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是這裏嗎？”蘇起肆詢問着旁邊的女孩，女孩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平靜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月光被湖邊的灌木擋住了光輝，現在湖面上沒有一點光亮隐隐透着一片死寂。
開學後校園又恢複了吵鬧，不過附近的居民好像很開心這樣的熱鬧。蘇起肆坐在車子裏玩着手機游戲以至于沒有聽到前面蘇湛說了什麽。
“起肆，蘇起肆。”蘇湛叫了兩聲見沒有回應便側過頭去，女孩似乎玩到游戲的關鍵處。
他不明白要來上學的前一天起肆去剪了一個短頭發，像男孩子一樣的發型，頭發卻軟潤的柔柔的落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倒是有了一股男生的英氣，還有她這一套土黃色的高領運動套裝外加黑色的翻遍尖頂毛線帽，包裹的從頭到腳，蘇湛再一次懷疑自己的審美和年齡。
隐約覺着有人喊自己的蘇起肆不耐的擡頭，看到蘇湛好看的眉眼正若有所思愣了一下随即說：“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有聽到你說什麽？”
“文具店到了，”蘇湛耐心說了第三遍。
這回蘇起肆不懂了，不是直接到學校嗎？為什麽要停在文具店。
“叔叔，你要買文具？”蘇起肆很不确定的問了一聲。坐在前面的蘇湛有些無辜的笑了，說：“七七已經進去了，你不需要買只筆嗎？”
蘇起肆搖了搖頭說：“這些陳瓷早就買好了。”
這是蘇湛第一次在起肆口中聽到那個男生的名字，原來是叫陳瓷這個名字。他對這些小朋友的游戲本不感興趣，所以只是點了點頭。從後視鏡裏看到蘇起肆的短短頭發，蘇湛有一瞬的不理解，他不明白在女孩最好的年紀怎麽會舍得剪去一頭長發，而蘇起肆在開學前一天去剪了短發典型的小男生的發型，發梢沿着耳朵形成好看的弧線，倒是有些難辨雌雄。
手機響起，蘇湛收回眼神只對電話那頭“嗯”了一聲便收了手機。坐在後面的起肆看了一眼窗外只覺得蘇起起做什麽都那麽墨跡，以後還是不要和她一起上學了，所以并沒有注意到蘇湛投向她的目光。
雖然是和着兩個孩子生活在一起，但其實見面的機會并不多，蘇湛多半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裏。現在送這兩個丫頭來上學也是蘇起起那小鬼在耳邊念叨了半天的，其實蘇湛很納悶。他認為他對這些後輩已經很冷淡了，幾乎不做交流，但是七七是一個例外，好像無論你對她多無視她都能那麽熱情的黏在你身邊。
學校的蘇起肆趴在課桌上裝死，旁邊的周星星已經很習慣了出去買了兩瓶熱牛奶，回來後遞了一瓶給後面的陳瓷說：“你發現沒？”
陳瓷戴着眼鏡在畫圖紙，有些不明白，過了一會才問：“發現什麽？”
本來已經側回身的周星星真是受不了陳瓷和蘇起肆一個樣，對于自己以外的事，完全不關心。
Advertisement
“我們班的班長大人最近一直在盯着你看，或許在我發現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周星星說的鄭重其事，哪裏知道陳瓷就只是點頭“嗯”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
周星星當然不會死心，畢竟學校生活太無聊需要八卦來調劑一下。于是周星星很锲而不舍的繼續說：“你難道不明白班長大人的心嗎？”
陳瓷擡起頭撫了撫鼻梁上的眼鏡，看在周星星眼裏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還有一點點鄙視。一個男人長這樣女人都不用活了，可是一點都不女氣，雖然周星星自己也跟着起肆喊人家丁娘娘，但其實丁娘娘是一點也不娘娘，雖然他的确太好看了一點。
“周星星，你不要喜歡我就好了，畢竟我不想你和起肆姐妹厮殺。”
