵人的家夥一塊兒游湖,無論何時,都有四雙窺探的眼睛盯着自己瞧,任誰都會想抓狂。
“哎,快別這麽說!你瞧這山光水色,多麽迷人,中途折返多煞風景?”段子诘舉箸的手往遼闊的湖面一點,大夥兒的目光,全不由自主被牽引到湖上。
“瞧!那兒也來了幾艘船。”段子谌指着遠處的湖面說道。
“是誰呢?說不準,是我們認識的呢,讓船東駛過去瞧瞧吧。”段子言孩子心性重,硬是吵着要過去看看。
于是段子訓轉頭,命船東将船開過去。
段子讓與淩皖兒對望一眼,卻只能各自無奈嘆息。
被這麽一搞,他們對游湖已經興致缺缺了,偏偏人上了賊船,要下船,談何容易?只能被“挾持”走了。
首先靠近的,是一艘紅色的游船,船上系着淺粉龜的紗帳,船身四周還綴着花朵;船中除了船東之外,其餘全是女人,大老遠就聞得到船上飄來的脂粉香氣。
有幾位女子容貌特別美麗,坐在船中的圓桌前賞景。
幾雙滴溜溜的眸子往他們這兒望來,段子诰一見立即喊道:“啊,是绛珠樓的依依姑娘和挽晴姑娘,我認得她們!”
他交游廣闊,常易裝出宮游玩,一眼就認出船上的人是誰。
依依姑娘她們聽見段子诰的呼喊,便側過頭,朝他們揮揮小手、嫣然一笑。
別說他們這艘船是湖上最壯觀華麗的一艘,光船上這幾名俊俏的男子,就夠教人心蕩神搖了。
“爺兒們好興致呀,但也別光是游湖,有空,也上咱們绛珠樓玩玩嘛。”挽晴和依依靠近他們這一側的窗口,揮動帕子,嗲聲嗲氣地邀約。
“呵呵,一定!一定!就憑着幾位姑娘的天仙絕色,回去之後,我們定會立刻登門光顧。”
“那真是太歡迎了!請爺兒們務必要來喔。”幾位姑娘樂得暈陶陶。
淩皖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覺得那位依依姑娘的一雙美眸,老滴溜溜地在段子讓身上打轉。
那狐媚的眼神帶着勾引,瞧得她非常不舒服,于是故意往前一站,恰好擋住依依姑娘的視線。
依依姑娘懊惱地白她一眼,但也無計可施,只能氣惱跺腳。
“你擋在我前頭做什麽?”段子讓不高興地喊。
因為她不但擋住了依依姑娘的視線,同時也擋住他的視線。
“現在日頭大,天光太強,我替您擋點光線,免得烈日傷眼。”淩皖兒機警地掰出一番道理來。
“誰說天光強了?傷不傷眼,我會自行斟酌,你別擋在前頭便是!”段子讓以眼神警告她讓開。
淩皖兒沒辦法,只得悻悻然讓到一旁。
她以為段子讓想看依依姑娘,心裏不免酸得很。
瞧見他們全笑着盯住船上的姑娘,她忍不住憤憤嘀咕了句:“男人!”
男人,全都一樣好色!
笑鬧了一陣子後,绛珠樓的游船終于舍得開走了。
方才好像對人家很感興趣的男人們,卻開始嘴壞地品頭論足了起來。
“三哥,我瞧這绛珠樓的姑娘不怎麽漂亮嘛,咱們別上绛珠樓,到別家去。”段子言人小表大地發表高見。
淩皖兒瞠目結舌地瞪着他。
這小表才幾歲?十二歲吧!連喉結都還沒長出來,就要學人家上妓院?
回家等個五年,再來學哥哥們風流吧!
“你不曉得,绛珠樓的姑娘是不夠美,真正美的姑娘在藏雪樓。不過绛珠樓的廚子很會燒菜,還有绛珠樓嬷嬷私釀的誘仙酒也很夠勁。上绛珠樓就算不看姑娘,光吃菜品酒也夠本了。”段子诰經驗老地道解說。
“喔,原來如此。啊,那邊又來了一艘。”段子言指向不遠處。
大夥兒轉頭,果真又見一艘游船開過來。
淩皖兒歪頭瞧着那艘船,皺起眉頭:心裏覺得有點古怪,但是怪在哪兒,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
“喂!你們不覺得這艘船……開得有點兒快嗎?”
段子訓的一句話,讓淩皖兒恍然大悟。
奇怪之處,正是那艘船開得太快了。
一般來說,雇船下湖,便是要游湖賞景,開得這麽快,別說看不清楚風景,甚至還可能擦撞到其他船只。
擦撞?
“小心——”淩皖兒發覺那艘船正以全速沖來,目的便是要沖撞他們的船;她倏然高呼,想警告大家。
砰!
