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有話要說:
高陽只能感覺又涼又髒的水灌注全身,周圍沒有一點雜音,她什麽也聽不到,有的只是稀薄的空氣,散落在湖水中的陽光,她閉上眼一心求死,死了一切便能結束,只是陰曹地府的陰兵并不想帶她離開。
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她又見到了辯機,如第一次相見一般,穿着幹淨的僧袍,白淨的臉依舊那麽好看,他沖她揮手,嘴一張一合道:“高陽,過來。”
他從未喚過她高陽,她提着裙角一路小跑,朝辯機跑去,可跑了跑着,辯機的臉上便沒了笑容,周圍的桃花開始凋落,泛黃,枯萎,只留下光光的枝頭,枯幹。
高陽慌了起來,想叫卻叫不出來,只見辯機的腰間沁出血來,上身與下身分離,掉落下來,血染了一地,高陽哭着大叫了一身,“辯機!”随即醒來。
高陽的亵衣上,錦被上,都被汗浸濕,臉上猶帶着淚水,她幹如枯木的手被另一只寬厚且溫暖的手掌握着,身體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高陽,你醒了?”房遺愛緊張道,他雙眼猩紅,看上去幾天沒有休息好,颚下的胡茬也生出了許多,臉頰也消瘦了不少。
雖然高陽叫着辯機這個讓他痛恨的名字醒來,但他卻無力追究,高陽只要醒來便是好的。
高陽用盡全身的力氣抽回自己的手,淡淡說道:“我為什麽沒有死?為什麽還活着?”
房遺愛不忍再看高陽那空洞無神的眼睛,将她抱在懷裏,“感謝老天爺,讓你還活着,以後好好活着。”
他懷裏的高陽開始咯咯笑了起來,“讓我活着是為了讓我受折磨麽?”
“你沒有錯,受什麽折磨?該還的你已經還給那個和尚了,你為他死了一次還要如何?”房遺愛情緒有些激動,他用力的抓着高陽的肩膀搖晃,可他搖晃着的人像是個傀儡,就咯咯地笑着看着他,他的話她似乎一個字都沒聽到。
“讓我活着是為了讓我替他報仇,恕罪吧,報仇,對,報仇。”高陽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偏頭看向房遺愛,“驸馬,本宮餓了。”
房遺愛看起來有些激動,開心道:“好,好,咱們用膳。”然後沖到房門口,“來人,快去備膳!”
“你出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房遺愛見高陽的情緒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斷然不敢反對她的意思,全然乖順的點頭,“好好,只要不做傻事,什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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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略帶擔憂,卻還是出了房間,關上的房門。
房遺愛站在門口,向空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他不知道當初自己用金寶神枕栽贓辯機對不對,他只是太愛高陽,不想失去高陽罷了,他沒想到的是,高陽對辯機的情根紮了那麽深。
高陽靠在床邊,一口一口喝下房遺愛端來的清粥,雖如嚼蠟一般,她卻堅持吃下去,她忽然想通了什麽,就好像長久閉塞的門突然敞開一般,她既然活着,就有該活着的理由,而她活着的理由就是報仇,不管殺死辯機的那個人是她慈愛的父親,還是高高在上的真龍天子,他都必須給辯機陪葬。
這就是高陽活下去的理由。
用膳後,高陽忽然讓房遺愛扶自己起身,“叫人來為本宮梳妝,本宮要進宮面聖。”
房遺愛皺起眉頭,“別說公主這身體虛的很根本走不出這公主府,就是去了也要在宮門外被擋下來,要知道皇上下了禁令,不讓公主進宮。”
“她不認本宮這個女兒,還不認你這個女婿麽?要知道有本宮與和尚私通這樣的醜聞,皇室李家欠了你們清河房氏,怎會不讓你進宮面聖。”高陽的語氣有些諷刺,房遺愛的眉頭皺着越發的緊,他讨厭私通這兩個字,可卻又不得不承認一切因他而起。