一口老血哽在喉中，周星星硬憋着才沒噴陳瓷臉上，這個不要臉的醜八怪！周星星在心裏罵了一句才能緩解自己的失态。後來周星星把這件事說給蘇起肆，卻不想蘇起肆和丁娘娘一個态度完全不關心這件事。周星星覺得自己被忽視，自己那麽關心他們他們卻那麽不在意，自己就像一個小醜似的，為此周星星郁悶了一個上午。
一直跑，一直跑，沒有終點，就不能停下了。
好累。
“蘇起肆！”英語老師大發雷霆，大吼的這一聲把旁邊的周星星都吓到了，但蘇起肆卻睡的那麽死香一點動靜都沒有給老師。旁邊的周星星吓得趕緊推了推起肆的胳膊小聲叫着：“起肆！起肆！趙老師發威了！”連前面一直安靜的像是不存在的蘇起起都小聲叫了起來。
講臺上的老師看到蘇起肆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老師，這樣自己老師的威嚴何在，這個學生實在太嚣張了。趙老師一臉怒火的沖下來，正要火山爆發時卻被後面的男生攔住。
“老師，蘇起肆發燒了！”
是老師們都很喜歡的丁陳瓷，學習好，人品好，連樣貌都這般不一樣。要發火的趙老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忙說：“生病了嗎？那趕快送醫務室。”有一個臺階下，大家面子裏子都有了。
看着丁陳瓷背着蘇起肆跑出去，周星星覺得丁娘娘這麽機靈一點也不笨，那為什麽一直要抄自己作業？！
蘇起肆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可是她沒有辦法說話，只能呆在陳瓷背上趕往醫院。
一覺醒來蘇起肆沒有看到陳瓷倒是看到了蘇湛坐在床邊看着自己，表情有點奇怪。她四處環顧了一下說：“叔叔，你怎麽來了？”還有沙發上的蘇起起，不過她已經習慣忽略了。
歛了心思的蘇湛擡眼看向窗外，回過頭微微蹙了一下眉頭，随即又有些漫不經心的說：“你可是死了一回的人，醫生都說是一個奇跡。”
蘇湛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開會，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明明是那麽淡薄的親情，就像例行公事一樣每周回家吃飯然後彙報自己的生活。蘇湛清楚的明白自己對于這個家，這個家裏的任何一個人他都不在意的，可是現在他害怕。
因為那個孩子。
推開病房的那一剎那蘇湛幾乎不會呼吸，然而卻看到蘇起肆完好無損的躺着睡覺完全不是生命垂危的樣子。
深深的呼吸，蘇湛走過去重新看着面前的蘇起肆，到底是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害怕，他們并沒有交集僅僅是知道“我們是親戚”的關系。
門外的醫生和護士都很奇怪這個小姑娘來的時候留了那麽多汗好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脈搏幾近沒有，但是一瞬間所有生命跡象全部恢複正常，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走廊上的陳瓷買好了熱奶茶正要進去病房，卻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起肆的病床上，陳瓷看不到正面想着應該是起肆的家長所以他發了短信告訴起肆自己在醫院草坪那裏等她。
病床上的蘇起肆看了一眼手機，對着這個教訓自己半天的叔叔有些無奈。她記憶中蘇湛對他們這些小孩一直是不冷不熱的，現在這麽擔心的樣子搞的蘇起肆有點受寵若驚。只能不停的說：“我一定好好鍛煉身體！”然後對坐在沙發上傻傻的蘇起起使眼色，可惜蘇起起的眼睛全部在蘇湛身上完全沒有多餘的目光分給她堂姐。
站在窗邊的蘇湛回過頭掃了一眼蘇起肆的右手，那裏的手機藏的還不夠嚴實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麽，因為他終于發覺自己今天有多麽反常了。