可幾乎她才喊完,那艘船便狠狠撞土來;大夥兒根本來不及防備,還因為沒站穩,衆人東倒西歪,全跌成一堆。
淩皖兒已有準備,還及時拉住了段子讓,所以兩人都站穩了沒有跌跤,但其他人,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是哪個該死的家夥,敢沖撞咱們的船?”段子訓暴怒地迅速站起,順手拉起自己的小婢,死瞪着那艘船,恨不能立刻将駛船的人,抓下來痛揍一頓。
啪啪啪!
那艘船一撞上他們,船上的門窗便盡數開啓,并從開啓的門戶之間,竄出十數名蒙面的黑衣人,飛身躍上他們的船,然後全數攻向段子讓。
刺客!怎麽又來了啦——
淩皖兒忍不住大翻白眼,不曉得這些刺客,怎麽會這樣無所不在。
連他們出來游個湖都能乘船追來,真是太過分了!
“看你們往哪逃!”
淩皖兒發覺刺客只針對段子讓攻擊,但偏偏那四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礙事皇子,在一旁壞事。
“啊!刺客殺過來了,皖兒快保護我,我好怕啊!”三皇子段子诰假裝害怕,提高嗓門尖叫。
“三皇兄,你別叫了啦!你瞧,他們本來沒注意到我們的,這下,全殺過來了啦!”五皇子段子言要人別叫,但自個兒,卻叫得比誰都大聲。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四皇子段子谌口念阿彌陀佛,好像這樣就可以感化刺客。
“太刺激了。”最誇張的是二皇子段子訓,他微笑觀戰,彷佛這些打打殺殺,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完全與他無關似的。
淩皖兒只有一個人,卻得同時救五個人;而這五個人不但都沒帶護衛上船,其中兩個還完全不閃不躲。
她疲于奔命、應顧不暇,恨不得能多長出三雙手來,簡直快瘋了。
這些不知江湖險惡的太子、皇子,她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們害死!
“呼呼呼——”她用力踢飛一個刺客,順勢将背倚靠在船艙上,用力喘息,擡手抹去額上的汗珠,努力平穩呼吸。
雙拳難敵四掌,她再怎麽厲害,也沒法子一人面對十幾個刺客的淩厲攻勢。
一個疏忽,她遭到暗算,背被狠狠踢中一腳,一時沒站穩,撲通落入水中。
“皖兒——”段子讓見她落水,心中一急,沒時間多想,便不顧一切跳下水想救她。
以前他常和弟弟們在宮裏的鏡明湖戲水,所以懂得水性,不過下了水,他才發覺淩皖兒也會泅水,根本不需要他來逞英雄。
兩人狼狽上了船,淩皖兒立刻轉頭,搜尋刺客的蹤影。“刺客呢?”
“早跑啦。”段子诰指着正加速逃去的船艇,一臉無聊。
戲這麽快就唱完啦?虧他還大老遠從宮裏溜出來看熱鬧哪!
“叫護衛!快叫護衛攔船!”段子讓憤怒地大吼。
“大皇兄,你頭昏啦?我們是偷溜出來的,誰帶了護衛?”段子言納悶地問。
“可惡!”段子讓懊惱地一掌拍向船板,發出重重聲響。
幾名皇子面面相觑,心想:他也太入戲了吧?
“我先去把衣服弄幹。段子讓,你也趕快把衣裳烘幹,免得染上風寒。”
淩皖兒進入船艙後,段子诰才沈吟地,望着遠到只剩一個小點的船只,若有所思地說:“我說,今兒個的刺客,也未免演得太賣力了吧?”
“我今天根本沒安排假刺客!”段子讓氣急敗壞地怒吼。
“啊?所以說——”段子诰愕然指着遠去的船影。
那些刺客,全是真的?
假山密室裏——
“本來安排的是假刺客,今兒個卻出現真刺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可怎麽了得?”本該是憂心忡忡的一段話,但段子诘卻将瓜子嗑得咯擦作響,完全沒了緊張的氣氛。
“大皇兄,現在你打算怎麽辦?”刺客很明顯只攻擊太子一人,段子谌倒是真的擔心兄長的安危。
“靜觀其變,引蛇出洞。”他不會大張旗鼓的去捉拿刺客,反倒歡迎他們來暗殺,他想知道,是誰要殺他。
“沒錯!以不變應萬變,看他們還能搞出什麽把戲。”段子訓冷冷說道。
“哇,這下可刺激了!”段子言小小年紀,卻也頗有膽量,絲毫不見懼意。
“你給我離那些真刺客遠一點,其他人也是!”段子讓點點小弟的腦袋瓜,同時對其他兄弟下命令。
他不想波及無辜。
段子言像被搶走心愛的玩具那般,憤恨地抱怨:“大皇兄真壞!有好玩的只顧着自己玩,都不讓我們參加。”
段子讓無言。
他這是在玩嗎?
是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