“好。”他答應道,一時無言。
大明宮,寰宇廳樓,雕龍畫鳳。門擴柱紅,仰而望之。宮殿林立,放眼一觀不見盡頭。遠眺,危樓高牆,玉柱爍砙,光照生輝 ,近看,樓臺巍峨,長廊縱橫,花草豐茂,進門,牆繪明才,梁挂金珠,金碧輝煌。
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着溫潤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一條筆直的路的盡頭一個巨大的廣場随着玉石臺階緩緩下沉,中央巨大的祭臺上一根筆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紋,與那宮殿上的鳳凰遙遙相對。
這個地方高陽在熟悉不過,曾經她在這裏生活,熟悉的亭臺樓閣,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道城牆,可如今這些深厚的感情全部轉變成了憎恨,她憎恨生在皇室身不由己,憎恨自己那個看似慈愛實則狠心的帝王父親,憎恨這一切,卻無力改變。
房遺愛小心翼翼地扶着高陽,看着她的眼神視如珍寶,也不顧規矩不規矩的将她扶進大殿。
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那個人,她曾經稱他為父親,現在則想叫他仇人。半月不見,他老了很多,氣色也差了很多。
李世民低着頭批閱奏章,任由殿下的二人跪着視而不見。
高陽咬着嘴唇,強撐着自己虛弱的身體,房遺愛則帶着擔憂,時不時的扶一扶高陽纖弱的肩膀。
幾個時辰過去,李世民才開口,“高陽,你進宮是為何?難道你要抗旨不遵麽?”
李世民的聲音熟悉而威嚴,再沒有了父親的慈愛,高陽想着,也罷,自己不是已經丢光了皇室的臉麽?
沒等高陽開口,房遺愛便率先說道:“皇上,是臣的錯,臣帶公主進宮面聖,若是怪罪,皇上怪罪臣便是了。”
“若不是她要來,你會跟着胡鬧?”李世民搖了搖頭,看向高陽,嘴唇上沒了血色,皮膚沒了光澤,眼神渙散,再也不是他曾經的那個高陽。
“你不是想随了那辯機去麽?怎麽還有臉來見朕?”李世民先是一個帝王,再是一位父親,高陽的行為無疑讓全天下看了皇室的笑話,他又怎麽能輕易原諒,心疼也只怕是在心裏想想。
“女兒不過是死了一次想清楚了,女兒跳湖并不是為了随辯機去了,而是覺得愧對皇室,身為李家兒女卻做出這般荒唐,讓天下人所恥之事,給皇室抹黑,女兒愧對李姓,愧對父皇。”高陽一字一句,眼神裏多了些愧疚,淚珠子一顆一顆的掉下來,讓人看了着實心疼。
房遺愛看了高陽一眼,心裏不明白高陽态度怎麽就轉變了,卻知道她沒那麽容易低頭,至少在他看來。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那和尚死了便死了,罪有應得,而女兒的生活還要繼續,女兒還是這大唐的高陽公主。”高陽一字一句,心卻在滴血,只希望辯機不要怪她才是。
“你有這樣的覺悟也好,知錯就改,你還是大唐的高陽公主,還是朕的女兒,至于辯機,以後這世上再沒有這個人。”這對父女看上去沒有隔夜的仇,熟不知他們已經站在了對立的邊緣,再也回不到父慈女孝的日子。
“謝父皇,是女兒不好,讓父皇憂心了,以後不會了。”高陽低下頭,掩飾住自己那不自然的目光。
李世民微微颔首,“罷了,瞧你那虛弱的身子,跟房遺愛回府吧,看房遺愛如此珍視你朕便放心了,不過珍視是珍視,不能縱容,高陽從小被朕寵壞了。”
李世民既擡了房遺愛,又警告了房遺愛,恩威并施,房遺愛也不好不接着,“臣領旨。”
“來人,傳朕的旨意,賜驸馬房遺愛汗血寶馬一匹,高陽公主高麗人參兩只,夜明珠一顆,宮燈一座。”
“謝皇上,父皇。”兩人齊聲道。
從大殿走出,高陽似乎有了些精氣神,她沖房遺愛道:“驸馬先行回府吧,本宮想在宮裏再轉轉,去看望後宮的娘娘們。”
房遺愛目光閃爍,他明知現在的宮裏沒人願意接觸高陽,生怕觸了黴頭,卻又不忍強迫高陽,她也不過想靜靜罷了。
高陽漫無目的走在宮中的碎石路上,看着周圍的景物,沖身後人道:“芳洲,你別跟着了,本宮想靜一靜。”
“公主,奴婢夏荷,芳洲姐姐...”
