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或者兩更~~~

繁茂的桃枝下,楚葉二人并肩而坐,一對璧人,生生組成了一副畫,葉蓁蓁胸口像是打鼓一樣,撲通撲通的亂跳,她東張西望,四處瞧看,掩飾自己的略微不安。

給葉蓁蓁開門的老人家笑着送來壺茶,“少爺,葉公子你們慢用。”心想着自家少爺可下交了個朋友,平日裏形單影只的,瞧着都寂寞。

葉蓁蓁點了點頭,“謝謝于伯。”

楚序将兩個茶杯倒滿,遞給葉蓁蓁一杯,葉蓁蓁抿了一口,茶香從齒間流入,清香繞過舌尖,久久沒有散去。

“這茶好香。”葉蓁蓁驚訝道,她從未喝過這樣的茶。

“這是桃花泡的茶,就是你頭頂的這片桃花,是我娘留下的。”楚序雲淡風輕的笑,卻看不出他有一點高興來。

葉蓁蓁忽然想起于伯說的話,難怪他是那樣的表情,眼眸裏總是透着禮貌的疏離和看不懂的傷感。

見葉蓁蓁沒有接話,楚序拍了拍石凳,“這石凳跟石桌也是我娘留下的,我娘跟我說,在我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在這裏練劍,她總是笑着看,誇我練得好。”

“邊關是什麽樣的?”葉蓁蓁忽然開口問道,明知道自己的失言,卻希望楚序給予自己答案。

“邊關?”楚序想了想,黃沙戈壁,孤城落日,風狂雪早,楚序實在無法準确的形容邊關生活,邊關對他而言,是祖父,父親戰鬥過的地方,是母親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去的地方。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楚序臉上的笑容越燦爛,越讓人覺得蒼涼,好似那大漠的孤日,烽火臺上的孤煙。

每個人都有不願提及的舊事,不願回去的城池。

“葉兄到底有什麽秘密?既然說是在下的朋友,何不敞開心扉?”楚序略帶挑釁,葉蓁蓁則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對她而言,敞開心扉跟敞開衣衫并沒有太大區別,都說明她是個女子。

“既然是秘密,又怎會随便說。”葉蓁蓁端起茶杯,小心翼翼的喝茶,偷偷觀察楚序臉上的反應,卻看陷在他漆黑的眼眸,卷翹的睫毛裏出不來,她臉上不自覺的綻開了紅暈。

這回倒是輪到楚序呆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葉兄弟怎麽一副小女子作态,難不成是我的臉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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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蓁嚴肅地點了點頭,指向楚序的臉,“這兒,還有這兒,髒了。”

楚序認真擦了好一會兒,葉蓁蓁忍不住撲哧一笑,“你這人未免太好騙了,說什麽你都信,說我是女子你信不信。”

“信。”

葉蓁蓁楚序四目相對,久久無言,葉蓁蓁只覺楚序的眼眸深不見底,卻似曾相識,楚序看葉蓁蓁的眼睛清澈透明,卻蒙了一層霧,說不清,看不透。

“葉兄弟是男兒身,女兒心,動不動就臉紅,不是女子勝似女子。”楚序大笑道,卻在對視之時心中有種莫名的悸動,好似風輕輕撩過,心上就發了芽。

葉蓁蓁只覺得臉上發燙,率先轉過頭,“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在下知錯,還請葉兄原諒。”楚序又恢複初次見面那玩世不恭的模樣,氣氛也輕松了許多,二人把茶話桑麻,你一句我一句,相談甚歡。

夕陽西下,霞光映紅半邊天,二人地上的斜影已漸漸融入暮色,消失不見,桃花沐浴在晚霞中,鍍上一層金色。

從清晨到日暮,葉蓁蓁恍然忘了時間,她輕敲腦袋,站起身咬着唇低聲道:“糟了。”

“楚兄,天色不早,在下先告辭了。”葉蓁蓁顯得有些慌亂,楚序擡手,“我送你離開。”

“不必了,告辭。”葉蓁蓁抱拳于胸,沒有與楚序多言,自顧自的離開。

出了巷口,葉蓁蓁一路小跑,見到馬車早已停在約定地點,她松了口氣,掀起馬車的簾子,笑着道:“芳洲,我回來了。”

擡頭一看,芳洲低着頭,跪在馬車的車板上抽泣,而一旁坐着的是一臉嚴肅,面色難看的葉夫人。

“娘親...”

