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雨

夏秋之際,正是多雨之時。是夜,稠雲蔽月,雨打屋檐,如滾珠落地,其聲切切,其意綿綿。一場秋雨一場寒,伴着這不期而至的雨,這皇城,也随之入了秋。

朱檐之下,寂靜籠罩着,惟見那淅淅瀝瀝的秋雨,點點滴滴,似是這天地間唯一的顫動。 殷墨白坐着,單手托着額頭,雙目雖盯着紅木桌上那掀開的書,可細看卻是目光渙散,不知是在思索着什麽。

霎那間,由遠及近的,一聲急促的叫喊劃破了寂靜。

“陛下——”

殷墨白回過神來,細長的鳳眼稍稍瞥了一眼門口,見來人是茵蘭,又收回了目光,慢聲道:“可有何事?”

茵蘭只覺這男人的目光冷得很,直低着頭,嗫嚅道:“陛下,恕奴婢魯莽,是因為公子他、他出事了!”

殷墨白聞言,倏然站起身,逼問道:“他現在在哪?發生了何事?”

茵蘭聲音微抖,小聲道:“公子他在泰昌殿裏。今兒下午,公子忽然把奴婢支開,說是他近來覺得有些咳嗽,想喝那雪梨炖燕窩,奴婢便離了一會兒。可等奴婢回來,卻發現公子他聲音有些不對勁,然後就、就發現公子倒在地上,腹痛難忍。可奴婢也不敢喚太醫,又見公子實在是情況危機,便趕忙來陛下這兒了。”

殷墨白聽聞茵蘭所言,本就深沉的面色愈發暗了下來,周身冒着寒氣,令在他身旁的茵蘭都不禁顫了顫身子。

“還愣着作甚!”殷墨白掃了眼茵蘭,冷聲道,“回泰昌殿。”

初秋的雨捎帶着些寒涼的蕭瑟之感,停在滿地的落葉上,踩上去是壓低了的、沙沙的響。殷墨白看似面無波瀾,可見他步伐淩亂,連這雨落在身上都不自知。涼涼的秋雨浸潤了他的發、他的外衫、他的裏衣,仿佛要滲入他骨血一般,令他渾身被這寒冷侵蝕了個通透。

身後跟着他的茵蘭撐着傘,想追上他,卻見他逾走逾快,最後竟令她幾乎感受不到男人的氣息,似乎是已經走遠了。

直至他那寝宮門口,殷墨白似乎步伐慢了下來,收斂了眉間的焦急,只是沉着一張臉,推開了那內殿的門。

殷墨白大概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這一刻。

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幾乎要将他淹沒。

他身形一滞,才緩慢地走了過去,一步一步,靠近那躺在龍床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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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承凜面上是慘淡的白,雙眸緊閉,眉頭緊蹙。發絲淩亂,額角挂着豆大的汗。見殷墨白進來的聲響,他仿佛知道是誰來了般,半睜着眼,也不看那男人,只是嘴角勾起,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笑。

殷墨白望着他,只覺得心揪得緊緊的,仿佛炙熱的鐵烙在他的心上,令他痛極,雙目近乎是白茫茫的一片。可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只把目光往下移,只見對方原先是他無數次愛撫過的、隆起的腹部,現已是平坦如初。而那人的下身更是一片血污,狼狽至極。

他先是瞪大了眼,雙手顫抖着,緊緊攥成拳,像是極力忍耐着什麽。

“皇兄,你……”

殷承凜聞言,卻是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腹部,聲音虛弱:“如你所見。”

殷墨白見對方那熟悉的動作,忽然被刺痛了雙眼,揮手将桌上的花瓶打翻在地,怒吼道:“還不快傳太醫!”

茵蘭似乎被他吓到,睜圓了杏眼,又忙低下頭,應了殷墨白後,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別大費周章了,”殷承凜轉頭看向殷墨白,低聲道,“沒有了。”

“你說什麽?”

殷墨白目光射向他,眼中似乎燒着一團火,本該燙得人心焦,可殷承凜卻無動于衷,只是淡淡道:“我說,那孽種,沒有了。”

“孽種?”殷墨白死死盯着他,氣極而笑,道,“好!好一個孽種!”

“兄弟相奸,本就違背天道人倫,更何況是那本不該結的果,還是讓它早早落了便是。”

殷墨白終于變了臉色,露出一種極為頹喪的衰敗來。他搖搖晃晃地靠近着自己的皇兄,指着對方,啞聲道:“朕本以為,朕已是這皇家中最為冷心冷意之人。可朕萬萬沒想到,皇兄你竟然這般狠心,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要棄之不顧,甚至将他親手殺死!”

殷承凜聞言,忽然冷笑道:“我狠心?殷墨白,我告訴你,這世間所有人,皆可以怨我,罵我,負我,可唯有你殷墨白,沒有資格說我狠心!”話落,他似乎是有些受不住那痛楚,低聲呼痛了兩句,才隐忍着痛意,繼續道:“我落得這般境地,雖是我技不如人,可後來那些事情,你殷墨白難辭其咎!有這孩子本非我意,更何況若他出世,難道要我告訴他,他是兄弟相奸生下來的孽種嗎?殷墨白,你口口聲聲說對我有意,可身為男人,身為你的兄長,我受不起你這份意,也承不起你這份情。我也不知,我上輩子究竟是犯了何種過錯,這上天才懲罰我,讓我生在這皇家,讓我遇見了你……”

殷墨白微怔,又憶起這段時間對方的柔順,才露出一絲苦澀的笑,道:“原來皇兄前些日子,也不過是在逢場作戲罷了。是朕糊塗了,竟也未曾看出,皇兄心中真正所想……”

殷承凜別過臉去,不看那男人,可不知為何,他卻也覺得雙目有些濕潤。他閉了眼,才輕聲道:“殷墨白,算我求你了,放了我,或者,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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