高陽自嘲的笑了笑,“對啊,芳洲前些日子被斬了。”
高陽繼續向前走,記憶跟着接踵而來。
“公主,咱們這麽偷偷的來,合适嗎?”芳洲縮頭縮腦的,生怕自己被別人看到。
“怎麽不合适,聽高僧講講經不好麽?”高陽則伸長了脖子,躲在樹後,往花園裏看。
“那也不能偷聽不是,丢了公主的身份。”芳洲越說聲音越小,明知自己主子是只倔驢,不聽勸。
“你若是怕了你回去便是,不用在這裏陪我。”高陽顯得有些不耐煩,芳洲支支吾吾,“奴婢還是留下陪公主吧。”留下芳洲更放心些。
不遠處的花園裏,李世民與一名和尚在說話,據說那和尚是高僧,名喚玄奘,深受李世民賞識,而高陽就是好奇這得道高僧到底是怎樣的人物,才前來偷偷觀看。
“這麽遠很難看清樣子,本宮要再近一點。”高陽自言自語道,提着裙角偷偷向前面溜去,芳洲只能跟在身後幹着急。
高陽蹲在旁邊的花叢中,只能聽見李世民與玄奘相談甚歡,高陽偷偷将花叢的花枝輕輕撥開,眼睛放着光,可注意力卻全被玄奘和李世民身後那安靜的小和尚吸引去,還是那張淡然的面孔,無欲無求,好似世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僧袍雖破舊,卻一塵不染。
“芳洲,你瞧,這是不是那日在桃花林遇見的不會說話的小和尚?”
芳洲瞧了兩眼,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就是這個小和尚,想不到他是玄奘聖僧的高徒,只可惜是個啞巴。”
“可惜了可惜了,生得那麽俊俏,又有才華,卻不會說話。”高陽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誰知那小和尚看向高陽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吓得高陽趕緊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他假裝沒看到自己。
那小和尚倒也聽話,木讷的轉過頭,并無其他舉動,高陽這才安下心來。
待過了一會兒高陽自覺無聊,便離開,自己尋樂子去了。
她手中拿着朵小花,無聊的邊走邊把玩着,芳洲在後面跟着,小碎步卻跟不上她蹦蹦跳跳的腳步,一個不小心,高陽踩在石子上,險些滑到,卻被一只手拉住,那手極為溫暖,比高陽小時候被母妃抱的感覺還要溫暖。
她看着那張頗為熟悉的臉,眨着大眼睛,心裏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心髒好像是漏跳了一拍,又好像是跳快了一拍。
那小和尚将她拉起就收回了手,然後不多看一眼便離去,高陽叫住那小和尚,“喂,你站住。”
“公主有何吩咐?”小和尚低着頭,垂着眼眸,雙手合十放在面前。
“你竟然不是啞巴?”
“公主何以認定貧僧是啞巴。”
“那日你在桃花林,任本宮怎麽問你,你都不說話,只是點過頭便不再理睬。”
“貧僧當時在誦經。”
“你怎麽知道我本宮公主?”高陽問道。
“那位女施主方才喊了公主小心。”
“那見了本宮為何不行禮?”
“貧僧見過公主。”
小和尚越是這樣,高陽越覺得有趣,便調侃道:“你為何不直視本宮?”
“阿彌陀佛。”小和尚依舊垂着眸子,高陽命令道,“擡起頭來,看着本宮。”
小和尚這才擡起頭來,看向高陽,高陽從未見過那般清澈的眼眸,像是山澗的泉水,明亮透明,毫無雜質。
“你叫什麽?”