“回府。”

在葉蓁蓁有記憶以來,葉夫人給她的印象便是賢良淑德,溫柔娴淑,雖有時待自己兩個哥哥嚴厲,對自己也一直是慈母般的關愛,即便自己犯了錯,她也只是溫柔的笑一笑,悉心糾正,這次葉蓁蓁明顯感到不一樣,葉夫人一路上一個字都沒說,閉目養神,看都不看葉蓁蓁一眼。

葉蓁蓁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的那種無助感,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讨好父親與葉夫人,像是一個人掉在了冰窟窿裏,越掙紮襯沉越快,冰水沁透每一寸肌膚流進心裏,而她始終是一個人。

在某些地方,葉蓁蓁跟楚序是相似的人,臉上笑着,有時卻不得不覺得,自己不過是孤身一人。

葉蓁蓁換回女裝,安靜的坐在桌邊用膳,小心翼翼的看向葉夫人,她如往常一樣,只是不言不語,葉檀擔憂的看向葉蓁蓁,卻不敢幫她說半句話,生怕搞砸了什麽。

“今日去白馬寺如何?可覺得精神好些了?”葉老爺關心道,葉蓁蓁不知如何回答,只見葉夫人放下手中銀箸,笑着回答道:“老爺放心吧,你瞧蓁蓁的臉色不是好了很多?”

葉老爺笑着點了點頭,“你母親也這麽說,我便放心了。”

葉夫人為何幫自己隐瞞葉蓁蓁不知,只是她說的每一句都讓葉蓁蓁覺得羞愧,難堪,像是油鍋上的魚,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太過煎熬。

飯後葉蓁蓁随葉夫人散步至庭院,“跟娘親去前面涼亭坐坐罷。”葉夫人開口道,葉蓁蓁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愧疚和不安,她低着頭不敢直視葉夫人的眼睛,只聞道葉夫人嘆了口氣,“蓁蓁,娘親不是因着你做對了才沒說什麽,娘親是為了護你。我們雖是商戶,卻也是洛陽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今日你的行徑若是傳出去,以後如何自處?別人又該如何看你?男扮女裝就罷了,私會男子怎麽做的出?你讀書雖沒兩個哥哥多,道理你不該是不懂。”

葉夫人字字句句語重心長,本來葉蓁蓁只是覺得自己出格了,如今倒是真覺得自己錯了,平日裏撒嬌耍賴這些行為,葉蓁蓁實在使不出來,“娘親,女兒知錯了。”

“做娘的不想多問你見的是何人,只是以後莫要再見了,你年紀也不小了,等娘親給你二哥說完親事,便也給你謀一個好婆家。”

放在從前,葉夫人說這樣的事,葉蓁蓁頂多不好意思,想着早晚要嫁人說就說罷,可是如今她倒是打心底的厭惡,不知是心裏已經住了人,還是為何,“娘親,女兒不想嫁,還想多陪娘親和父親幾年。”

“你是真的不想嫁?”葉夫人微微一笑,“你雖不是我肚子出來的,卻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想什麽做娘的還是清楚的。有些事情不必多想,這些日子你不要亂跑,老老實實在家跟婆婆學學女紅。”

說罷,葉夫人起身,“你也早些回房休息吧。”

看着葉夫人離去的背影,葉蓁蓁是知道她已鐵了心,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葉蓁蓁只覺得這鞋濕的太快了。

也不過幾日,楚序倒是常常想起葉蓁蓁,“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小別扭,還有“他”身上的小秘密,有時候楚序會想,若“他”是個姑娘家也未嘗不可。

他坐在桌邊一面拭劍,一面自顧自的傻笑,倒是奶娘覺得奇怪,“少爺,被子老奴鋪好了,您可以休息了。”

“麻煩奶娘了。”楚序将劍收入劍鞘,奶娘忍不住問道:“少爺最近是遇上什麽好事了麽?總是在笑。”

楚序想了想,好事倒是沒有,從母親只留他一人在這世上,他的生活便沒什麽好與不好,樂趣大概就只有最近出現在生活中的人罷了。

“沒什麽,就是認識了一個有趣的朋友。”

“好,少爺交朋友了便好,也免得看着少爺那麽形單影只。”奶娘臉上挂着真心的笑容,好像出了天大的喜事。

入夜,窗外知了聲聲叫着,楚序側卧在床上,睜着眼,不敢入睡,從邊關回到洛陽,他便一直做同一個夢,父親盔甲上滿是鮮血,手中卻依舊執劍抗敵,母親躺在床上虛弱的說不出話,握着他的手慢慢松開,睡覺可怕,做夢更可怕。

家破人亡怕是他長這麽大,最跨不過去的回憶。

他摸了摸枕下的劍,緊緊的閉上眼,好在,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夢裏他來到一片桃花林,漫天飛舞的桃花,美不勝收,粗壯的桃樹下坐着一個白衣男子,那男子笛聲悠揚,洗盡塵俗,樹上坐着一粉衣少女,歡快的蕩着雙腿,微笑的看着樹下的男子,靜靜聆聽。

楚序走進桃樹,竟發現那男子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那女子也似曾相識,楚序想人清那女子的臉,卻怎麽也看不見,唯有那眉心的一朵桃花,紅的刺眼。

忽然一陣飓風吹過,楚序擋住臉,再拿下手臂,滿山的桃花全然不見,唯有枯枝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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