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他可以想象自己的助理有多麽着急，他從來不會這麽沖動行事而他身邊的人甚是了解這一點。不過今天，他的助理一定覺得不可思議，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我先送你們兩個回去，”蘇湛明顯的看到蘇起肆的慌神，思緒不知道跑去哪裏了。這樣不起眼的小孩，蘇湛覺着自己今天是良心滿棚了，又也許是因為蘇家老爺對她的不同所以自己才會這麽緊張。
“謝謝小叔，堂姐，我們回家吧。”一副小媳婦樣的蘇起起看在蘇起肆眼裏簡直不能再直接了，而出去拿車的蘇湛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在車上蘇起肆打了一個電話給陳瓷，說話的聲音很小，她并不習慣在長輩面前給朋友打電話。蘇湛側過來看了一眼蘇起肆說：“怎麽，現在才知道害怕嗎？”
“啊？”起肆有些不懂。
“你和你小男朋友的事爺爺知道嗎？”前面是紅燈蘇湛側過身好整以暇的看着蘇起肆，嘴角還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蘇起肆覺得蘇湛從來都不是這麽八卦的人，現在弄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回答：“不知道，你是要去告狀嗎？”
抽了抽眼角，蘇湛語氣很是不解：“蘇起肆，你每天在想些什麽？”
蘇起肆手裏抓着衣角，頭一直低着，她真的很不喜歡十字路口。看她這麽奇怪蘇湛伸手正要觸碰到那個頭頂時，蘇起肆整個跳着坐直身子很是認真的說：“綠燈了。”
對于蘇起肆的神經質蘇湛決定無視，他不能讓自己這麽下去，這一天他自己才像個神經病。
蘇起肆不喜歡看到這些，不過她接受，除非那件事真的很重要，不然誰也不想被禁锢在一個地方。可是對于這些東西來說到底重要與否的準則在哪裏呢？可以只是一條圍巾或者只是一句話，蘇起肆不明白，當然她也不想去明白，能夠像現在這樣呼吸空氣她已經是如履薄冰。
車上睡的正酣的蘇起起是被蘇湛抱回房間的，跟在後面的蘇起肆覺得這會是以後一個很好的調戲蘇起起的點，如果讓她知道了蘇湛抱過她了，她一定會瘋的。
安置好蘇起起後蘇湛還是第一次見到蘇起肆的房間，一覽無遺。除了床就是衣櫃而且還是那種透明玻璃的衣櫃鑲在牆上，再來是床旁邊一個簡單的電腦小桌靠在一側。沒有粉色的窗幔沒有夢幻的全身公主鏡沒有一只毛絨玩偶，一切太簡單了。
站在他身後的蘇起肆喊了一聲：“小叔？”
沒有回應，起肆看着蘇湛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的房間，覺得蘇湛有一點浪費時間或者是矯情，一秒的事他卻可以看這麽久。
“小叔，我已經沒事了，今天麻煩你了。”蘇起肆本來不是什麽禮貌的孩子，不過一直有一只很禮貌的小朋友，他說話都喜歡用請、對不起打擾了和謝謝。
待久了蘇起肆也被這只禮貌感染，他什麽都不求，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态是一件很酷的事，所以他不想離開，而現在發現可以和自己對話的蘇起肆他更是興奮的不得了。
據說“禮貌”以前是物理學家，蘇起肆聽了他說的很多專業名詞完全理解不來，後來才知道他就是比較喜歡物理而已。
嗯，蘇起肆的思維想的有些遠了，蘇湛說了一些什麽她只是聽了一個大概。待蘇湛走後起肆趕緊拿出手機給丁陳瓷電話，好在陳瓷并沒有過多問些什麽，大大舒了一口氣的起肆整個人倒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白白的牆頂發呆。
今天的事她知道以後發生的頻率會增高，待在學校無疑是危險的，可是蘇起肆不想和別人不一樣。
淩晨兩點，蘇起肆關了鬧鐘，雖然是初春但夜晚還是很冷，賴了五分鐘的床不甘願的起床了。這次的理由更加簡單，想要有人可以陪自己在深夜看星星。