“貧僧辯機。”
“辯機”高陽想了想,笑着道:“本宮是大唐高陽公主。”
陽光下高陽像是一朵盛開的嬌豔的花,明豔照人,讓人移不開視線,辯機收回自己的視線,垂下眼眸,不再去看那張臉,“公主,貧僧還有事,可否先行告退?”
“本宮記住你了,定會在父皇面前給你說些好話讨些賞賜。”高陽瞧上去很是開心,嘴角上揚,眼神明亮。
“貧僧不需要賞賜,告辭。”說完轉身離去,只留下背影。
芳洲撇了撇嘴,“公主哪傷到沒?那小和尚還真是不識擡舉。”
“本宮倒覺得他蠻有趣,不貪財不好色,多看本宮一眼都覺得是破了戒。”這些年來,高陽都是自小被寵着長大,從未有人對她這般冷淡,這樣一個心如止水的人倒是入了她的眼。
只是高陽不知,越是心虛才越是眼神躲避,那時的辯機的心裏怕是已經種下了種子,只是高陽不知,辯機自己亦不知。
玄奘著經書,被李世民強行留在宮裏一段時間,這樣一來辯機也跟着留在了宮中,而高陽似乎也在宮中找到了樂趣,常常偷偷去辯機打坐的地方看他念經打坐,有時還會找借口跟着李世民一同去看玄奘著書。
只是那辯機從不擡頭多看她一眼,倒是她父皇跟她一樣,對辯機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并誇獎辯機高才博識、譯業豐富,年紀輕輕便胸懷大志,前途無量。
雖然高陽不懂政治,但她也看得出自己父皇是欣賞玄奘法師的,還常常勸玄奘法師還俗,倒是那小和尚每次在旁邊從來只是聽,很少言語,縱是開口也是別人主動問的。
高陽對辯機的好奇心越來越濃,有時連吃飯都會想着,怎麽樣才能讓辯機跟自己說說話。
她試過在辯機面前來回的走,在辯機打坐的時候用小石子砸他的肩膀,在他身後喊他的名字,可他始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當高陽這個人不存在一般。
還在高陽把心思花在辯機身上時,李世民已經把心思打在了高陽身上,宴請房玄齡一家進宮赴宴。
清河房氏,家世顯赫,房玄齡曾在玄武門之變中助李世民一臂之力,為當朝良相,長子娶妻杜氏,長女為韓王王妃,可謂是地位顯赫,尤其有名的是家中的醋壇子範陽盧氏,一時為朝中笑談,除此之外高陽一概不知。
雖是出席宴會,高陽卻沒什麽耐心打扮,但因其天生麗質,模樣倒是格外亮眼,讓人移不開目光。
作為李世民較為寵愛的女兒,高陽雖驕縱,卻不敢妄動,老老實實的坐在宴席上,聽着自己的父皇與臣子同樂。
高陽坐在李世民右手下方,而房家人則坐在殿下,她盯着歌舞沒有多看房家人一眼,可房家的二公子房遺愛卻除了高陽公主,誰也瞧不見。
曾經房遺愛聽聞高陽公主驕縱霸道,在宮中也是野蠻慣了,父親與他說這門親事時他心中多有不願,驸馬他并不稀罕。
如今見到高陽,便是她野蠻霸道百倍千倍,房遺愛也願做驸馬,便是白馬他也做了,這可能便是所謂的情人眼裏出西施罷。一見鐘情,是這世界上最幸運卻又最不幸、最不可能卻又最可能的一件事情。這一刻開始,房遺愛的一見鐘情就注定了是單戀一生,就算她人在他身邊,心卻永遠是別人的。
整個宴會房遺愛的目光都沒離開高陽公主,李世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這門親事他是打心底看好的,不論是從政治的角度,還是從父親的角度都再好不過,這是高陽最好的歸宿,只是這個野蠻的女兒呀,要讓房玄齡多擔待些了。
“房遺愛,你可有婚配啊?”李世民開口問道。
“回皇上的話,微臣暫無婚配。”房遺愛雙手抱拳,不敢擡眼看,心緊張的就要跳出來。
高陽沒有在意,只是看了房遺愛一樣,心中想着,這人還沒有那辯機小和尚俊俏,亮眼。
李世民笑着颔首,對房玄齡道:“朕瞧着你這兒子不錯。”
“皇上誇獎了。”房玄齡嘴上謙虛着,心裏卻自豪極了。
“朕瞧着這高陽跟房遺愛年齡相仿,兩人又都到了婚配的年齡,不如房愛卿便跟着做個親家可好?”