穿好防水的鞋子蘇起肆又四處看了一圈拿了一頂毛線帽子戴上，小區裏一個人一輛車也沒有，不過也是只有神經病會在兩點半去學校的湖邊看星星。
蘇起肆郁悶的拖沓着步子，她覺着這個死去的女學生就是偶像小說看多了，不然死了都一定要浪漫一場，雖然沒有男主角她也不嫌棄蘇起肆這個女的。
“你來了。”
“嗯，你會不會冷。”雖然現在是春天，不過夜晚的湖邊還是有點冷的，起肆不知道女孩可不可以感覺到。
“看，那是北極星，是不是很亮。”
女孩完全沒有回答也沒有要問的意思只是需要一個人來附和，所以起肆點了點頭，其實她根本不認識北極星，倒是天上的确有一顆很亮的星星。
坐的石板地上有些涼，起肆擡起頭，朗朗夜空，繁星璀璨，沒有一絲雜質的純粹的天空。沒有任何其他人，可以感受到風吹過耳邊順着臉頰下颚拂過，隐隐的約微有一絲清香飄散在四周，裹着泥土和樹葉的新鮮味道。
像身上有了觸角一般，所有的知覺都被放大。那些星星就在眼前，仿佛再過一會兒它們都會砸下來一般，滿滿的全是驚喜。蘇起肆側過臉看着身邊的女孩兒，她穿着夏天的衣服頭發長長的梳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眼睛裏都是光芒。
還好隔天是周六，蘇起肆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過來。不過等在樓下的蘇起起很是着急，因為她現在有一顆狂躁的八卦的心，可是沒有人傾訴，蘇起魄不在而她也不能去跟爺爺八卦。
看到穿着土黃色長毛衣下來的堂姐七七終于受不了的沖了過去，這一邊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物體吓到的蘇起肆很直接的瞪了一眼面前的蘇起起說：“別來煩我。”
“堂姐”這一聲堂姐蘇起肆明顯聽到了撒嬌的味道，不禁顫栗。記憶裏她和這位堂妹關系還沒有好到稱呼姐姐妹妹的地步，不過她還是聽到了七七一個人精彩非常的演講。
“你知道嗎？早上有人在學校湖邊發現了一具屍體。”七七說的時候眼神會聚精會神的盯着你，“而且是個女屍，好像死了好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才浮出水，我查過人淹死後一般是三天左右就會浮出水面的。”
有些驚訝的蘇起肆看向七七，這個小妹妹似乎有一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潛質。
“你不奇怪嗎？”七七轉到起肆面前問着：“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蘇起肆放下水杯問：“今天溫度多少？”
“好像是十幾度。”七七回答後氣鼓鼓的對着蘇起肆：“你一點都不尊重我。”
這件事後學校的靜幽湖被封鎖起來，校方也不希望再有同學在這裏出事，最好事情結束後把湖填起來。
同學們傳的沸沸揚揚，以後他們又有了課間的談論話題。起肆站在靜幽湖的入口，當然不只她一個，很多同學都會擠在這裏對案情進行讨論。
“很明顯女孩不是小鎮上的人，至少不是學校附近的，不然早就有人來認屍了，不過也不排除意外狀況。”
這是七七的猜測。
蘇起肆轉回身沒有再看那片湖，她知道，那女孩是小鎮上的人，只是大家都不記得她了。女孩是個很內向的學生，基本上沒什麽朋友，家裏也只有奶奶一個人，後來奶奶去世後她也不見了，小鎮上的人疑惑了一些日子，但是沒有誰會去找一個孤兒或者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人。
起肆是在初三才有的身份證，而女孩還只是一個初一生，所以沒有誰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會有誰知道她的名字，就算知道了，也沒有誰會去确認，包括我。
就快了，還差一點。
醒過來睜眼看了半天牆頂，忽然拍了拍額頭，起肆從床上坐起來，側頭看了看鬧鐘，才淩晨三點。
作者有話要說：