房玄齡一聽,趕緊領旨謝恩,皇上的愛女下嫁這是多大的榮耀,“此乃臣的榮幸,臣謝主隆恩。”
房遺愛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在那裏,房玄齡斥道:“還不領旨謝恩?”
“臣謝主隆恩。”
倒是高陽才反應過來,這就是一鴻門宴,嫁女兒的鴻門宴,她起身道:“我不願意!”
場面極為尴尬,房氏父子不敢出聲,而李世民被下了面子,臉色難看的很,斥道:“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由得你放肆,這房遺愛哪配不上你?你這般驕縱,真是朕太過寵溺了。”
見李世民真的動怒,高陽這才閉上了嘴,噤了聲音,心想着,他哪裏都不如那小和尚辯機。
這是高陽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和尚,十六七歲的公主和不足二十歲的辯機和尚從此一見鐘情,渾然忘卻了皇家身份與僧家戒律,真是天大的笑話。孽緣就這樣開始,并且,一發而不可收拾。
想着從前,高陽站在曾經二人見面的地方,摸了摸那樹,看了看那石子路,不停的尋找從前,卻發現從前的路已經消失不見,人生無法回頭,辯機不在了,便是不在了,回不來了。她不知道為什麽,她只有一個辯機老天還要奪走他。高陽覺得老天不公,連她最後一點慰藉都要奪走,辯機是她生命中的一縷陽光,沒了這縷陽光,她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灰暗。
她的思緒卻被一聲呼喚打斷,“皇姐?”
她轉過身去,看見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參見太子。”
李治有些不好意思,他明顯還沒适應自己已經成為了太子,下一個坐在龍椅上的人,“皇姐不必如此,近些日子沒見皇姐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
“多謝太子關心,高陽還好。”高陽笑了笑,可憔悴的卻像是已經敗了的花,笑的那般凄涼。
“皇姐不必憂心,凡事都會過去,回過頭來再看便釋懷了,就像大哥...,你也別太怪父皇。”
高陽心想着,你沒失去過最愛的人,你們又怎麽懂我?傷口不再你們身上,即使戳了痛處,疼的卻依舊只有我,這世上恐怕懷念着辯機的也只有我一人而已。
入骨相思,世上最痛苦之事,莫過于相思。相思之苦,勝過毒蟲千條嗜骨穿心的痛楚,不見一滴血卻是這世間最厲害的劇毒。
“父皇是這天下之主,是皇帝,高陽怎敢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罷了。”怪自己害死了辯機,沒能救得了他。
“皇姐能這樣想,便好了。”李治放心道。
“太子不必讀書麽?”
“出來透透氣,老是面對那些老師真是煩都煩死了,無聊透頂。”李治臉上寫滿了不耐煩,恨不得永遠不需要讀書的樣子。
“父皇重視太子,太子不要傷了他的心,畢竟太子是長孫皇後在這世上最後一個沒讓父皇寒心的兒子。”高陽說道。
李治嘆了口氣,“皇姐教訓得對,我這便回去,不送皇姐了。”
“恭送太子。”
高陽看着李治離去的背影眼神複雜,原本眼中的悲傷一掃而去,留下的是熊熊的仇恨的烈火。
“你不是奪走我最愛的人麽?那我又怎能讓你最愛的人好過?”
高陽的眼神澄澈依舊,可卻已經暗藏了殺機,和算計,那才是屬于李姓皇族的本性——不獨是睥睨天下的高貴霸氣,還有與生俱來的政治天賦和作為陰謀家的城府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